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砌玉一载
这是一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季，是扶桑妖君化为人身以后，最难熬的一个冬天。
砌玉殿位于高山之巅，本就寒冷，再加上又是冬季，若没有灵力护身直叫人冻得牙齿打颤。奈何修士灵力有限，不能以灵力长久护身，冬季也是需要烧炭取暖才行的。
砌玉殿藏书阁内烛火摇曳，炉内的碳几乎都快熄灭了。
九夏推门进来，寒风飞雪呼啸着从门缝中挤进来，她连忙用身子挡住风口，用力将门合上。
一转头便撞入书桌前的一抹霁蓝。
这一种蓝，明净、空旷、孤独，是情动、是沉溺、也是深渊……
山上本就雪白一片，若再不着点带颜色的衣服，怕真就与这雪色融为了一体。
“师叔祖，我来给您添些炭火。”
“有劳了。”
郎君在烛光下安静地翻阅着典籍，藏书阁内不断响起竹简碰撞的声音。
九夏怎么也不会想到，昔日在千灯擂台上同她对战的少年，如今成了砌玉殿殿主的弟子，比她师父的辈分还要高上一级。这辈分且不说，众人早有预料，可他居然没有选择千灯山，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却也没人敢问。
很多人都私底下议论，说他欺师叛道，有违德行。不过九夏却不那样认为，单看泽芝台上他为千灯山的苏美人浴血奋战，便能知道，他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他必然是有什么苦衷的。
“今日值守时听闻，千灯山的那位闭关了。”
竹简翻动之声顿时停了，郎君抬首：“可知为何？”
“貌似是为了冲击元婴。”
这玉墨宗里，人人都说他背道忘义，可是九夏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他始终是惦念着那位的。
“是么？”
池羽回得心不在焉，竹简上排列组合的古文仿佛已不成文字，而是化成了一张清冷的容颜。
“不必再添炭了，我要回了。”
他踩着积雪回了房。
房内未燃灯，也未烧炭，寒冷的黑暗里，郎君摸索着躺到床上，被子里又冷又硬，他不由蜷起身子，抱紧自己。
他几乎翻遍了砌玉殿内的所有典籍，可那灭魂之法却始终遍寻不得。他不想轻易去问潜渊，以免被那狡猾的老狐狸察觉出什么，他还想自己再试试。
万籁俱寂，思念像毒一样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剜心挫骨。
阿姐，山河已暮，时已安寝。
虽不共枕，但求同梦。
******
又是一年八月廿七，距离他离开千灯山已经一年有余了。
雪原上苍茫的一片，在阳光下闪烁着，仿若撒满了晶莹的碎钻。
高耸蜿蜒的雪树银花下站着位郎君，身着一身静谧明净的霁蓝。他用一根影青色的暮云纱丝带半扎着马尾，气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郎君抬眼似鹿，垂眼若狐。
一片雪色之中，他是第二种绝色。
“池兄！池兄！”
山下上来一个手持折扇的凤眼小郎君。
“找我何事？”
“别这样冷淡嘛，我最近契了灵兽，这不来带给你瞧瞧！”
直到走近了，池羽才见他身边还跟着一只巨大的雪狼，这狼通体雪白，浑身上下无一根杂毛，如果不是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几乎与这漫山遍野的高山雪原融为了一体。
是三考时碎星谷遇上的那只炽焰巨狼，没想到竟被傅雅醇契了当灵兽。
“池兄，怎么样？威风吧！”
凤眼郎君一脸得瑟模样，本想将手臂搭在雪狼的脖颈上炫耀一番，不想雪狼脖子灵活地绕手一转就及时逃脱了他的魔爪：“看你求得可怜才答应陪你来这一趟，可没答应让你碰我！”
傅雅醇手忙脚乱，拿着折扇去捂它嘴，妄想挽回一些颜面。可到底也只是在它嘴前扇了扇风，话没及时堵住，倒是扇走了它几分口气。
池羽觉得，这碎星谷的驭兽一道也许并不是他原本想的那样。原本他只觉得是人驭兽，可现在他不确定了，兴许灵兽也能驭人？
“诶诶！瞎说什么呢！池兄你可别听他胡说，我这灵兽最爱开玩笑了，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在对面一阵干笑中，池羽莞尔，倒是很给面子地赞赏了一句：“还不错。”
“师叔祖，山下有人找您。”
