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芙蓉帐暖

  苏挽意虽然看起来端方,睡姿却并不如她的言行举止那般雅正,大抵是一个人素日里表现得太过正经,她的所有被极力压抑着的离经叛道便都释放在了睡姿上——睡得清浅时,美人还是端端正正的,睡得深沉时反而有些不太安分。

  扶桑为苏挽意擦拭过身体,才刚刚躺上床来,便被她八爪鱼般纠缠了过来。扶桑对此并不太意外,因为他从前也有幸见识过几次,只不过那时候是偷爬她的床,而这次却是光明正大睡在她身边。

  她一只皎白藕臂把他当成抱枕一般搂住,那双光滑雪腻的美腿,此刻有一条正搭在他的下腹部。

  他方才下床时套了条裤子,可她…却还光着。

  男人闭上双眼,上扬的眼尾勾勒出一条好看而自然的弧度,裤子不知不觉竟又鼓起了一个大包。情欲在他脸上升腾,愈演愈烈,方才在体内叫嚣了好一阵子的魔气再一次支棱了起来,凶猛地撞击着他后心处的佛珠封印。

  该死,那个家伙!

  扶桑索性把枕头换进她怀里,起身穿好衣服,从窗外翻上了屋顶。

  夜已深,上都的街上还是那么热闹,于是他便没有顾虑那么多,直接从芥子袋里捞出一把埙,吹奏镇魔曲。

  酒楼最上面这一层,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可睡得正浓时,却被埙声扰了清梦,一个男人直接开了窗,破口大骂道:“大半夜的,谁不睡觉,搁那吹曲儿呢!你不睡,还不让别人睡么!?真是缺德!”

  苏挽意早在扶桑下床时,便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强打起几分精神等他回来,却听到了埙声阵阵,这前奏有些像……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有人在骂他缺德。

  紧接着,声音没了,他似乎才想起来扯上结界。

  美人困极却还是忍俊不禁,望着窗缝透过来的清浅月光,苏挽意眼皮渐渐沉重,终究抵不过睡意,又睡了过去。

  ******

  天初拂晓,东方也才翻起一抹鱼肚白,上都的一家成衣铺前便等了个小郎君。

  鸦发如羽,侧脸似玉。

  铺子的老板娘甫一开门,便看到了这俊朗高挺的郎君,她打量着他,小心翼翼探问道:“郎君要买衣服?”

  “嗯。”

  “郎君这个身段,我们家大抵没有合适的成衣,只能现做,你要不先看看料子,我去找尺子给你量量……”

  “不必,不用麻烦了。”
  只见那郎君莫名其妙地红了耳朵。
  “我不是给自己买,是我娘子。这位大姐,店里可有女子亵裤卖?”

  “…啊,有有!”老板娘顿时会意,赶忙去拿来了女子衣物,让他挑选,“郎君应是刚成婚不久吧?我还真没见谁家夫君亲自为娘子买贴身物件的,郎君定是个会疼爱娘子的好夫君!”

  扶桑垂眸,扫过那些女子衣物,耳根都红透了。

  “要料子最柔软的。大姐,这样料子的还有多少?”男人捏起其中材质最好的一条。

  “郎君好眼光,这料子最是柔软轻薄,穿在身上十分舒服,你家娘子定会喜欢,不过价钱嘛……”

  “价钱无妨。”

  老板娘眼睛一亮,“这个料子卖得最好,每日上新都会被抢光,郎君来得早,这样的还有十几条,郎君先拿两条回去给娘子试试?”

  “不用,这十几条,都给我包起来吧。”

  “……”

  “……”

  回酒楼的路上,扶桑忽然被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叫住了。

  “我就说嘛,除了池兄,世间大抵再难找出这般姿态出众的人物了!”

  傅雅醇下了轿子,屁颠颠跑了过来,来了个熊抱。
  “我都以为池兄你死了,见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扶桑不太习惯这样的热情,身子一僵,继而又软化在少年人的真情流露里,“好了好了,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昨夜我好像看到了你和苏师姐,可转眼你们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傅雅醇往扶桑身后瞧了瞧,“怎么不见苏师姐?”

  扶桑不自然地偏移了视线,耳根不声不响地又红了起来,“…她还在休息。你怎么在这里?”

  傅雅醇一向是个粗心的,根本没发现扶桑在故意转移话题:“嗐,最近上都不是很太平,临近花朝节,竟陆续失踪了三个舞娘。这原本是大理寺负责的案件,可我家里人硬是说有鬼在作祟。这不,知道我是修仙的,特意叫我回来给除除鬼祟。可你知道我这水平,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啊!”

  “是以,我还拉了溅玉阁的两位一起帮我查案,就是之前我们入宗的考官,赵弦清和舒窈。昨晚看见你们那会儿,我就是出城接人去的。”

  扶桑颔首:“那如今这案子有何进展?”

