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红了眼眶

  镜莲输了。

  全盛之期的金丹修士败给了苦战整日的筑基修士,说起来有些惭愧,可他却没有不服。若以剑术来论,他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少年郎君从他眼前召回断剑,捂住嘴巴咳了两声,指缝间渗出触目惊心的血迹,半晌才缓了过来:“若是生死之战,赢的人该是前辈。”

  他身子晃得厉害,好想歇一歇……倒下之际,两道身影急急冲了过来。
  苏挽意飘跃池中荷灯,展开双臂从身后接住了他。有她在,她不会再让他倒下。她让他靠着自己,手颤抖着伸向他腰间的芥子袋,却被一双大掌擒住了手腕:“……不在这里。”

  池羽虚弱开口:“我用过了。”

  怎么办?她把自己所有的小还丹都给他了……

  傅雅醇为难地站在一边,最后一咬牙道:“我这里有一枚益气元丹,池兄先服下吧!”
  苏挽意这才注意到这个凤眼小郎君。
  “之前池兄用小还丹救了一位凡人老伯,这等舍财救人的行为我傅雅醇最是敬佩!我当池兄是朋友,朋友有难自当相助!”

  益气元丹的效用虽略差于小还丹,但也可解燃眉之急。苏挽意没有犹豫,抬手接过他递来的丹药:“多谢你,日后我必还你。”

  “嗐,倒也不用!不过若是您非要还,我也嘿嘿嘿……”

  她拿着丹药亲自喂到他嘴边,他却又不肯张口。
  真是惯出来的毛病:“又不听阿姐的话了,嗯?”

  殊不知,他只是不想她为自己再欠下什么人情,到时候又要叫他如何还呢?真怕是还不清、还不完了。

  美人一双秋水剪瞳睨视过来。
  他乖乖张口,口中被她塞进了一粒丹药。

  ……他娘的!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郎君服下片刻,脸色才微微好转起来。美人视线扫过他心口,心里蔓延开丝丝缕缕的疼。

  郎君垂下眼眸,视线落在美人脸上,美人抬头看他,他又将脸转了过去。
  真是好别扭的一个坏小子!

  方舟见胜负已分,连忙飞落回台上,宣告结果:“这一战池羽胜,当为千灯山的榜一!”

  如潮水一般的掌声,此起彼伏地从席上倾泻而下,借着声音嘈杂难辨,郎君站直身体,退后一步道:“我没事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阿姐还是离我远一些,我怕我…影响了阿姐的清誉。”

  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撤去,苏挽意愣了愣。

  他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也不瞧瞧自己都对她做过了些什么,她的清誉不是早被他一点点涂抹干净了么?

  眼瞅着方舟又要宣布四考落幕,少年不再看苏挽意,而是截断方舟欲说出口的话:“方师兄,还没有结束。溅玉阁的榜一,也请容我…一争。”

  掌声渐息,他的后半句也恰恰被席上众人听在了耳中。

  这回谁也没有说话。

  短短一天,他已经带给他们太多太多的震撼了,好多人都已经麻木了,就算他现在说要挑战化神境的傅攸宁,他们也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方舟愕然且呆滞地点了点头:“呃……还打呀,那什么,要是觉得自己还行,那那你就、就去吧。”

  郎君转身欲赴溅玉阁相邀之际,被美人通红的眼眶定在了原地。

  她不再劝他什么,只道:“四考结束后,我在千灯山等你。”

  郎君微微点头,那边一袭红衣已经不请自来,落到了泽芝台上:“喂,小子!你的心上人都要哭了,你还执意要争这第一啊?”

  犀焰话音一落,席上众人都是表情微妙。若是不清楚其中内情,只怕他们也会误会这二人的关系。不过,宗内如今谁人不知,这二人可是一步之遥的师徒关系,就差一个名正言顺的拜师礼了。
  今日这一切都是师父对徒弟的关切吧,再不济也该是……诶?您瞧,他自己都说了!

  “你误会了,阿姐只当我是晚辈。”郎君眼睫轻颤,急忙在众人面前为她澄清。

  可犀焰却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他可没不承认她是他的心上人!而且谁规定平辈才会生情爱?行为可束,心还能拘得住么?以她合欢宗里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他们之间,绝不简单呐!

  “你灵力已竭,我也不欺负你。就如同方才的镜莲道友一样,既然我们争得是溅玉阁的榜一,不知能否按照溅玉阁的方式来?”这一考本是应按修为来论排名,若是按照溅玉阁的方式,反而更侧重于天赋。于是,犀焰躬身朝溅玉阁上首一拜,得到舒莲阁主的首肯。

  之后,琼华夫人才唤了一声:“弦清,你去吧。”

  赵弦清起身恭拜,离开莲席之际忽而被舒窈扯住了袍角:“喂,你……”,好想说让他关照一下的,可他素来都是个板板正正的人,还是不为难他了,思及此处,舒窈接着道:“还是算了,你快去吧。”

  可赵弦清却没立即离开,而是耐着性子说了句:“好。”

  诶?她说什么了么?

  赵弦清登上泽芝台,在十方见证之下,拿出一张泛黄的牛皮纸:“此曲谱是我溅玉阁飞升上界的前辈所创,闻此曲者可清心安魂、舒缓疼痛。四考漫长,诸位正疲乏,此时拿此曲来评当再合适不过。不知二位可有擅长的乐器?”

  犀焰微微思索:“中阮与三弦,我只会这两个。”
  池羽答:“乐器我皆不擅,之前仅仅接触过埙。”

  “好,那我们就避开它们三个。乐器之间难免会有相通之处,犀焰道友擅弦鸣,而池羽道友又只接触过气鸣,我们公平一些,便来试试你们谁也不曾碰过的体鸣乐器吧。”

  清雅的男人挥手之间,泽芝台上便多出来一个奇异的乐器。底作支架,上设曲柱两根,如脊背弯曲,又有两根稍短直棍反方向延展,近似平铺;而曲柱与短棍之间则是两列长短不一的竹筒,以三根长绳缚成交错的双排,好似拉了一张斜面帆。

  这乐器不适合随人行走,多是以曲作阵时才用。

  赵弦清手执竹棍,解释道:“传统的竹筒琴,或称点鼓,亦称道筒。截大竹为之,长可三四尺,即剜其体为两弦,欲鼓之,则以柱支其弦,叩作铜鼓之声。然,此竹筒琴却是经我溅玉阁改良而成。此番比试,由我为二位道友示范此曲,二位便用这改良竹筒琴重复我奏之乐即可。当然,还是老规矩——所奏之音愈加近似者,为胜。”

作者有话说:
此改良竹筒琴参考越南竹筒琴,各位若好奇可以搜一搜看一看,外形的描述是笔者自己所编,希望贴切一些吧~~~竹筒琴是我国最为古老的打击弦鸣乐器,历史真的非常悠久,东南亚各国都有相似的这种乐器。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句话,在课本上初次看到时还很难以理解,直到现在我理解了它的意思。你有没有见过某种异国的文化,虽然不是自己祖国的文化,可有时还会被它背后的深意所感动,为它的美而深深震撼,从而在那一刻觉得,文化消弭了国界……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文化都值得被肯定,一定是符合自己心里价值观的那种文化,才会和自己…可以说是“产生共鸣”么?也就是被那种文化深深触动。
而我也在寻找,可以被我触动的人。如果能让你感受到我笔下人物的真心,那我可太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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