一小弟子忽而来禀。
傅雅醇苦了脸：“不是吧……我才从山下爬上来，池兄就要走？”
“这么舍不得的话，不如跟我一起下去？”
傅雅醇苦着脸犹犹豫豫。
郎君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若是嫌麻烦，就在这里等着吧。”
“不麻烦！怎会麻烦？这里怪冷的，我还是陪池兄同去吧……同去！池兄，你慢点啊！”傅雅醇追逐着前面那道霁蓝背影，差点被雪下的一颗石头绊倒，他眼巴巴望了一眼悠哉悠哉踏雪行走的巨狼道：“我说狼兄啊，我脚程慢，你就不能让我骑一下嘛？”
“本狼才不干这事！”延朗狼头高傲一甩，毫无负担地拒绝了这狗奴才一般的怂主子。
……
山脚下等候着的人是位长相方正的男子。
池羽脚步一顿，躬身行了一礼，傅雅醇跟着也是一礼，二人同时喊了声：“方舟师兄。”
方舟先是对傅雅醇点了点头，才将目光转向池羽：“你这臭小子，竟然一声不吭地就来了砌玉殿！如今还叫得这么生分，是真不把我当大哥了啊！”
池羽垂眼：“方大哥如今还能认我，羽喜不自胜。”
方舟以为，他准是对师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又被师姐拒绝，才不想再留在千灯的，心中不无同情与理解：“行了，大哥也不为难你了！听说今日是你生辰，大哥给你打了把短刃。诶？客气什么，赶紧拿着！怎么？嫌这短刃不好？”
方舟那样吝惜财物的人，连自己剑鞘旧了也舍不得换掉的人，居然为他不惜花重金打了一把刃……就算是一把劣质的，他都会无比感恩，何况这短刃轻薄坚韧，一看就是个好的。
郎君眼眶微红，心里淌过一抹暖流，不知说些什么：“方大哥……”
方舟见他久不接刃，亲自走过去将刃鞘系在了他的腰带上：“别跟我整那些没用的！既然说送你，就是你的了！”
“还有这个，是师姐闭关前嘱咐我于今日带给你的。”
方舟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盒子，郎君睫毛一颤，半晌才抬臂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收拢、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巴掌大小的长盒。
“打开看看吧。”
砌玉殿位于高山之巅，本就寒冷，再加上又是冬季，若没有灵力护身直叫人冻得牙齿打颤。奈何修士灵力有限，不能以灵力长久护身，冬季也是需要烧炭取暖才行的。
砌玉殿藏书阁内烛火摇曳，炉内的碳几乎都快熄灭了。
九夏推门进来，寒风飞雪呼啸着从门缝中挤进来，她连忙用身子挡住风口，用力将门合上。
一转头便撞入书桌前的一抹霁蓝。
这一种蓝，明净、空旷、孤独，是情动、是沉溺、也是深渊……
山上本就雪白一片，若再不着点带颜色的衣服，怕真就与这雪色融为了一体。
“师叔祖，我来给您添些炭火。”
“有劳了。”
郎君在烛光下安静地翻阅着典籍，藏书阁内不断响起竹简碰撞的声音。
九夏怎么也不会想到，昔日在千灯擂台上同她对战的少年，如今成了砌玉殿殿主的弟子，比她师父的辈分还要高上一级。这辈分且不说，众人早有预料，可他居然没有选择千灯山，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却也没人敢问。
很多人都私底下议论，说他欺师叛道，有违德行。不过九夏却不那样认为，单看泽芝台上他为千灯山的苏美人浴血奋战，便能知道，他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他必然是有什么苦衷的。
“今日值守时听闻，千灯山的那位闭关了。”
竹简翻动之声顿时停了，郎君抬首：“可知为何？”
“貌似是为了冲击元婴。”
这玉墨宗里，人人都说他背道忘义，可是九夏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他始终是惦念着那位的。
“是么？”
池羽回得心不在焉，竹简上排列组合的古文仿佛已不成文字，而是化成了一张清冷的容颜。
“不必再添炭了，我要回了。”
他踩着积雪回了房。
房内未燃灯，也未烧炭，寒冷的黑暗里，郎君摸索着躺到床上，被子里又冷又硬，他不由蜷起身子，抱紧自己。
他几乎翻遍了砌玉殿内的所有典籍，可那灭魂之法却始终遍寻不得。他不想轻易去问潜渊，以免被那狡猾的老狐狸察觉出什么，他还想自己再试试。
