第十章 酒帖

  自那日殿前与和亲公主对视后,素常沉湎酒色的太子便念念不忘,乃至魂牵梦绕,寝不安席,满心都是她那出挑的身姿,魅人的神色——一肌一容,举措多娇媚 ;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眼波欲流,疑是转盼传情;盈盈细腰,荦荦风姿绰约。

  虽是还不见公主容颜,却已深深沦陷。

  解不住寂寞,太子便携邀一群官僚酒友,相聚于靖水楼。同畴昔一般,入座而谈,所涉之时,无不是闺英闱秀和政权。

  太子等人时常来此密会,如若闲来无事,遂去那醉生梦死的半生楼自暇自逸、金迷纸醉。

  徒然,碍于陛下和未来太子妃之事,太子已几日未曾去过半生楼。

  只是眼前的三两壶琼酥酒、枭景、青子、石蜜、快果、金樱,那雕盘绮食、朱盘玉敦亦都罔使得太子等人尽兴。

  虽说店家每每会请让半生楼的舞妓前来助兴,然是容貌平平无奇,仪态不尽相同。

  太子早已看倦,奈独自也慵懒,懒抬眼。

  心中不禁又回忆起海棠公主卓越的身姿。

  一杯琼酥入喉,戏语便就此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想是南蛮也非传言所言那般不堪,料是整个上陵,若是海棠公主不称仙姿玉色、国色天香,何人敢如此自称。”

  众人皆哄堂大笑,左拥右抱,朝着边上、怀中的美人儿或灌酒,或喂食。

  太子一人单手撑颊,双脚交叉架在桌上,露出的那云头锦履便是在坐无之人不可及。他随手一指,舞妓便要将那盘中之物投喂到他口中。

  独独与众人不同的是卢府长子——卢沅启。

  卢府世世代代皆是书香门第,而卢沅启原本是在清山寺读书深造,料得祖母因病去世,这才得以回上陵。

  算来,倒也还是前些时日,只是家中琐事,未得入朝,自是未曾与海棠公主谋面。

  若非倚仗王明的关系,臆想今日也见不得他。

  卢沅启攒紧眉头,竟也一人在那自言,“那公主,当真有如此美貌?原是像书中所言?”

  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真正的颜如玉,卢沅启倒是从未见过。

  想着便出了神,美人摄喂的青子到了嘴边硬是悬着嘴角,没吃上。

  原是阖席之人就闻悉他所言,知是又为一酒色之徒,太子先是喧嚷一笑,拍拍王明的肩。

  众人于是乎,纷纷盯着卢沅启,瞧他那木楞地情态。

  这竟也未回神。

  忽地,太子将手中的青子扔掷过去,直砸卢沅启的头颅。

  卢沅启旋即回神。

  太子又继续道,“卢兄,是不是还未曾见过本王未来的太子妃呢?”

  卢沅启自知闹了笑话,怕是会传为笑柄,只顾低着头点头,不敢回答。

  王明口中含着青子,模糊打趣道,“这么说吧,太子妃的美貌,怕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太子诡异一笑,扣动拇指上的扳指,盯着对坐的卢沅启。

  王明吐掉口中的青子,大口闷了一樽酒,“殿下,臣有一意见,不知可讲不可讲。” 

  太子精移神骇,忽焉思散,道,“讲。”

  “臣以为,既然那南蛮公主如此多娇,何不办一次酒宴,约出来培养培养感情,好歹也要让兄弟们见见太子妃的容貌啊!”

  语毕,众人纷纷复议,皆是赞同。

  纷纷扬扬的声音,无不是想一睹海棠公主那倾国倾城的月貌花庞。

  舞妓轻舀一勺莲叶羹,细细吹来,投喂太子,太子随手一推,扭扭脖子,“也罢,本王也甚是好奇未来的太子妃究竟是何容颜?”

  那羹洒在舞妓衣裙上,险些烫伤她白皙的手,却无一人关照于她。

  她已习惯,只是继续看着各位公子爷,敬小慎微地伺候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卢沅启捏紧拳头,暗暗告诉自己——有失必有得,先舍方有得。他狠心一咬牙,从袖口中掏出两本禁书。

  在清山寺时,虽是跟随师父日夜苦读,但终究还是耐不了寂寞,独自一人经不起那凄风寒雨昼夜摧残,纵使渐入梦境,奈愁极顿惊,梦轻亦难记。

  于是,便就此沉沦此类书籍中,自此书不离身。

  虽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但此类书也是极其难以觅得。

  “殿下,如愿此书,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太子扔掉手中只尝了一口的桂花栗粉糕,接过那两本书。不用细说,众人皆知那是何书。太子匆匆翻看两眼,又即刻合上。

  众人皆有兴,欲看是何种图样,奈何太子早早便将书藏于胸口处。

  太子阅览过形形色色的书,只是这类禁书,自是未曾看过,若是叫皇上皇后知晓,怕是难逃责罚。

  “沅启兄,本王竟想不到,你也会研究这男女之事。”

  “不过,这男女之事,最是难懂,也最是令人快活。”

  太子招手,唤来了奴仆,着了些前些日子南蛮来的好物件赏赐了卢沅启,“你速速回去,你一份请帖先送予海棠公主府。”

  “是。”

  那奴仆方才走了几步,又被太子叫住,“记住,告诉公主,务必接受本王的心意。”

  太子今日甚是欢喜,仔仔细细地注视了一番身边的舞妓,勾起她的下颚,模样倒也变得俊俏,可惜也腰线还是不及公主那般精巧。

  太子取下手中的扳指,从舞妓的眉间滑至唇间,信手赏了一石蜜给舞妓,“去,本王今日想见舒温。”

  整个半生楼,除了舒温,太子倒是从未宠幸过任何一人。

  若不是萧穆景,太子想来也不会认识舒温。

  只是可惜,萧穆景无福消受,舒温那美人的初夜还是本王给破的呢。

  太子想到这,便觉得又胜了萧穆景一筹。

  城中人人都说萧穆景最是美男,那又如何,他可有本事娶到本王这般艳美绝俗的夫人?

  何况,本王才是未来的皇帝,萧穆景——他,区区一个将军,如何比得过本王!

  太子手中的酒樽,在桌上轻敲,想着当上皇帝便心生愉悦,举杯,“今日,不醉不归。”

  众人,举杯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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