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墓室闲谈
将他的伤口仔细处理过后，苏挽意将衣服给他盖了上去：“你先好好睡上一觉吧。”
苏挽意本想趁他修养之时再出去探看一番，却被他熟练地抓了手腕：“阿姐别走，陪陪我……”，望着美人脸上的欲言又止，他落寞地松了她的手腕：“阿姐大可以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对她以退为进，她果然心软了。郎君嘴角隐秘地勾起，只见美人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像是怕他会冷，还特意凑近了一些，挨上他的身体。
墓室里重复着两道平缓的呼吸。
“阿姐，我睡不着。你能…再为我唱首歌听么？”
“好。”
他们找不到出去的办法，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样下去他们都坚持不了多久。
歌谣声缓缓响彻整间墓室，空灵而飘渺……
“烟雨蒙兮，莲又开
春风吹上芙蕖台
我的家，如世外
总有雨伞等着你回来
烟雨蒙兮，莲又开
梦回走上芙蕖台
我的心，在云外
每当明月爬上来，尽是故乡风采……”
歌声渐渐停了，美人说：“你说我们还能出得去么？”
墓室内，明珠波动湛蓝的光纹，他们就像沉没于海底，与海平面背道疾驰、孤独下坠的两道身影。
“会的。”郎君告诉她。
“砌玉殿是不是比这里还要冷？”
“嗯，很冷，大部分时间都要烧炭才行。”
“那里我只去过一次，便再也不想去了。天冷，人也很冷……”
他趴在棺木里，侧着头看她，而她则盯着墓室上空水波流动一般的光纹，闲闲与他聊着天。
他其实还想告诉她，那里比不得千灯山。
“没有遇到我之前，你过得好不好？”
“……还成吧，只要听话就不会挨打，他们会特意避开我的脸，打也不会留疤，只是叫我痛，叫我长足了记性。”
“那更往前的生活呢？”
他方才说的是他化人那些年的生活，可她却想知道更多。
郎君眸光一凝，与美人投转过来的莫测眼神对上。
“你不是说，曾被一个老伯收养过么？”
他应该不会告诉她更往前的生活，也果然，郎君垂落了眸光，似是松了口气般勾了勾唇角，然后顺着她抛给他的台阶继续道：“他待我极好，曾经是位教书先生，识字写字都是他教我的。”
“那后来呢？他为什么不继续收养你了？”
她原本一直以为是那老伯家逢变故，将他卖了，不过情况似乎更糟一些，郎君告诉她：“因为后来…他死了。”
一笔带过，不是不值一提，便是多提不得。
“该换我来问问阿姐了。”
他呼出的热气还是滚烫的，肌肤相触的地方也源源不断传来高于她体温的热量。
他问她：“阿姐当初可曾对傅攸宁心动过？”
苏挽意毫不意外这样的问题：“从前我以为我对他动摇过”，望向郎君瞬间黑臭的俊脸，美人笑了：“可是如今我发现那不过是感动。”
遇到他，她才知晓何为心动，又如何分辨不出自己当初对傅攸宁之心？
“他像牧荑一般曾照亮过我的生命，可也晦暗过我的希望。我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不过…她是妖，妖域映安君的女儿。”
映安君是妖域的九君之一，只有一个女儿，宠溺非常。许多许多年前他在妖域见过那个小姑娘一面，不过后来，他听说她死了。
“在她还是一只灵兽时，我们便认识了，她是为救我才化的妖……我以为我们不会再遇见，她被缚于妖域，我被困在千灯，理应不该会见面。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心，他为寻她的夫君来了玉墨宗，求我帮她。”
“我答应了。”
“她不会害人，她是一只很善良的妖。可她还没等我帮她寻到她的夫君，就在我面前魂飞魄散了……铺天盖地的光点，我一颗也抓不住……”
“而杀了她的人竟然就是我曾经的那缕光。”
“傅师兄那样的人既是菊中君子，也是云端神佛，太过端正分明，也太过在乎是非对错。”
她的眼眸里夹杂着痛苦与愧疚等诸多复杂的情感，他忽然就可耻地放下心来。
因为他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傅攸宁了。
“倘若阿姐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有朝一日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只妖，你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他的假设似乎承上而来，衔接的并不是十分自然，像是意有所指。
