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敌人之敌

  苏挽意从深睡中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从床上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大红的幔帐,头顶一袭一袭的流苏垂落着,待有风吹进来时,她已经能想象得到流苏拂动时的起伏波浪……

  侧头看向纱帐之外——案上红烛早已燃尽。屏风之内,床下的一片空间里,桂圆、花生、红枣、莲子……散落了一地。床尾那边的窗户,灯笼的红光从单喜剪纸的缝隙里透进窗来,房里一片让人迷乱的朦胧天光。

  喜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

  床帐里隐隐约约残留着一股…荼蘼酒的味道,混合着草木香。

  反应了一会儿,苏挽意终于意识到昨夜都发生了什么——令人脸红耳热的亲吻,让人皮肤颤栗的抚摸,还有…他的手指在她身体里的勾勒涂抹……

  回忆起着自己昨夜的行为,她的心脏渐渐开始激烈地跳动起来——自己昨夜实在是胆、大、包、天!那些没羞没躁的行为,光是想想都能让她无地自容。她是因为中了销魂散,那些迷乱尚能推脱给药效。可他身上的销魂散不是已经消解掉了么?怎么还能那样…比中了春药的她都要不可自拔?

  想到他那急促的喘息、喑哑的嗓音、还有那疯狂的举止,她不由将脸埋进被子里。

  可竟然连被子里都是他的味道。

  对了,他去哪里了?

  这一晚如此漫长,按理说,赵伯骞他们不会没发现新娘被调换了。可为什么他们没有丝毫动静?

  这个新婚之夜,竟然过得让人出乎人意料的安逸。

  太不对劲了,她得出去看看。

  她穿好衣服,推门出去,院子里寂静无人,别说往日那些个寸步不离的修士,就连丫鬟也看不到一个。

  这里的房间和庭院都长得差不多,加上她之前无心留意,如今便无法依靠屋舍布局来分辨这里还是不是原先她住的那个院落。不过仔细想想,既然是互换了新娘,那么婚房也应该是被调换了。
  所以这里,应该是赵涣儿的婚房。

  而那对兄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在她原先的那个院子。

  他会在那里么?

  她不知道方向和路线,按理说不该轻举妄动,可她实在担心他。他这么久都没回来,是不是被抓住了?这对兄妹手底下,有好几个狗腿子境界都在他之上,若要打起来,他在那些修士手底下会不会吃亏?

  就在她即将踏出院门之际,几步开外忽然就有脚步声传来,两个早起采买的丫鬟正打着哈欠从此处经过。

  她刚刚在想事情,没有留意到。

  如今她还不能被人看见,赵伯骞的新夫人不在赵伯骞房里,大清早却出现在妹婿的婚房外,怎么也说不清楚,定会让人生疑……届时她们免不得前去报信,就会打草惊蛇。

  眼下,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大门,眼看不能收势,就要惊现于那二人之前。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往后一带。在她受惊转身的瞬间,唇上也跟着多了一份轻柔的力量。

  一步之差,她被扶桑君及时拉住。他一只手垫在她脑后,将她轻轻压在了墙上,而另一只手也顺势搭了上来。修长的手指紧紧贴着她唇…她蓦然就想起昨晚他在她体内的动作。在郎君分神留意着外面动静之际,美人眸中不可自控地就氤氲起一片迷离朦胧的薄雾,颊上也跟着泛起一抹惊心动魄的潮红。

  “今天起得可太早了……”

  “嘘!小声些,小姐耳朵很尖的!”

  听到这话,那最先开口的小丫鬟似乎有些惊恐,赶紧把话憋了回去。两个人再不敢多言,生怕吵醒了小姐,战战兢兢地快步走了过去。

  苏挽意庆幸,幸好经过的只是两个寻常人。殊不知这可不是运气——这里是赵涣儿的地盘,她一向不喜那些耳聪目明地修士听墙角,一般都将他们赶得远远的,是以,墙后的他们才没有被人发现。

  郎君见人都走了,才扭过头看她。

  美眸含春情,双颊扫绯红,一副但求垂怜的模样……她这副样子,叫他…啊…真该死!

  他将手从她唇上撤去,直接俯身吻了下去。

  “…唔……”
  她的手蓦地抓上他硬朗的肩膀,嘴里流窜出一声细微而软糯的呜咽。

  他猛地更紧地贴上她,将她挤在墙与自己之间,占有欲十足地箍紧她的腰肢,微微提起,迫使她的身体与他不留任何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扶桑脑子里这会儿也在回想着昨晚的细节,被情欲刺激着,手不由往下,在她腰臀之间游走起来。

  她不敢发出声音引来别人,便伸手过去按住他乱动的手。

  他不甚满足地停了动作,在她唇上吐露气息:“大早上的,阿姐就来勾引我。”

  “明明是你自制力…”
  她忽而顿住,自己昨晚那样主动,哪里有什么资格说他没自制力。

  “抱歉,阿姐昨夜实在太诱人,我实在情不自禁。你可知,若不是时机不对,昨夜我有多不想用手来代替……”

  他可快别说下去了,怎么这么没羞啊!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为何昨日和我拜堂的…是你?”

