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以此换彼
砌玉殿矗立于高山之巅。
终年飘白雪，晴明不得见；积雪浮云端，千年不消散。
殿内有一伏魔台，可封押邪魔。因几百年不曾动用，上面早已积压了厚重的白雪。越过近山顶的这处，登上山巅向后一望，满目皆是皑皑白雪。月光皎皎，照亮了山顶雪原，而雪光又映亮了这黑夜。
池羽甫一从剑上跃下，便陷入一片凉软，脚下靴子立刻渗进去一把松软的凉雪，惹得他一个激灵。比起昔日的妖身，这副人类身躯还是有些弱了……他连忙运转灵力驱散这片寒意。
殿前立了数人，层次排开，为首的是位女子。她长相锐利，纤细的剑眉与上挑的眼尾给人一种锋利之感。女子身披橘红狐裘，面容肃穆地立在苍茫白雪中，犹如一柄利刃，让人难以忽略。
她唤嫇萦，乃是砌玉殿掌殿，傅攸宁的师妹。
砌玉殿首席弟子傅攸宁潜伏魔域近十载，身上难免留下一些暗伤，近日一直在殿内修养。是故，这次考核便由嫇萦代为执行。
“你是最后一个了。”女人冷淡开口，语气里带了淡淡的不耐与催促。
这个女人他见过，六年前的六妄山，她曾站于潜渊殿主下首，亲自引着他心尖上的人一步步走向朝露台。
少年薄唇微抿，这砌玉殿里的大多数人都令他心存芥蒂，可是他偏偏用尽全力也得拜入这里。
“我要如何做？”
“六笙。”
“是，师父”，嫇萦首徒沈六笙向前一步解释道：“砌玉殿这一考，考核道友对魔气的感应情况。半柱香的既定时间里，道友只需尽力找出隐藏在这场内的几处魔气之源，我们便会根据情况为你评判。”
这与登云殿的考核内容相似，只不过是把阴气换成了魔气。
不测渊底数万年的挣扎，阴气与魔气的角逐相争，两种气息早已刻印在他的纹理之中，熟稔异常。
“请燃香吧。”
池羽闭眼凝神，感受着周围隐隐的魔气，不过片刻便了然于心。
第一处在香炉底部的暗层内，第二处深埋于冻土之下，第三处是枝头的一颗夜明珠……众人慢慢屏住了呼吸。
今日测试的近千人里，他是唯一一个寻到两处以上的魔气之源之人，而且好像还不止……
第十一处，池羽缓步走到一女子跟前，在她加速的心跳声里摘下了她右耳悬挂的耳环。
“池羽你真厉害！”
九夏实在是叹服，想她当初入宗考核时，香都快燃尽了，也才找出七处，可这少年仅仅片刻便将所有魔气都探查了出来。
听到他的名字，嫇萦眉头一皱。她记起来了，这人是苏挽意的那个小徒弟……
沈六笙有些激动，砌玉殿已经百年不曾有人取过超品之评了，记得上一个超品还是由百年之前的傅师伯取得的，他一直因不曾亲眼见过超品的评出而深感遗憾，今日总算了了一桩心愿：“道友已将十一处魔气之源尽数找齐，这一关非超品莫属了！”
少年闻言却是蹙起了眉头：“尽数找齐了么？”
沈六笙愣了一下：“……对啊，有何不妥么？”
“的确有些问题，因为我在这场上感知到了总共…十二道魔气。”
刚刚开始众人只是有些疑惑，他们明明只是设置了十一处，何来的这第十二处呢？可凭借他刚刚表现出的捕捉速度与精准程度，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在玩笑……场面渐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九夏甚至觉得有些惊悚。
第十二处魔气……在哪儿呢？
嫇萦神色却莫名复杂起来：“那你说，这第十二处魔气又在何处？”
顺着她的声音， 少年侧头看向她，沉静说道：“这第十二处便在你心里……前辈，你有心魔不是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况。
女子指甲攥入肉里，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她柳眉忽而倒竖，眼中冷意蔓延开来，斥责少年道：“休得胡言乱语！原来苏挽意教出来的徒弟竟是这般目无章法、信口开河之人！”
“我不是她的徒弟，阿姐就是我阿姐。”
僵持之中，殿中忽然传出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小子，你进来。”
******
“砌玉殿已经好久不曾有人得过超品了……”
昏暗静室，有一棋局。