“我爱的人，不管他是人是鬼，是妖还是魔，我都不会在乎”，郎君在美人眼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愣愣地听她继续说着：“没有倘若，不管现在的我，还是将来的我都是这样想的。只要他不残害无辜性命，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就自始至终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与旁人无关。”
他甚至生出一种坦白一切的冲动，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苏挽意等了许久，有些失望，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墓室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渐渐呼吸滞涩，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或许是有几天没喝水了，美人心里生出强烈的想要饮水的欲望，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辟谷以后，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渴望能饮上一口水，千灯山我们院子门口流动的那条清泉……我总会想起那里面清冽的水。”
郎君听着，脑子里也浮现出那条清泉来，喉头亦是滚了两滚，“既然有流沙，就定然会有地下水，阿姐等等…我会为你找到水喝的。”
郎君从棺材里爬出来，打着晃往墙壁那边走，手中还握着一把薄刃。那是方舟送他的生辰贺礼。灵力停滞，他与她一样皆是召不出剑来，不过好在这把短刃一直被他系在身上。
他要为她挖出干净的水来喝。
这附近似乎没有水，他踱回圆台才发现美人昏了过去。
“该死！”他把她抱在怀里，指关节敲击在棺材里的某一隐蔽之处，原本融入墙体的“开门”竟再次开启了。
这墓室壁上的文字，他都看得懂。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在她面前暴露。他拖延了五日，只为能与她再多相处些时日，不过他没料到她已经这样难受了。
他不能告诉她，在这地底，他虽同她一样不能使用灵力，却还能动用魔气。是以，没有水源没有空气，他都不觉得有碍，只是如此一来便不能确切估计她的真实所感。直到她刚刚说了她口渴，他才惊觉。
真是该死极了！
苏挽意本想趁他修养之时再出去探看一番，却被他熟练地抓了手腕：“阿姐别走，陪陪我……”，望着美人脸上的欲言又止，他落寞地松了她的手腕：“阿姐大可以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对她以退为进，她果然心软了。郎君嘴角隐秘地勾起，只见美人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像是怕他会冷，还特意凑近了一些，挨上他的身体。
墓室里重复着两道平缓的呼吸。
“阿姐，我睡不着。你能…再为我唱首歌听么？”
“好。”
他们找不到出去的办法，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样下去他们都坚持不了多久。
歌谣声缓缓响彻整间墓室，空灵而飘渺……
“烟雨蒙兮，莲又开
春风吹上芙蕖台
我的家，如世外
总有雨伞等着你回来
烟雨蒙兮，莲又开
梦回走上芙蕖台
我的心，在云外
每当明月爬上来，尽是故乡风采……”
歌声渐渐停了，美人说：“你说我们还能出得去么？”
墓室内，明珠波动湛蓝的光纹，他们就像沉没于海底，与海平面背道疾驰、孤独下坠的两道身影。
“会的。”郎君告诉她。
“砌玉殿是不是比这里还要冷？”
“嗯，很冷，大部分时间都要烧炭才行。”
“那里我只去过一次，便再也不想去了。天冷，人也很冷……”
他趴在棺木里，侧着头看她，而她则盯着墓室上空水波流动一般的光纹，闲闲与他聊着天。
他其实还想告诉她，那里比不得千灯山。
“没有遇到我之前，你过得好不好？”
“……还成吧，只要听话就不会挨打，他们会特意避开我的脸，打也不会留疤，只是叫我痛，叫我长足了记性。”
“那更往前的生活呢？”
他方才说的是他化人那些年的生活，可她却想知道更多。
郎君眸光一凝，与美人投转过来的莫测眼神对上。
“你不是说，曾被一个老伯收养过么？”
他应该不会告诉她更往前的生活，也果然，郎君垂落了眸光，似是松了口气般勾了勾唇角，然后顺着她抛给他的台阶继续道：“他待我极好，曾经是位教书先生，识字写字都是他教我的。”
“那后来呢？他为什么不继续收养你了？”
她原本一直以为是那老伯家逢变故，将他卖了，不过情况似乎更糟一些，郎君告诉她：“因为后来…他死了。”
一笔带过，不是不值一提，便是多提不得。
“该换我来问问阿姐了。”
