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弑友之怨
修士度雷劫时往往也是最虚弱之际。
玉墨宗混进来一只女妖，欲在苏挽意度金丹雷劫时偷袭夺丹，被闻讯赶来的他伏诛于登云殿的诸妖台之上。
这个女妖他见过，是一直围在苏挽意身边转的那个小丫头！挽挽不常与这类妖物打交道，被迷惑也很正常，可恨他竟然也差点被她骗了过去！
女妖被他的箭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望着天空，发出一声痛苦的狼嚎，响彻云霄。
妖，不该留恋于人间，也绝不该留在她身边！
此妖，必有图谋！
他眼蓄杀意，冷眼看着她的身躯化成狼形，继而缓缓消散。可目光触及狼狈奔飞而来的女人，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她……
金丹里面孕育着元婴的胚胎，初结之时首先会生出一层透明的丹衣，这层丹衣就如同夹于蛋壳与蛋清之间的薄膜一般，只要轻轻一戳便能轻易碎裂，极为脆弱。紧接着，硬质的丹壳便会包裹着脆弱的丹膜而生，这个时间颇为漫长，也不能被打断、惊扰。丹衣之外的丹壳形成之后，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稳定、加固，否则金丹就会发脆，在灵力冲撞之中极易碎裂。
她是拼着碎丹的风险赶过来的，丹壳不过才刚成之际，她便来了……
苏挽意扑跪到狼妖身边，一如他初见她时一样，眼尾鼻尖都染了红。她用手拼命地捞取那些四溢的流光，捂在胸前，却怎样也留不住不断逃逸、泯灭的光芒。
女妖血红的眼睛含着笑，对她摇了摇头，口中无声道了句什么，他看不清。
傅攸宁有一瞬间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喃喃发问。
他不解，她的母亲也同为妖所害，甚至连她体内的妖毒也和妖物脱不开关系，可她为何却能不恨妖呢？
死的不过是一只越界的妖，她为何会如此难过？
苏挽意没有抬头，只是无力地垂下手臂，任由流光飞向天际、化为再观不到的虚无。
“在傅师兄心里，凡是妖魔都是该杀的，对么？”
他好像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她要对你不利，所以我才……”
“傅师兄！”她喝止他，声音异常地冷静：“所见所闻有时未必是真相！挽意想问你，若有朝一日，傅师兄的朋友、亲人堕落成魔，哪怕是因为不得已的缘由，你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么？”
“我会。人世间不容妖魔，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如若越界，攸宁必斩之！”
“倘若，那人是我呢？”
他一愣，眉头紧皱：“……你不会的。”
苏挽意哭着哭着就笑了：“我原先觉得，在傅师兄那里，我或许是有点不同的，也许的确有些不同。不同在，若我有朝一日成了魔，在杀我之前，傅师兄兴许会念在旧情犹豫一刻。”
“挽挽……”
有什么似乎不一样了。
“千灯苏挽意蓄意窝藏、包庇狼妖，其罪当罚！”
潜渊殿主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她认命一般闭上双眼，他却不能看她受罚：“师父！挽挽只是被那妖蒙蔽了。她心性纯良，不谙妖物手段，此番举止也仅是顾念旧情而已！更何况那妖还欲要伤她，挽挽也是深受其害！”
潜渊殿主看向呆坐在地、不发一语的小姑娘，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得意门生，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此便罢了，终归还是宗门监守不力，让那妖物有了可乘之机。”
没有阴云笼罩、没有狂风骤雨，只是玉墨宗里在寻常不过的一个晴日午后。他在千灯山下等了七日，她才肯见他。
她身后还站了个青年男子，修竹一般的身姿，矜贵且清雅。傅攸宁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危机，不过却来不及深想。
“傅师兄还要同我再说些什么呢？”
