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诱惑难抵

  “我救不了她。”

  苏挽意在做梦,画面里是两个男人。
  一个隐于黑紫色的纯色斗篷里,面容一片模糊;另一个则抱着个昏睡过去的小姑娘,跪在地上:“我们在妖域之外等了您六载,如今…只求妖君能救救我的女儿。”

  “你要什么都可以,我的命…都可以。”
  “我不需要你的命”,紫袍男人毅然转身,拒绝道:“我说过,我救不了她,你走吧。”

  有些憾事,若能释怀固然极好。只是人有时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得到释怀,时间荏苒,痛感渐缓,然昔日疼痛过的那段记忆却永不会消失,它只能被搁放在记忆深处,每每翻阅一次便似乎又经历了一次。

  梦里都是痛苦的,这邪祟的幻境,后劲着实有些大。
  只是无论如何,幻境终归是幻境,梦也只能是梦,人们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

  苏挽意幽幽转醒,床帐内一片黑暗。
  许是睡得太久,浑身上下都很乏力,用不上劲儿来。她伸出一只绵软的手想拨开床帐,放一些光亮进来,手一动却感受到了异样。

  她摸到的…好像是腿?
  她左右探摸着,还不确定地捏了捏。感觉到手掌下触着的肌肉渐渐紧绷,美人瞬间就不敢乱动了。

  从深睡中醒来,掌心还是麻酥酥的。一帐昏暗里,一只温热有力的手从手腕下挤了进来,钻到她掌心下,将她手指一根根抬起,与她十指相扣。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阿羽?”

  美人的手被男人的力量包裹着,陌生却觉安心。

  腿的主人撩开床帐,霎时就有月光倾洒进来。
  月光勾勒出一条棱角分明的下颌轮廓,郎君靠坐在床沿,床帐投下的阴影在他脸上横斜出一条光暗分明的界线,他大半张脸都隐入了黑暗中,唯有一双薄唇暴露在月光下,开开合合:“阿姐,我在。”

  苏挽意不自在地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指节抚上眉心,回想起昏厥前的情况,问道:“我是怎么从幻境里出来的?”
  手里柔荑抽离,只余一手凉薄的空气,郎君默了一瞬,回道:“我也不知,或许是阿姐自己堪破了幻境罢。”

  才不是呢……可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逼他。
  空气里迎来一阵沉默,她的知觉慢慢回笼,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草木之香,混杂着微弱的血腥气息,苏挽意忽然问他:“小还丹,你服过了么?”

  “嗯,刚刚喂阿姐服了一粒。”

  苏挽意从床上坐起身子,池羽踌躇片刻,起身退到了床外。

  “我是说你,你自己服过了么?”

  见郎君沉默不语,苏挽意将腿从床上放下,赤脚坐到床沿上,直接伸手朝他要道:“拿来。”

  随即,那瓶小还丹就被他放至于她手掌之上。

  “过来。”

  窗敞开着,外面月明如昼,清晖直接登堂入室洒入了床帏之间。
  她清楚地听到一声低叹,然后有脚步声渐近,挺拔的身影慢慢在她脚边单膝跪下。

  郎君抬起头仰视她,月色撩撩,银辉似是在他脸上均匀地涂抹上了一层晶莹的碎钻,他的一张脸莹润通透、发着光……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的喉结在月色里莫名地滚动了一下,鸦羽般的睫毛也跟着颤了两颤,在他眼下投映出细密微晃的阴影。
  抬眼之际,一双眼睛宛若盛入了皎皎月光,明净且清亮,里面倒映着她……

  苏挽意倒药的手不由顿了顿,随即像是受到蛊惑一般,摸上了他的喉结,然后…攀援着托起了他的下巴。

  郎君顿时惊了一下。

  也许是月色醉了人,她今夜有些逾矩了。可她却不想纠正自己,就一晚……就一下,就让她稍微缓解一下心里的疼痛吧。

  苏挽意没有说话,而是用另一只手,碰触上他的薄唇。
  她纤长的双指之间夹着一粒丹药,从暗处伸入月色之下,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乖巧地张口含住她递过来的药,喉结轻滚,然后吞下。也许是无意,又或许是有意,苏挽意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的指尖被什么温热而湿润的东西轻轻划过。

  这次,她没有慌不择路的逃跑,而是用那个温润的指尖反复摩挲、涂抹着他的唇瓣,温顺地受着他的诱惑,扶着他的下巴缓缓凑近。

  郎君不闪不避,呼吸都轻了几许。

  他承认自己不怀好意,习惯性地引诱着她。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次,他好像是成功了……

  兰香幽幽,迎面飘来。他眼神晦暗,紧紧盯着她缓缓靠近的红唇,喉结狠狠一滚,一阵口干舌燥。

  郎君薄唇微抿,舌尖滑过自己的下唇润了润。

  窗外倏尔飞来一只云雀,扑腾扑腾地落在了窗沿上,左右扭头似是感到好奇一般盯住他们。距离他唇一寸不到,理智直到此刻才慢了感知几拍、匆匆回笼,苏挽意忽然停住动作,放开了他的下巴。

  “你回去吧。”

  少年胸膛起伏,深深呼吸。明明是故意引诱她,怎么自己却反而被她蛊得哑了嗓子,偏偏又叫他无可奈何。郎君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道:“阿姐如此行事,叫我好生折磨。”

  他倒是会倒打一耙,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方才那样就差直接将她一把拉过去了,举手投足间尽是勾引,也不知道哪里学得这般……放浪形骸!
  她扭过头,不愿承认刚刚的失态。

  他剑眉微挑,嘴角轻勾,笑得略有几分轻佻,又含着几分无奈与不甘。一双眼睛亮得仿佛有银河坠落其中,盯得她心慌气短。

  “刚刚阿姐那般跃跃欲试,却又临阵脱逃……若是放在战场上,阿姐觉得自己可算是个逃兵?”

  “不过是喂你吃了粒丹药而已,怎叫你说得如此……”,苏挽意未曾料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不由恼羞成怒,赤脚轻踹了一下郎君膝头,鞋也顾不得穿,便将他推搡至门外。

  门在眼前被她从里面重重合上,郎君却也不恼,反而立在门外抿唇偷偷笑了起来,只是胸腔震动牵动了伤处,他赶紧抬手捂住了心口。
  他不知道她怎么就受了他的引诱。虽然没有继续下去,但这样总归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么?

  直到少年离开良久,苏挽意才惊然想起,幻境中捡到的那把梳子,她还没有问他。

  不过也无妨,明天再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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