他呼出的热气还是滚烫的，肌肤相触的地方也源源不断传来高于她体温的热量。
他问她：“阿姐当初可曾对傅攸宁心动过？”
苏挽意毫不意外这样的问题：“从前我以为我对他动摇过”，望向郎君瞬间黑臭的俊脸，美人笑了：“可是如今我发现那不过是感动。”
遇到他，她才知晓何为心动，又如何分辨不出自己当初对傅攸宁之心？
“他像牧荑一般曾照亮过我的生命，可也晦暗过我的希望。我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不过…她是妖，妖域映安君的女儿。”
映安君是妖域的九君之一，只有一个女儿，宠溺非常。许多许多年前他在妖域见过那个小姑娘一面，不过后来，他听说她死了。
“在她还是一只灵兽时，我们便认识了，她是为救我才化的妖……我以为我们不会再遇见，她被缚于妖域，我被困在千灯，理应不该会见面。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心，他为寻她的夫君来了玉墨宗，求我帮她。”
“我答应了。”
“她不会害人，她是一只很善良的妖。可她还没等我帮她寻到她的夫君，就在我面前魂飞魄散了……铺天盖地的光点，我一颗也抓不住……”
“而杀了她的人竟然就是我曾经的那缕光。”
“傅师兄那样的人既是菊中君子，也是云端神佛，太过端正分明，也太过在乎是非对错。”
她的眼眸里夹杂着痛苦与愧疚等诸多复杂的情感，他忽然就可耻地放下心来。
因为他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傅攸宁了。
“倘若阿姐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有朝一日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只妖，你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他的假设似乎承上而来，衔接的并不是十分自然，像是意有所指。
“我爱的人，不管他是人是鬼，是妖还是魔，我都不会在乎”，郎君在美人眼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愣愣地听她继续说着：“没有倘若，不管现在的我，还是将来的我都是这样想的。只要他不残害无辜性命，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就自始至终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与旁人无关。”
他甚至生出一种坦白一切的冲动，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苏挽意等了许久，有些失望，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墓室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渐渐呼吸滞涩，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或许是有几天没喝水了，美人心里生出强烈的想要饮水的欲望，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辟谷以后，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渴望能饮上一口水，千灯山我们院子门口流动的那条清泉……我总会想起那里面清冽的水。”
郎君听着，脑子里也浮现出那条清泉来，喉头亦是滚了两滚，“既然有流沙，就定然会有地下水，阿姐等等…我会为你找到水喝的。”
郎君从棺材里爬出来，打着晃往墙壁那边走，手中还握着一把薄刃。那是方舟送他的生辰贺礼。灵力停滞，他与她一样皆是召不出剑来，不过好在这把短刃一直被他系在身上。
他要为她挖出干净的水来喝。
这附近似乎没有水，他踱回圆台才发现美人昏了过去。
“该死！”他把她抱在怀里，指关节敲击在棺材里的某一隐蔽之处，原本融入墙体的“开门”竟再次开启了。
这墓室壁上的文字，他都看得懂。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在她面前暴露。他拖延了五日，只为能与她再多相处些时日，不过他没料到她已经这样难受了。
他不能告诉她，在这地底，他虽同她一样不能使用灵力，却还能动用魔气。是以，没有水源没有空气，他都不觉得有碍，只是如此一来便不能确切估计她的真实所感。直到她刚刚说了她口渴，他才惊觉。
真是该死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