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心若飞絮
极阴体质，对鬼魅之气感应非凡。
她寻着城中散出的气息，来到了郡守的府上。
雨已经停了，可笼罩在城上的阴云却还未消散。
为节省时间，她轻飘飘地翻墙入了府。
这邪祟还真是聪明，知晓自己刚刚散发的气息引来了修士，便迅速隐匿了起来。若是寻常的修士也许真的就寻它不见了，可它偏偏遇上的是她这个极阴体质，加上元婴期的修为，凭借着极其微弱的鬼气，还是让她轻易确定了位置。
府上极大，她避开府中下人，来到了一处佛堂。
佛堂外贴有符箓，且有损毁迹象，看来这邪祟方才就是在硬闯此地。
虽不知它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是从这里残留的气息来看，可以确定它就在这附近藏着没错！
陡然，一抹红色鬼影借着头上阴云的庇护，猛然向她袭来。
竟是准备先下手为强了！
苏挽意从腰间剑鞘中抽出沉水，挡住厉鬼的偷袭，正要回击，那家伙却倏然桀桀笑了起来，逃了。
好像知道自己不是苏挽意的对手一样。苏挽意自然不会放它轻易离去，这红色血气是残杀了数十人才能形成的厉鬼之相，它离开一刻，便会有不止一人存在丧命的危机！
暮色挟杂着金光、劈开阴云闯入世间，驱散了府上的几分阴森诡异。
她跟着它来至一处池塘，穿梭进入旁边蜿蜒曲折的无人回廊，一路畅行无阻。
那红雾不紧不慢地始终在她身前几米处飘浮游走着，像是有意引她而行。
风驰电掣！
苏挽意足尖用力点地借势一跃，执剑前划，沉水马上便能刺入雾里。
廊腰缦回处，红雾却在剑至之前，宛如被根根抽了丝的薄纱一般，在空中丝丝缕缕地消散开来。
仿若风拂朱纱、手挑红锦，暮色旖旎、风动心摇间，对面惊然露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世界霎时就变得清晰、缓慢起来，蝉声沉落、蛙声起伏，细雨过后，水压枝头、汇集滴坠，搅起清池涟漪泛泛……
苏挽意恍惚间竟忘了收剑。
似痣月牙、冶丽明艳，同样执剑前刺的郎君手腕匆匆急转。
“小心！”
长剑猛然收势，刃转剑落。
池羽迅速侧身躲过沉水，截住她因失了着力点而前冲的身子。
苏挽意整个肩背都落入一个盈满草木清香的怀抱里，隔着薄薄的衣衫，两种不同的体温猝不及防地相贴、交织。
颤栗，在她与他的皮肤上寸寸攀爬、蔓延开来。
腰间横亘着他的手臂，背靠一片温暖的胸膛。
转身之际，郎君衣袂翻飞起落，在空气中扬起霁蓝色的波纹。他眉间骤然染上冷意，挥剑挡住那邪祟突然袭向他怀中之人的利爪。
好生狡猾！
这邪祟利用回廊的曲折蜿蜒，恰恰在他们彼此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隐匿身形，以此让他们骤不及防地刀剑相向！
苏挽意将沉水水平举至胸前，沉水似是明白主人心意、嗡鸣响应，紧接着凌厉的剑气裹卷着劲风直直闯入红雾中。
红雾轰然震碎，半晌才零零散散地聚集起来，不过却比方才小了数倍不止。
红雾中的厉鬼被伤及了根本，却未急于逃窜，反而出乎意料地开始凄厉惨笑起来。
回廊之外，池塘之上，它骤然跃入穿破云层的束束金光里，以自杀般地决绝方式化为了乌有。然而它的怨念却未随之消散，反而如浓稠的血浆一般渗入到府内的边边角角，等待着再次被激发而出的一日。
原来竟是一个分身！
只是一个分身而已，却不妨碍从中窥见到其本体的嗜杀、偏执与疯狂！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邪祟……
背后的存在感颇为强烈，苏挽意逐渐忽略了心里的忌惮，片刻，便只余胸腔里渐渐放大的心跳。
少年克制地呼吸着，片刻才慢慢放开她，退后几步。
背后温热撤去，风里顿觉沁凉，刚刚情急间不察，直到此刻苏挽意才感受到胸前玉符的热度。
此刻，阴云尚未消解疏散，云里稀疏而分散地夹杂着金光，云与云之间倾泻下万丈光芒，直直投入回廊外的池塘里。
空气里蔓延着清新而湿润的味道。
回廊里，美人在轻风荡漾中静默转身，面纱拂动，裙裾微起。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许，也束发了，用她送他的那根白玉簪。
没了额前碎发的遮挡，他似乎明艳得更加张扬，郎君发际略低，蜿蜒曲折在中间汇聚成了漂亮的美人尖，半是少年人的澄澈明净，半是青年人成熟沉稳。
郎君嘴角微微上扬，眼眸明亮似含情。