  傅雅醇苦了脸:“才刚刚开始而已,谈不上进展。对了池兄,我正准备去一趟大理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扶桑犹豫。

  “池兄,帮帮忙嘛!多一个人,多份力量,我好早日解放。”

  “……我现在有点事,稍候再去找你吧。”

  “那可说定了!”

  苏挽意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只见床帐垂坠的狭小空间里,美人正侧躺在郎君怀里。男人健壮紧实的裸臂横亘在美人胸前,把她牢牢圈进自己怀里,极具占有欲,就连他落在床上的手也不甘空落,摸索着过去,与她搭在枕上的手十指相扣,才肯罢休。

  被他一番动作下来,原本捂得严实的被子滑落下来,露出一只圆润香肩,和一大片雪腻肌肤。因是侧卧,一眼扫过去,便能看到那片雪肤下被挤出的深深沟壑,和两点娇嫩嫩的樱红。

  扶桑按耐住身体里的蠢蠢欲动,闭上了双眼。

  他臂膀宽厚结实,与她的细弱纤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就像一只被自己极度信赖的主人严密圈在怀里的猫儿一样,背倚男人赤裸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慵懒地眯着。

  “我遇到傅雅醇了,他叫我陪他去办案。”

  他在她耳边低低诉说着,她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告诉他,她知道了。

  “我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却久久不曾动弹。

  “阿姐要不要和我一块去?”

  苏挽意困极了,只想他不要烦她了,于是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头抵着他胸膛摇了摇。

  可男人却还在诱哄着:“路上会遇到很多小摊子,给你买甜糕不行么?”

  “你带回来给我吃。”

  她说话时,嘴唇不经意轻蹭过他的胸肌,感受到那里好像更加紧绷了。

  他将她从下面捞了出来,开始亲吻她的脸颊,“不想离开你。”

  苏挽意迷迷糊糊,无力回应,一心只想睡觉。他昨夜那么狠地折腾她,她累极了。

  “阿姐口渴么?”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开的,隔了一小会儿又回来了。他含了一口水,嘴对嘴喂她水喝,那水顺着两人的下巴直往下流,苏挽意也被迫咽下去不少,可水都喂完了,他居然还在她嘴里搅动。

  他根本等不及她睡醒了,还想要她。

  美人睁开迷蒙雾眼,推他:“你还没够么?”

  他喉结轻滚:“怎么能够呢?阿姐不要勾引我。”

  “谁勾引你了?明明是你自己……”
  明明是他自己一大早上过来扰她。

  他的手伸进被子里,沿着她的曲线游走,探入她的身下,苏挽意连忙夹紧双腿。

  “不来了,走开。”
  “困,疼,累。”

  郎君一愣,她怎么正好与自己相反,他反而精力充沛,浑身舒爽。

  “那阿姐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才走了几步,他又回来亲了她一口,“晚上回来给你带点心,甜的。”

  可算是走了,苏挽意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竟还觉得…有些甜蜜,这个粘人鬼,她一定是疯了。

  窗外薄雾弥漫,云层浓密,似乎要下雨了。

  佩兰香在莲花鹊尾的铜香炉中缭袅,美人就卧在玉枕纱帐之中。

  苏挽意再次醒来天已经趋黑了,帐子里暗蒙蒙的,她觉得她还能再睡会儿。不知何时,房门被打开了,一道修长挺拔的影子笼罩了她,她还不是太清醒,不想说话,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他在床边坐下,用手轻轻摸着她的脸,指尖从她的鼻梁轻轻划过,然后俯身,轻吻她的眉心、眼角和嘴巴。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那一瞬间苏挽意的心里突然翻起一阵海啸,因为她忽然感觉到他的爱意,可以汹涌澎湃,也可以温柔似水,不管哪种,都很爱她。

  当一个人很爱很爱一个人时,那个被爱的人大抵是会有所感觉的。

  如果有一个人,你得到了她,却忽然觉得也不过如此,那么这个你从前一直想要得到的人,其实就是你的欲望。而如果这个人,你得到了以后,依然爱不释手、珍而重之,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那么你便可以清楚,你才是真正爱上她了。

      满天星光邈远而又神秘,淅淅沥沥的春雨飘然而落。

  她下意识地回搂住他,将自己挪到他腿上,抱住他的蜂腰,然后把头埋进他的衣襟里,深嗅他身上清幽的木香。

  好像真的下雨了,外面风声呼啸着,里面却又温暖又安静。

  房间里没有燃灯,沉闷的光线里,他们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美人衣衫不整,云鬓半偏,清冷的气质里飘忽着几抹罕见的娇态。

  “睡醒了么?”,他将她抱进怀里,埋首于她颈间,嗓音倦懒。

  “嗯……”

  “我昨夜是不是弄疼你了?最后的时候,你的表情…好像有点疼……”

  美人把脸埋入男人的胸膛,不想告诉他。

  屋外雨声潺潺,有风从窗涌入,将芙蓉帐鼓动得摇晃。

  苏挽意忽然觉得,“窗外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好像也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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