白发男子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在蒲团上坐得规规整整，正同自己对弈：“你可愿入砌玉，拜我门下弟子为师？当然，之后会由我亲自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砌玉殿殿主潜渊至今只收过两个亲传弟子，他一心谋求大道，早年间便收了授业之心，更是曾在人前扬言今生不再收徒。此番他纡尊降贵，欲要以师祖的身份越级亲自带他，名为师祖，实为师父，这是何等的恩典与荣光？
不料，少年却摇了摇头。
“也是，以尔资质当为道主亲传弟子，在我砌玉殿却只能是委屈与屈才了。”潜渊殿主不过只是有些可惜罢了，方才那番说辞已是他能给予的极限，若他不愿也不好强求，况且他堂堂一殿之主又何故去和那个短命的小丫头抢徒弟呢？
“弟子虽不愿拜您门下弟子为师，却想拜您为师。”
意料之外的话让潜渊执黑子的手生生顿在了半空，黑子半晌才落下：“昔日在六妄山，苏丫头为你甘上朝露台，她待你之心全宗上下皆看在眼里，你如今真的要弃她千灯而择我砌玉么？”
“……”，少年垂眸，阂眼咬牙道：“是！”
“方才我所言与之并不会差别太大，虽不会给你名分，可却与我亲传弟子无异，你却为何执意想拜入我门下，当真只是在意‘道主亲传弟子’这个名分么？”
“弟子不愿屈居傅攸宁之下，恳请殿主收我为徒！”
少年半跪，目光诚挚。
潜渊不是不曾尝过情之滋味，方才这少年在殿外执意纠正嫇萦之言，如今又说不愿屈居阿宁之下……苏丫头那样的姑娘，连向来傲世而居的阿宁都会心折，何况这半大的小子！
“我不管你与阿宁何等恩怨。昔日我曾放言今生不再收徒，如今为何要因为你之私心而违背我之誓言呢？你应该知道，修士若违誓便会生‘两舌’之口业，来日天雷之劫里都会尽数奉还，我何故为你犯险？”
拒绝之意如此明显，少年却并不慌乱，也未放弃：“我希望您可以再考虑一下，”他眸色深暗，里面翻涌着谁也琢磨不透的情绪：“我可以对外人说，方才是我错了，并没有什么第十二处，也从未有过什么心魔。”
潜渊收回探出欲落的棋子，双指夹着轻轻敲击桌面：“你何以料定…凭此就可以成为我让步的筹码？”
“不然您何以叫我来此，在还以为我会非苏挽意不选之时？”
终年飘白雪，晴明不得见；积雪浮云端，千年不消散。
殿内有一伏魔台，可封押邪魔。因几百年不曾动用，上面早已积压了厚重的白雪。越过近山顶的这处，登上山巅向后一望，满目皆是皑皑白雪。月光皎皎，照亮了山顶雪原，而雪光又映亮了这黑夜。
池羽甫一从剑上跃下，便陷入一片凉软，脚下靴子立刻渗进去一把松软的凉雪，惹得他一个激灵。比起昔日的妖身，这副人类身躯还是有些弱了……他连忙运转灵力驱散这片寒意。
殿前立了数人，层次排开，为首的是位女子。她长相锐利，纤细的剑眉与上挑的眼尾给人一种锋利之感。女子身披橘红狐裘，面容肃穆地立在苍茫白雪中，犹如一柄利刃，让人难以忽略。
她唤嫇萦，乃是砌玉殿掌殿，傅攸宁的师妹。
砌玉殿首席弟子傅攸宁潜伏魔域近十载，身上难免留下一些暗伤，近日一直在殿内修养。是故，这次考核便由嫇萦代为执行。
“你是最后一个了。”女人冷淡开口，语气里带了淡淡的不耐与催促。
这个女人他见过，六年前的六妄山，她曾站于潜渊殿主下首，亲自引着他心尖上的人一步步走向朝露台。
少年薄唇微抿，这砌玉殿里的大多数人都令他心存芥蒂，可是他偏偏用尽全力也得拜入这里。
“我要如何做？”
“六笙。”
“是，师父”，嫇萦首徒沈六笙向前一步解释道：“砌玉殿这一考，考核道友对魔气的感应情况。半柱香的既定时间里，道友只需尽力找出隐藏在这场内的几处魔气之源，我们便会根据情况为你评判。”
这与登云殿的考核内容相似，只不过是把阴气换成了魔气。
不测渊底数万年的挣扎，阴气与魔气的角逐相争，两种气息早已刻印在他的纹理之中，熟稔异常。
“请燃香吧。”
池羽闭眼凝神，感受着周围隐隐的魔气，不过片刻便了然于心。
第一处在香炉底部的暗层内，第二处深埋于冻土之下，第三处是枝头的一颗夜明珠……众人慢慢屏住了呼吸。
今日测试的近千人里，他是唯一一个寻到两处以上的魔气之源之人，而且好像还不止……
第十一处，池羽缓步走到一女子跟前，在她加速的心跳声里摘下了她右耳悬挂的耳环。
“池羽你真厉害！”
九夏实在是叹服，想她当初入宗考核时，香都快燃尽了，也才找出七处，可这少年仅仅片刻便将所有魔气都探查了出来。