“池兄，你还没好利索，怎么又乱跑！来来我看看，感觉如何？”
傅雅醇姗姗来迟，扶住少年，抬眼一看才发现对面那人居然是苏挽意。
他说他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忽然跑了过来。
明明问话的人是傅雅醇，可少年却是盯着苏挽意，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啊？什么意思？这、这是虚了吗？”
傅雅醇有些摸不着头脑，池兄看上去明明很精神，怎么就气若游丝了呢？
可苏挽意听了，却愣住了……
他，不是叫她忘记么？
如今又在她面前说这模棱两可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苦笑，莫不是自己又会错了他的意？
可她还是在心绪浮动中捕捉到了傅雅醇话里的信息：“你受伤了？”
“无碍”，他勾勒起唇角，如在画上挑笔轻扬，然后唤了她一声：“阿姐。”
水岸边，树在呼吸，鱼在沉睡。
他们旁若无人地对上视线，又不约而同相互错开。
丝丝兰芳，缕缕木香，空气里涌动着无法言说的静寂与诡秘。傅雅醇快被这氛围弄得窒息了，偏偏还不敢出声去打破这僵局。
“师叔祖！”
九夏的声音由远及近，匆匆疾行的脚步声也在转弯处戛然而止。她师叔祖身边，那位莲青鲛绡纱缚面的女子，是千灯山的苏挽意……那个平生只见一眼便能让人追忆终生的女子。
“苏师叔祖。”九夏恭敬地施礼，苏挽意则轻轻颔首示意。
“苏师姐怎会出现在这郡守府里？”傅雅醇终于能呼吸了。
“途径长泽，偶然发现这里怨气冲天便过来看看。很巧，在这里遇上了你们。”
才不巧，苏师姐是不知道，可他却是一清二楚。
他们这一行人要么是碎星谷的驭兽师，要么是砌玉殿的伏魔人，放着众多对口的任务不接，偏偏跑来长泽与鬼物周旋……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他早就知晓苏挽意极有可能会途径长泽的某处，只是有些意外在这里就碰到了她。
傅雅醇又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被匆匆跑来的府内小厮掐断了话头。
“各位仙师，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小厮遍寻郡守府终于在这园子里见到了几位仙师的身影，一错眼才发觉，其中多出来一位青裙女子。
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光是眉眼便已让人惊艳非凡，若是摘下面纱又不知是何等颜色？
小厮的视线惊然被那挺拔少年挡住，少年目光冷峻非常，吓得他匆忙回过神来。
他再不敢多瞧，也不敢多问，赶紧道出此行目的：“各位仙师，门外有人找。”
小厮引着几人向门外走去。
傅雅醇带着九夏走在前面，少年则落在最后，隔着几步的距离将苏挽意护于中间，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于她的发上，那里步摇撞颤，一步一摇曳。
她总是这样，不动时如青竹耸立，动时如夏莲摇曳。冰清玉洁、风流婉转，这两个相互矛盾的词同时用在她身上竟然毫不违和。
她总是能如此这般，漫不经心地就勾得他乱了方寸。
不觉间，前面的青裙倏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差点没撞到她身上。
他骤屏呼吸，垂眸看她，一缕幽香猝不及防地从鼻中钻入心间。
他急急后退一步，才呼出一口气来。
“是那厉鬼所伤？”
少年颔首，又听她问：“伤到哪里了？可严重？”
他心里泛暖，随即却觉苦涩，她莫不是还将他当作个孩子来关怀……
“已无大碍了，阿姐不必太挂怀。”
门外，傅攸宁多方探问之下，才知她消失于此处，郡守府内怨念犹存，想必是这里没错了。
“叔曾祖？不对，傅师兄！”
傅雅醇往日称傅攸宁叔曾祖惯了，总是叫出口后才匆匆意识到，按照仙门里的辈分，该改口才是。
“你怎在此？”傅攸宁看到傅雅醇，隐隐感觉不对。
“不止我，还有……”
“傅师叔祖！”这是九夏，随之才是那二人。
一青一蓝，先后从门中踏出，又同时开口唤他：“师兄。”
傅攸宁看到池羽，心中既有恍然也有酸涩。他收拾好这难言的心情，将目光转向苏挽意：“挽挽可有受伤？”
“不曾，师兄可有收获？”