自从诸妖台那日，他再未从她口中听到过自己的名字。“傅师兄”三个字看似恭敬有加，可他知道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疏离、冷淡，甚至都不及燕回湾前的那一句“傅师兄”来得…亲近。
“挽挽，你在怨我，对么？”
“……我知道这不怪师兄你，她是妖啊，混进玄门中的妖。如果不是师兄，换做是宗内其他人，她也逃不脱是如此下场，是以，挽意不会怪师兄。”
砌玉傅攸宁连连七日等在千灯山下，等的是谁，自不必言说。
一个是砌玉殿的芝兰玉树，一个是千灯山的清冷美人。
这堪比话本里才能得见的、才子佳人相会的经典桥段吸引了不少前来瞧热闹的人，千灯山下一时可谓是门庭若市，开市七日，日日人头攒动，而其热闹程度更是在当日达到了顶峰。
“挽挽若真能如此作想，又何必今日才肯见我？”
“师兄总要给我一些时间想清楚，其实比起怨怪他人，我更该恨自己。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惺惺作态，直到最后也什么都不敢承认……”
原来她竟是知晓的吗？一直知晓那女人是妖，“挽挽，妖物不能留于你身边，那样下去你的性命……”
她打断他：“我这性命，如同夜里昙花、空中烟火，或许是一昼夜，或许是一瞬间，不知何时就忽然开败、消散了……她不会连累我什么，反倒是我，把她害了。”
听了她的话，他心中一抽一抽地开始疼：“我知现在说这话也许算不上是一个好时机，不过挽挽，我想你是清楚我的心意的。”
“如果你愿意，余生我会照顾你。”
他忽然提高嗓音，灵力之下，声音传至千灯遍山漫野。
“砌玉傅攸宁，今以身作聘，求娶千灯苏挽意！”
然后伏低身子，深深一揖。
这话如石落深涧，回荡于这片天地之间。人群顿时如同炸开锅一般，沸反盈天。
苏挽意眼中有片刻的震惊，又复归于沉静。
“傅师兄，我不会答应你。”
她低低回道，继而亦微微提高了音量，道：“苏挽意承蒙傅师兄抬爱，只是挽意蒲柳之姿，福薄命浅，自知配不上师兄，今日一事便就此作罢。千灯苏挽意唯愿傅师兄他日另觅佳偶，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她福了福身子，权当全了他的凡世礼数。
“诸位道友见证，挽意身染妖毒、药石难医，今日拒了傅师兄，不是因傅师兄其人如何，而是在于挽意自身。”
“挽意今生，不会同人结亲。”
玉墨宗混进来一只女妖，欲在苏挽意度金丹雷劫时偷袭夺丹，被闻讯赶来的他伏诛于登云殿的诸妖台之上。
这个女妖他见过，是一直围在苏挽意身边转的那个小丫头！挽挽不常与这类妖物打交道，被迷惑也很正常，可恨他竟然也差点被她骗了过去！
女妖被他的箭钉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望着天空，发出一声痛苦的狼嚎，响彻云霄。
妖，不该留恋于人间，也绝不该留在她身边！
此妖，必有图谋！
他眼蓄杀意，冷眼看着她的身躯化成狼形，继而缓缓消散。可目光触及狼狈奔飞而来的女人，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她……
金丹里面孕育着元婴的胚胎，初结之时首先会生出一层透明的丹衣，这层丹衣就如同夹于蛋壳与蛋清之间的薄膜一般，只要轻轻一戳便能轻易碎裂，极为脆弱。紧接着，硬质的丹壳便会包裹着脆弱的丹膜而生，这个时间颇为漫长，也不能被打断、惊扰。丹衣之外的丹壳形成之后，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稳定、加固，否则金丹就会发脆，在灵力冲撞之中极易碎裂。
她是拼着碎丹的风险赶过来的，丹壳不过才刚成之际，她便来了……
苏挽意扑跪到狼妖身边，一如他初见她时一样，眼尾鼻尖都染了红。她用手拼命地捞取那些四溢的流光，捂在胸前，却怎样也留不住不断逃逸、泯灭的光芒。
女妖血红的眼睛含着笑，对她摇了摇头，口中无声道了句什么，他看不清。
傅攸宁有一瞬间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喃喃发问。
他不解，她的母亲也同为妖所害，甚至连她体内的妖毒也和妖物脱不开关系，可她为何却能不恨妖呢？
死的不过是一只越界的妖，她为何会如此难过？
苏挽意没有抬头，只是无力地垂下手臂，任由流光飞向天际、化为再观不到的虚无。
“在傅师兄心里，凡是妖魔都是该杀的，对么？”
他好像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
“她要对你不利，所以我才……”