听到他的名字，嫇萦眉头一皱。她记起来了，这人是苏挽意的那个小徒弟……
沈六笙有些激动，砌玉殿已经百年不曾有人取过超品之评了，记得上一个超品还是由百年之前的傅师伯取得的，他一直因不曾亲眼见过超品的评出而深感遗憾，今日总算了了一桩心愿：“道友已将十一处魔气之源尽数找齐，这一关非超品莫属了！”
少年闻言却是蹙起了眉头：“尽数找齐了么？”
沈六笙愣了一下：“……对啊，有何不妥么？”
“的确有些问题，因为我在这场上感知到了总共…十二道魔气。”
刚刚开始众人只是有些疑惑，他们明明只是设置了十一处，何来的这第十二处呢？可凭借他刚刚表现出的捕捉速度与精准程度，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在玩笑……场面渐渐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九夏甚至觉得有些惊悚。
第十二处魔气……在哪儿呢？
嫇萦神色却莫名复杂起来：“那你说，这第十二处魔气又在何处？”
顺着她的声音， 少年侧头看向她，沉静说道：“这第十二处便在你心里……前辈，你有心魔不是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况。
女子指甲攥入肉里，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她柳眉忽而倒竖，眼中冷意蔓延开来，斥责少年道：“休得胡言乱语！原来苏挽意教出来的徒弟竟是这般目无章法、信口开河之人！”
“我不是她的徒弟，阿姐就是我阿姐。”
僵持之中，殿中忽然传出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小子，你进来。”
******
“砌玉殿已经好久不曾有人得过超品了……”
昏暗静室，有一棋局。
白发男子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在蒲团上坐得规规整整，正同自己对弈：“你可愿入砌玉，拜我门下弟子为师？当然，之后会由我亲自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砌玉殿殿主潜渊至今只收过两个亲传弟子，他一心谋求大道，早年间便收了授业之心，更是曾在人前扬言今生不再收徒。此番他纡尊降贵，欲要以师祖的身份越级亲自带他，名为师祖，实为师父，这是何等的恩典与荣光？
不料，少年却摇了摇头。
“也是，以尔资质当为道主亲传弟子，在我砌玉殿却只能是委屈与屈才了。”潜渊殿主不过只是有些可惜罢了，方才那番说辞已是他能给予的极限，若他不愿也不好强求，况且他堂堂一殿之主又何故去和那个短命的小丫头抢徒弟呢？
“弟子虽不愿拜您门下弟子为师，却想拜您为师。”
意料之外的话让潜渊执黑子的手生生顿在了半空，黑子半晌才落下：“昔日在六妄山，苏丫头为你甘上朝露台，她待你之心全宗上下皆看在眼里，你如今真的要弃她千灯而择我砌玉么？”
“……”，少年垂眸，阂眼咬牙道：“是！”
“方才我所言与之并不会差别太大，虽不会给你名分，可却与我亲传弟子无异，你却为何执意想拜入我门下，当真只是在意‘道主亲传弟子’这个名分么？”
“弟子不愿屈居傅攸宁之下，恳请殿主收我为徒！”
少年半跪，目光诚挚。
潜渊不是不曾尝过情之滋味，方才这少年在殿外执意纠正嫇萦之言，如今又说不愿屈居阿宁之下……苏丫头那样的姑娘，连向来傲世而居的阿宁都会心折，何况这半大的小子！
“我不管你与阿宁何等恩怨。昔日我曾放言今生不再收徒，如今为何要因为你之私心而违背我之誓言呢？你应该知道，修士若违誓便会生‘两舌’之口业，来日天雷之劫里都会尽数奉还，我何故为你犯险？”
拒绝之意如此明显，少年却并不慌乱，也未放弃：“我希望您可以再考虑一下，”他眸色深暗，里面翻涌着谁也琢磨不透的情绪：“我可以对外人说，方才是我错了，并没有什么第十二处，也从未有过什么心魔。”
潜渊收回探出欲落的棋子，双指夹着轻轻敲击桌面：“你何以料定…凭此就可以成为我让步的筹码？”
“不然您何以叫我来此，在还以为我会非苏挽意不选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