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心,从不曾有错

     赵予桃花眼微闪,任由白芷替自己把脉,脑子里全是弯弯绕的小心思。

  二十年前的今日,她还不是正经公主,只是郡王女,因小时候的一件事,得摄政太后赞了句仁孝,得封宝华公主。然而不是正统出身,行事很受拘束。

  单单阮氏之前提的,与姑姑辈的正牌公主欧气,离宫出走,为救男子落水,同兵马司的宿卫冲突,这几桩事情如果闹开了,对赵予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然而前世,这一切确实没逃过敌人的算计,曾闹得举国皆知。

  只是谁又能想到,引诱赵予离经叛道的罪魁祸首,会是那位世人眼里纯良贤淑,堪称“闺阁典范”的清河县主?

  要知道,赵予自幼长在宫中,得摄政太后言传身教,又有名师栽培,此时虽只有十三岁,没有长大后那等淡然的心性。被十公主刺激,怨怼是有,但不曾起叛逆的心思。

  是赵予的表妹,清河县主在书信中察觉到赵予的郁郁,撺掇她离宫出走的。

  清河在书信中,讲了许多宫外的趣事。尤其说到前任的户部尚书范镇致仕后寄情山水,途径蜀地目睹天降大旱,便以荼蘼花落如飞英为名,举办一场飞英会,广邀天下才子。

  更是着重强调,飞英会明面上是“斗九艺,辩五经,举策论”为天下才子扬名立万,提供机会。但是实际上,是以此筹募善款,资助灾民。

  是大善之举!

  十三四岁,正是少年性情的时候,骤闻此事,赵予立刻对范镇肃然起敬,心生向往。

  因此,等到清河表态,说她外祖就是蜀州知州,只要赵予点头,清河会以“归乡省亲”的名义带她同去,赵予的一颗心都像长了草,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宫去。当即瞒着自己的发小魏王,拐了两名一起长大的小宫婢,坐着清河的马车,就去了蜀州。

  谁知,刚刚抵达蜀地,清河就说要去探望外祖。赵予只好带着两名小宫婢,单独去投宿。

  不料,赵予无意间撞见一伙宿卫兵,欺凌一落魄少年。赵予打抱不平,反而差点被调戏,便命自幼习武的阿槐,给那伙兵痞子一个教训。

  然而痞子就是不讲武德,眼见打不过阿槐,又不敢伤赵予这位一看就有点身份的主子。落跑前拐了个弯,竟将那个落魄少年郎丢进水里!

  阿槐功夫了得,却是个旱鸭子。

  赵予不忍伯仁因自己而死,干脆跳下水,亲自救下那少年。

  这位少年,就是萧禾!

  ——因为胸怀治国良策,被天下人惋惜“娶错妻”的驸马都尉,成功用“外戚,不可任实职”逼死赵予,出任右相的杰出野心家。

  赵予不知萧禾前世结局如何,但今生…

  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然,还有几位,也是不能放过的。

  教唆她离宫的清河县主,正是其一。

  她一手扶持,最后下密诏鸩杀她的胞兄,如今的淮阳世子赵振,则是其二。

  至于别人…

  暂时不在蜀州,先不提了。

  不过…

  说起赵振来蜀州,不得不提一件值得玩味的事了。

  她的身子骨从小柔弱,落水这种不疼不痒的小灾,都会大病一场。而身边的白芷虽然会医术,但治疗她这种娘胎里带的毛病,还需几味珍贵的药材。寻常人弄不到的。

  于是,在赵予落水昏迷后,白芷和阿槐曾经带赵予去过知州府,想要求见清河。

  谁知?

  知州府的门房,不知得了哪路神仙的密令,死活不肯通报。阿槐来了火气,打了门房,暴露了身份。太后的探子,明宗的耳目,还有其余各党派的爪牙,全都知道了这事。

  太后派遣了阮氏过来,一是劝诫赵予回宫,二是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保护赵予。

  赵予的父亲也不会不管赵予,就遣了赵予的胞兄赵振亲自前来。

  想起那位胸无点墨、野心不小的胞兄,赵予不禁微微冷嗤。这位可是个狗脑子,到蜀地后,一心结交时下朝堂风头正盛的清流一党,不惜将赵予安排在清流党首脑,范镇的府邸。美其名曰:仰慕范公。

  而且为博贤名,他还派人送了足足二十抬行装,想博个怜惜幼妹的好名声。

  说白了,就是墙头草,两边讨好,清流党和太后党的便宜,赵振都惦记。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娇蛮声自门外传来:“动作都轻着点!这可是大少爷特地给二小姐捎来的,二小姐那是何等受宠,你们都该知道!她用的玩意儿,哪怕是根草,也比你们的脑袋值钱…”

  果然与前世一样。

  是胞兄赵振的婢女,紫玉。一名刁蛮无礼,不守规矩,仗着母亲是赵振乳母,总想爬到旁人头上作威作福的刁奴。

  前世就因紫玉大张旗鼓的抬来二十抬箱笼,赵予曾被清流党门生诋毁:奢靡无度。赵予这位世子哥哥赵振,反落个手足情深的名头。

  “白芷,速速去请范家主母,便说…”

  赵予心底戏谑,一张梨花面儿温柔似水,“便说本宫离京数日,又险些落水而亡,幸得阮姑姑教导,自知有过,不日便将返京…”

  “只是兄长此次出门寻本宫,所携之物过重,本宫不忍兄长舟车劳顿,还望夫人体谅,遣仆役数人相助!”

  说完,赵予又对白芷附耳吩咐了几句。

  待白芷离去,阮氏有些疑惑:“公主当真愿意回宫?”

  “自然。”

  赵予没多解释,只道:“替本宫梳妆,本宫要亲自拜别范公。”

  “是…”

  阮氏总觉哪里不对劲,门外的动静不小,她分明听到有人在争吵,本想多句嘴,只是赵予摆出公主的架子,阮氏不敢违逆。

  直至阮氏为赵予梳妆,又伺候赵予宽衣,一切妥当,阮氏才发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一夜间多了份威仪。

  宝相花纹孔雀蓝十二仙裙高束,晕染水点桃花水蓝罗纱披帛搭在肩上,本是扶风弱柳的扮相,配上赵予淡漠的眼神,中和了原本的柔弱。

  大气雍容,矜贵不失婉约。

  这等神仙风姿,出现在紫玉和杂役们面前,紫玉一个女人都呆了又呆,更不用说本就是男儿身的杂役们。

  “奴婢请二小姐安,二小姐大病初愈,有吩咐唤婢子去办便是,怎劳二小姐亲自过问?”紫玉回过神后假模假式的请了罪。

  赵予淡淡扫了一眼,躬身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的紫玉。没错过她表面恭敬,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心虚样。

  之后目光越过她,看向院子内势成水火的两派杂役。

  不出赵予所料,紫玉带来的下人,与范府杂役们起了冲突。

  白芷适时禀报:“小姐,刚刚婢子领着范府下人们过来将这些装箱,紫玉死活不让我们碰。”

  赵予眼神无波无澜,“紫玉,你可知…上一个让我亲自发落的下人,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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