“叫他跑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旁人一时难以插上话来。
池羽本以为她们是三人同行，可眼下苏牧荑迟迟不见身影，他心中不免有些警惕：“牧荑师兄不在么？”
苏挽意讶然，他怎知她会和牧荑同路？
傅攸宁替她答了：“他在杳霭等我们，这一路就只有我和挽挽。”
少年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是么？”
夜色攀升，灯笼初燃，郡守为母亲祝寿大摆宴席，府内进进出出、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在往这边探望。
“我们别站在门口了，找个清净的地方叙一叙吧。”傅雅醇匆忙站出来打圆场：“府内庆寿，人多嘈杂，我们不若去外面走走，找个清净点的茶楼，还能顺便赏赏花灯。”
“也好，挽挽素来只在玉墨，想必没见过这凡间夜市，不若同我走走？”傅攸宁道。
这厉鬼刚刚失去一个分身，已是元气大伤，轻易不敢再造次……苏挽意略微思索，便同意了。
池羽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跟过去：“我便不去了。那厉鬼狡猾、且难以捉摸，府上怨气未散，总要留一个人才行。”
“那我也留下来照看师叔祖！”九夏心里虽想赏花灯，但见池羽不去，她也再三纠结地决定不去了。
傅雅醇就更是如此了：“那我也……”
“你去！”
池羽一个眼神，傅雅醇立刻心领神会，只听他话锋一转，道：“这几日守在府里我都憋死了，苏师姐这回可得带我一个！”
苏挽意只觉得是池羽想得周全。
“正好。我与傅师兄未经郡守同意，也不便于此叨扰，既然他们要留守，有你一人同我们讲讲那邪祟来历也是极好的。”
大街小巷是流光溢彩的各色花灯，每个灯笼上都题了字，多是祝寿贺词、歌功颂德等等，但其中难免还鱼龙混杂着一些风花雪月、淫词艳曲。
什么“水骨嫩，玉山隆”，什么“温比玉，嫩如膏”，让傅雅醇看得不亦乐乎。
噢！也有一些高雅诉请的，比如这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还有这首……
诶？等等，这首……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傅雅醇喃喃念叨出声，悟了。
她寻着城中散出的气息，来到了郡守的府上。
雨已经停了，可笼罩在城上的阴云却还未消散。
为节省时间，她轻飘飘地翻墙入了府。
这邪祟还真是聪明，知晓自己刚刚散发的气息引来了修士，便迅速隐匿了起来。若是寻常的修士也许真的就寻它不见了，可它偏偏遇上的是她这个极阴体质，加上元婴期的修为，凭借着极其微弱的鬼气，还是让她轻易确定了位置。
府上极大，她避开府中下人，来到了一处佛堂。
佛堂外贴有符箓，且有损毁迹象，看来这邪祟方才就是在硬闯此地。
虽不知它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是从这里残留的气息来看，可以确定它就在这附近藏着没错！
陡然，一抹红色鬼影借着头上阴云的庇护，猛然向她袭来。
竟是准备先下手为强了！
苏挽意从腰间剑鞘中抽出沉水，挡住厉鬼的偷袭，正要回击，那家伙却倏然桀桀笑了起来，逃了。
好像知道自己不是苏挽意的对手一样。苏挽意自然不会放它轻易离去，这红色血气是残杀了数十人才能形成的厉鬼之相，它离开一刻，便会有不止一人存在丧命的危机！
暮色挟杂着金光、劈开阴云闯入世间，驱散了府上的几分阴森诡异。
她跟着它来至一处池塘，穿梭进入旁边蜿蜒曲折的无人回廊，一路畅行无阻。
那红雾不紧不慢地始终在她身前几米处飘浮游走着，像是有意引她而行。
风驰电掣！
苏挽意足尖用力点地借势一跃，执剑前划，沉水马上便能刺入雾里。
廊腰缦回处，红雾却在剑至之前，宛如被根根抽了丝的薄纱一般，在空中丝丝缕缕地消散开来。
仿若风拂朱纱、手挑红锦，暮色旖旎、风动心摇间，对面惊然露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世界霎时就变得清晰、缓慢起来，蝉声沉落、蛙声起伏，细雨过后，水压枝头、汇集滴坠，搅起清池涟漪泛泛……
苏挽意恍惚间竟忘了收剑。
似痣月牙、冶丽明艳，同样执剑前刺的郎君手腕匆匆急转。
“小心！”
长剑猛然收势，刃转剑落。
池羽迅速侧身躲过沉水，截住她因失了着力点而前冲的身子。