万籁俱寂，思念像毒一样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剜心挫骨。
阿姐，山河已暮，时已安寝。
虽不共枕，但求同梦。
******
又是一年八月廿七，距离他离开千灯山已经一年有余了。
雪原上苍茫的一片，在阳光下闪烁着，仿若撒满了晶莹的碎钻。
高耸蜿蜒的雪树银花下站着位郎君，身着一身静谧明净的霁蓝。他用一根影青色的暮云纱丝带半扎着马尾，气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郎君抬眼似鹿，垂眼若狐。
一片雪色之中，他是第二种绝色。
“池兄！池兄！”
山下上来一个手持折扇的凤眼小郎君。
“找我何事？”
“别这样冷淡嘛，我最近契了灵兽，这不来带给你瞧瞧！”
直到走近了，池羽才见他身边还跟着一只巨大的雪狼，这狼通体雪白，浑身上下无一根杂毛，如果不是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几乎与这漫山遍野的高山雪原融为了一体。
是三考时碎星谷遇上的那只炽焰巨狼，没想到竟被傅雅醇契了当灵兽。
“池兄，怎么样？威风吧！”
凤眼郎君一脸得瑟模样，本想将手臂搭在雪狼的脖颈上炫耀一番，不想雪狼脖子灵活地绕手一转就及时逃脱了他的魔爪：“看你求得可怜才答应陪你来这一趟，可没答应让你碰我！”
傅雅醇手忙脚乱，拿着折扇去捂它嘴，妄想挽回一些颜面。可到底也只是在它嘴前扇了扇风，话没及时堵住，倒是扇走了它几分口气。
池羽觉得，这碎星谷的驭兽一道也许并不是他原本想的那样。原本他只觉得是人驭兽，可现在他不确定了，兴许灵兽也能驭人？
“诶诶！瞎说什么呢！池兄你可别听他胡说，我这灵兽最爱开玩笑了，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在对面一阵干笑中，池羽莞尔，倒是很给面子地赞赏了一句：“还不错。”
“师叔祖，山下有人找您。”
一小弟子忽而来禀。
傅雅醇苦了脸：“不是吧……我才从山下爬上来，池兄就要走？”
“这么舍不得的话，不如跟我一起下去？”
傅雅醇苦着脸犹犹豫豫。
郎君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若是嫌麻烦，就在这里等着吧。”
“不麻烦！怎会麻烦？这里怪冷的，我还是陪池兄同去吧……同去！池兄，你慢点啊！”傅雅醇追逐着前面那道霁蓝背影，差点被雪下的一颗石头绊倒，他眼巴巴望了一眼悠哉悠哉踏雪行走的巨狼道：“我说狼兄啊，我脚程慢，你就不能让我骑一下嘛？”
“本狼才不干这事！”延朗狼头高傲一甩，毫无负担地拒绝了这狗奴才一般的怂主子。
……
山脚下等候着的人是位长相方正的男子。
池羽脚步一顿，躬身行了一礼，傅雅醇跟着也是一礼，二人同时喊了声：“方舟师兄。”
方舟先是对傅雅醇点了点头，才将目光转向池羽：“你这臭小子，竟然一声不吭地就来了砌玉殿！如今还叫得这么生分，是真不把我当大哥了啊！”
池羽垂眼：“方大哥如今还能认我，羽喜不自胜。”
方舟以为，他准是对师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又被师姐拒绝，才不想再留在千灯的，心中不无同情与理解：“行了，大哥也不为难你了！听说今日是你生辰，大哥给你打了把短刃。诶？客气什么，赶紧拿着！怎么？嫌这短刃不好？”
方舟那样吝惜财物的人，连自己剑鞘旧了也舍不得换掉的人，居然为他不惜花重金打了一把刃……就算是一把劣质的，他都会无比感恩，何况这短刃轻薄坚韧，一看就是个好的。
郎君眼眶微红，心里淌过一抹暖流，不知说些什么：“方大哥……”
方舟见他久不接刃，亲自走过去将刃鞘系在了他的腰带上：“别跟我整那些没用的！既然说送你，就是你的了！”
“还有这个，是师姐闭关前嘱咐我于今日带给你的。”
方舟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盒子，郎君睫毛一颤，半晌才抬臂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收拢、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巴掌大小的长盒。
“打开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