  “我策反了赵涣儿的一个面首。”

  她狐疑地抬眼看过去。
  赵氏兄妹的人整日都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们,他怎么会有那个时间?

  男人眸里含笑,流连忘返地吻了吻她的唇:“好吧,其实是那人找上我的。”

  ******

  被赵氏兄妹带回赵府的当日晚,他体内的碎灵丹便已经自行消解得差不多了。那赵涣儿来看他时,还带了个男人过来,男人长相平凡,气质却很冷傲,身上还有着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

  “小郎君,给你介绍一个人。衡战,你过来。”

  冷傲男人皱着眉头,不做理会。赵涣儿见状,冷笑道:“小郎君或许不知,衡战从前也是个修士,和你那阿姐一样,还是个元婴境的修士呢~”她的尾音上挑,带着一抹得意,睥睨着横眉冷竖的男人:“不过又能如何,只要不乖……”

  衡战的冷脸上蓦地升起几分隐忍的痛苦之色,“你这毒妇!”

  赵涣儿眼神一凉,陡然加大灵力的输送:“就像这样,生不能,死也不能,什么都得听我的!”

  扶桑怎会看不出来,她这是杀鸡儆猴,做给他看呢。

  他好得是做过妖域至尊之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她这点小把戏他根本就不会怕。他一如既往,对她不做理会,暗地里图谋着如何在那么多修士的虎视眈眈下把苏挽意安全带走,不料却被这大胆女人玩味十足地挑起了下巴:“小郎君可不要不识时务走上衡战的老路,如若那样,我可不会怜香惜玉的……”

  赵涣儿忽然被扶桑的勾唇一笑恍惚了神色。只见那郎君不闪不避迎视着女人的双眼,似是蛊惑一般道:“放了我阿姐,届时我可任凭你处置。”

  她被美色动摇了一瞬心神,不过转眼就恢复了理智,“……除了这个,其他都好说,就是为你遣散我的后院也无不可。”

  那个女人是她堂兄看上的女人,别说堂兄不会同意,就是真放她走,也恐招惹麻烦过来。而且,端看他这在意神色,那个女人必须握在手里才能牵制住他。是以,绝对不能放她走!

  郎君眼神骤冷,拂开她的手:“既然赵小姐如此没有诚意,就不必再跟我讲什么条件了。”

  “你!”赵涣儿脸上浮上一抹怒色,“好,你不识好歹也罢!凭我赵涣儿的手段,还没有驯服不了的人!”

  临走时,她泄愤一样,又往衡战体内注入了一股强劲的灵力。灵力在男人体内冲撞着,引起剧烈的疼痛。衡战再也忍不下去,倒下身子在地上翻滚起来,疼得要命时,甚至拿头去撞地,磕得满头是血…也忽略不掉体内那折磨死人的疼。

  “小姐,里面……”

  “不用管他,就让这猴耍给你们那不听话的新姑爷看看!”

  门被人从外面紧紧关上了。

  里面的扶桑君抿起薄唇,犹豫良久,还是动手抽出了男人体内的那道灵力。

  衡战趴在地上缓了许久,问他:“你不是服下碎灵丹了么?”

  “……我有办法不让它生效。”

  衡战沉吟片刻:“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衡战原本是无妄宗里最有资质的弟子,他小小年纪修为便已至元婴,本是无妄宗这一代里最有希望继承宗主之位的弟子。奈何他上面还有个师兄,年纪都近百岁了,才不过金丹。此人便是赵无极,实力平平,贪欲却极重。

  赵无极花了一些代价弄来了修界早已失传的碎灵丹丹方,日日钻研,终于让他练出了成品。此丹极为阴毒,可封锁灵力,服下后只要体内有灵力流窜便会引起剧烈的疼痛,对化神境及其之下境界修士皆有效,且无药可解。因此,早在问世时便已经被列为了修界禁药。

  衡战被赵无极陷害后,扔到了自家的密室,他本想让衡战死得悄无声息,不料半路自己的孙女居然跳了出来。赵涣儿的父亲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当年仇家寻仇,也是英华为他挡了暗箭……赵涣儿是他爱子赵英华留下的唯一子嗣,因此他一向很纵容她,看重她甚至比看重大儿子生的孙子还要更甚。赵无极做事素来不留后患,可赵涣儿不过才求了他三天,他就答应了。赵无极心想着,都已经给他服了碎灵丹,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孙女既然看上了他,留他一命似乎也无妨……如此,衡战最后才留得性命。

  可活着却是生不如死。堂堂骄子,遭人暗害,跌落云端。堂堂七尺男儿,生生被逼成了男宠!
  百般羞辱,千般凌虐。

  是以,他对赵家,可谓是恨之入骨。

作者有话说:
双喜字用于娶亲;单喜字用于嫁女。因为这里本来是赵涣儿的闺房,算嫁女,窗外贴单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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