苏挽意整个肩背都落入一个盈满草木清香的怀抱里，隔着薄薄的衣衫，两种不同的体温猝不及防地相贴、交织。
颤栗，在她与他的皮肤上寸寸攀爬、蔓延开来。
腰间横亘着他的手臂，背靠一片温暖的胸膛。
转身之际，郎君衣袂翻飞起落，在空气中扬起霁蓝色的波纹。他眉间骤然染上冷意，挥剑挡住那邪祟突然袭向他怀中之人的利爪。
好生狡猾！
这邪祟利用回廊的曲折蜿蜒，恰恰在他们彼此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隐匿身形，以此让他们骤不及防地刀剑相向！
苏挽意将沉水水平举至胸前，沉水似是明白主人心意、嗡鸣响应，紧接着凌厉的剑气裹卷着劲风直直闯入红雾中。
红雾轰然震碎，半晌才零零散散地聚集起来，不过却比方才小了数倍不止。
红雾中的厉鬼被伤及了根本，却未急于逃窜，反而出乎意料地开始凄厉惨笑起来。
回廊之外，池塘之上，它骤然跃入穿破云层的束束金光里，以自杀般地决绝方式化为了乌有。然而它的怨念却未随之消散，反而如浓稠的血浆一般渗入到府内的边边角角，等待着再次被激发而出的一日。
原来竟是一个分身！
只是一个分身而已，却不妨碍从中窥见到其本体的嗜杀、偏执与疯狂！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邪祟……
背后的存在感颇为强烈，苏挽意逐渐忽略了心里的忌惮，片刻，便只余胸腔里渐渐放大的心跳。
少年克制地呼吸着，片刻才慢慢放开她，退后几步。
背后温热撤去，风里顿觉沁凉，刚刚情急间不察，直到此刻苏挽意才感受到胸前玉符的热度。
此刻，阴云尚未消解疏散，云里稀疏而分散地夹杂着金光，云与云之间倾泻下万丈光芒，直直投入回廊外的池塘里。
空气里蔓延着清新而湿润的味道。
回廊里，美人在轻风荡漾中静默转身，面纱拂动，裙裾微起。
他好像又长高了些许，也束发了，用她送他的那根白玉簪。
没了额前碎发的遮挡，他似乎明艳得更加张扬，郎君发际略低，蜿蜒曲折在中间汇聚成了漂亮的美人尖，半是少年人的澄澈明净，半是青年人成熟沉稳。
郎君嘴角微微上扬，眼眸明亮似含情。
“池兄，你还没好利索，怎么又乱跑！来来我看看，感觉如何？”
傅雅醇姗姗来迟，扶住少年，抬眼一看才发现对面那人居然是苏挽意。
他说他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忽然跑了过来。
明明问话的人是傅雅醇，可少年却是盯着苏挽意，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啊？什么意思？这、这是虚了吗？”
傅雅醇有些摸不着头脑，池兄看上去明明很精神，怎么就气若游丝了呢？
可苏挽意听了，却愣住了……
他，不是叫她忘记么？
如今又在她面前说这模棱两可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苦笑，莫不是自己又会错了他的意？
可她还是在心绪浮动中捕捉到了傅雅醇话里的信息：“你受伤了？”
“无碍”，他勾勒起唇角，如在画上挑笔轻扬，然后唤了她一声：“阿姐。”
水岸边，树在呼吸，鱼在沉睡。
他们旁若无人地对上视线，又不约而同相互错开。
丝丝兰芳，缕缕木香，空气里涌动着无法言说的静寂与诡秘。傅雅醇快被这氛围弄得窒息了，偏偏还不敢出声去打破这僵局。
“师叔祖！”
九夏的声音由远及近，匆匆疾行的脚步声也在转弯处戛然而止。她师叔祖身边，那位莲青鲛绡纱缚面的女子，是千灯山的苏挽意……那个平生只见一眼便能让人追忆终生的女子。
“苏师叔祖。”九夏恭敬地施礼，苏挽意则轻轻颔首示意。
“苏师姐怎会出现在这郡守府里？”傅雅醇终于能呼吸了。
“途径长泽，偶然发现这里怨气冲天便过来看看。很巧，在这里遇上了你们。”
才不巧，苏师姐是不知道，可他却是一清二楚。
他们这一行人要么是碎星谷的驭兽师，要么是砌玉殿的伏魔人，放着众多对口的任务不接，偏偏跑来长泽与鬼物周旋……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他早就知晓苏挽意极有可能会途径长泽的某处，只是有些意外在这里就碰到了她。
傅雅醇又想继续问些什么，却被匆匆跑来的府内小厮掐断了话头。
“各位仙师，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小厮遍寻郡守府终于在这园子里见到了几位仙师的身影，一错眼才发觉，其中多出来一位青裙女子。