“傅师兄！”她喝止他，声音异常地冷静：“所见所闻有时未必是真相！挽意想问你，若有朝一日，傅师兄的朋友、亲人堕落成魔，哪怕是因为不得已的缘由，你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么？”
“我会。人世间不容妖魔，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如若越界，攸宁必斩之！”
“倘若，那人是我呢？”
他一愣，眉头紧皱：“……你不会的。”
苏挽意哭着哭着就笑了：“我原先觉得，在傅师兄那里，我或许是有点不同的，也许的确有些不同。不同在，若我有朝一日成了魔，在杀我之前，傅师兄兴许会念在旧情犹豫一刻。”
“挽挽……”
有什么似乎不一样了。
“千灯苏挽意蓄意窝藏、包庇狼妖，其罪当罚！”
潜渊殿主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她认命一般闭上双眼，他却不能看她受罚：“师父！挽挽只是被那妖蒙蔽了。她心性纯良，不谙妖物手段，此番举止也仅是顾念旧情而已！更何况那妖还欲要伤她，挽挽也是深受其害！”
潜渊殿主看向呆坐在地、不发一语的小姑娘，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得意门生，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此便罢了，终归还是宗门监守不力，让那妖物有了可乘之机。”
没有阴云笼罩、没有狂风骤雨，只是玉墨宗里在寻常不过的一个晴日午后。他在千灯山下等了七日，她才肯见他。
她身后还站了个青年男子，修竹一般的身姿，矜贵且清雅。傅攸宁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危机，不过却来不及深想。
“傅师兄还要同我再说些什么呢？”
自从诸妖台那日，他再未从她口中听到过自己的名字。“傅师兄”三个字看似恭敬有加，可他知道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疏离、冷淡，甚至都不及燕回湾前的那一句“傅师兄”来得…亲近。
“挽挽，你在怨我，对么？”
“……我知道这不怪师兄你，她是妖啊，混进玄门中的妖。如果不是师兄，换做是宗内其他人，她也逃不脱是如此下场，是以，挽意不会怪师兄。”
砌玉傅攸宁连连七日等在千灯山下，等的是谁，自不必言说。
一个是砌玉殿的芝兰玉树，一个是千灯山的清冷美人。
这堪比话本里才能得见的、才子佳人相会的经典桥段吸引了不少前来瞧热闹的人，千灯山下一时可谓是门庭若市，开市七日，日日人头攒动，而其热闹程度更是在当日达到了顶峰。
“挽挽若真能如此作想，又何必今日才肯见我？”
“师兄总要给我一些时间想清楚，其实比起怨怪他人，我更该恨自己。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惺惺作态，直到最后也什么都不敢承认……”
原来她竟是知晓的吗？一直知晓那女人是妖，“挽挽，妖物不能留于你身边，那样下去你的性命……”
她打断他：“我这性命，如同夜里昙花、空中烟火，或许是一昼夜，或许是一瞬间，不知何时就忽然开败、消散了……她不会连累我什么，反倒是我，把她害了。”
听了她的话，他心中一抽一抽地开始疼：“我知现在说这话也许算不上是一个好时机，不过挽挽，我想你是清楚我的心意的。”
“如果你愿意，余生我会照顾你。”
他忽然提高嗓音，灵力之下，声音传至千灯遍山漫野。
“砌玉傅攸宁，今以身作聘，求娶千灯苏挽意！”
然后伏低身子，深深一揖。
这话如石落深涧，回荡于这片天地之间。人群顿时如同炸开锅一般，沸反盈天。
苏挽意眼中有片刻的震惊，又复归于沉静。
“傅师兄，我不会答应你。”
她低低回道，继而亦微微提高了音量，道：“苏挽意承蒙傅师兄抬爱，只是挽意蒲柳之姿，福薄命浅，自知配不上师兄，今日一事便就此作罢。千灯苏挽意唯愿傅师兄他日另觅佳偶，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她福了福身子，权当全了他的凡世礼数。
“诸位道友见证，挽意身染妖毒、药石难医，今日拒了傅师兄，不是因傅师兄其人如何，而是在于挽意自身。”
“挽意今生，不会同人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