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光是眉眼便已让人惊艳非凡，若是摘下面纱又不知是何等颜色？
小厮的视线惊然被那挺拔少年挡住，少年目光冷峻非常，吓得他匆忙回过神来。
他再不敢多瞧，也不敢多问，赶紧道出此行目的：“各位仙师，门外有人找。”
小厮引着几人向门外走去。
傅雅醇带着九夏走在前面，少年则落在最后，隔着几步的距离将苏挽意护于中间，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于她的发上，那里步摇撞颤，一步一摇曳。
她总是这样，不动时如青竹耸立，动时如夏莲摇曳。冰清玉洁、风流婉转，这两个相互矛盾的词同时用在她身上竟然毫不违和。
她总是能如此这般，漫不经心地就勾得他乱了方寸。
不觉间，前面的青裙倏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差点没撞到她身上。
他骤屏呼吸，垂眸看她，一缕幽香猝不及防地从鼻中钻入心间。
他急急后退一步，才呼出一口气来。
“是那厉鬼所伤？”
少年颔首，又听她问：“伤到哪里了？可严重？”
他心里泛暖，随即却觉苦涩，她莫不是还将他当作个孩子来关怀……
“已无大碍了，阿姐不必太挂怀。”
门外，傅攸宁多方探问之下，才知她消失于此处，郡守府内怨念犹存，想必是这里没错了。
“叔曾祖？不对，傅师兄！”
傅雅醇往日称傅攸宁叔曾祖惯了，总是叫出口后才匆匆意识到，按照仙门里的辈分，该改口才是。
“你怎在此？”傅攸宁看到傅雅醇，隐隐感觉不对。
“不止我，还有……”
“傅师叔祖！”这是九夏，随之才是那二人。
一青一蓝，先后从门中踏出，又同时开口唤他：“师兄。”
傅攸宁看到池羽，心中既有恍然也有酸涩。他收拾好这难言的心情，将目光转向苏挽意：“挽挽可有受伤？”
“不曾，师兄可有收获？”
“叫他跑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旁人一时难以插上话来。
池羽本以为她们是三人同行，可眼下苏牧荑迟迟不见身影，他心中不免有些警惕：“牧荑师兄不在么？”
苏挽意讶然，他怎知她会和牧荑同路？
傅攸宁替她答了：“他在杳霭等我们，这一路就只有我和挽挽。”
少年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是么？”
夜色攀升，灯笼初燃，郡守为母亲祝寿大摆宴席，府内进进出出、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在往这边探望。
“我们别站在门口了，找个清净的地方叙一叙吧。”傅雅醇匆忙站出来打圆场：“府内庆寿，人多嘈杂，我们不若去外面走走，找个清净点的茶楼，还能顺便赏赏花灯。”
“也好，挽挽素来只在玉墨，想必没见过这凡间夜市，不若同我走走？”傅攸宁道。
这厉鬼刚刚失去一个分身，已是元气大伤，轻易不敢再造次……苏挽意略微思索，便同意了。
池羽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跟过去：“我便不去了。那厉鬼狡猾、且难以捉摸，府上怨气未散，总要留一个人才行。”
“那我也留下来照看师叔祖！”九夏心里虽想赏花灯，但见池羽不去，她也再三纠结地决定不去了。
傅雅醇就更是如此了：“那我也……”
“你去！”
池羽一个眼神，傅雅醇立刻心领神会，只听他话锋一转，道：“这几日守在府里我都憋死了，苏师姐这回可得带我一个！”
苏挽意只觉得是池羽想得周全。
“正好。我与傅师兄未经郡守同意，也不便于此叨扰，既然他们要留守，有你一人同我们讲讲那邪祟来历也是极好的。”
大街小巷是流光溢彩的各色花灯，每个灯笼上都题了字，多是祝寿贺词、歌功颂德等等，但其中难免还鱼龙混杂着一些风花雪月、淫词艳曲。
什么“水骨嫩，玉山隆”，什么“温比玉，嫩如膏”，让傅雅醇看得不亦乐乎。
噢！也有一些高雅诉请的，比如这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还有这首……
诶？等等，这首……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傅雅醇喃喃念叨出声，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