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女鬼拦路

  昏暗的大街上,美人提灯静立。身后不远传来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扶桑,可一转身却不是。

  “苏姑娘。”

  端看来人,约莫凡人男子而立之年,气质儒雅风流,眉眼尽是风情。苏挽意记得他,他是镜湖派子虚真人的师弟左丘玄英,杳霭之行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左丘师叔。”

  她左手执灯,右手行了千灯山的展臂归心礼。非常尊敬的一礼,一时叫左丘玄英不好再妄唤她“苏姑娘”。

  男人上前虚虚一扶,“既然你我都在人间,便不必太在意玄门里的虚礼,苏姑娘唤我玄英便好。”

  苏挽意长睫低垂,“左丘师叔辈分在我之上,挽意怎好直呼姓名?”

  见此,左丘玄英不再强求,“方才台子上好似有花仙起舞,我远远瞧着,觉得像你。这便过来想要确认一下,不想还真是。”男人直勾勾盯着美人的娇颜,道:“挽意师侄何故出现于此?”

  “左丘师叔谬赞,我正与几位同门在上都除祟,方才也只是在作饵罢了。”

  “哦?”男人似乎来了兴趣,“什么样的棘手邪祟令挽意你亲自上阵?可需师叔帮忙?”

  这人眸中精光闪闪,气势逼人,唤她的名称一再更换,从“苏姑娘”叫到了“挽意”,不由让苏挽意暗暗产生了防备之心。

  “多谢左丘师叔好意,不过都是些寻常鬼物,我们几个可以应付,就不劳烦师叔出手了。”

  男人忽然叹了口气,像是不经意地往前走了几步:“好吧,不过挽意你真的…不必和我这么生分。”

  上都大街小巷之间的衔接并不都是平坦的,苏挽意此刻站在街口,身后便有几级矮阶,他这么一凑近,她下意识就想后退,不料一脚踩空了。

  扶桑提着梅花酥回来时,偏巧就看到了这一幕。

  那娇艳的桃花美人正被某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惊魂未定之余,未曾立刻推开他。

  扶桑心里“嗖”地窜上来一股火,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左丘玄英只感觉身后袭来一股浓重的杀意,他下意识用尽全力一挡,不料却轻轻松松化解了那抹杀气。原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可怀里的美人忽然就像离了水的一尾鱼一样,挣扎得厉害,一下子便挣脱了他的怀抱。

  左丘玄英追随着她的动作回身一看,才望见被他挥袖甩在了地上的男人。

  地上的灯影摇摇晃晃,美人清风似的,眨眼间就落在了郎君身边。

  “没事吧?”

  郎君微微抿唇,这一刻,扶桑骤然生出一股苍白的无力感——这副身躯还是太弱了。其实,他的修为早已跨越了金丹,甚至更高的境界……只是叫他一直压制着不肯渡劫。因为他的雷劫太过恐怖,他一直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可以这么说——天道早已盯上了他,只等他渡劫时将他歼灭于重重雷霆之下,若他渡劫,存活下来的几率将不到三成。是以,他才迟迟不肯突破。

  “牵动到你伤口了么?”

  扶桑盯着美人背后的男人,慢慢摇了摇头:“无碍,就是摔得有点重。”似乎是怕她担心,他才多说了两句,而后视线又转了回来,攥上她手腕,紧张道:“……他有没有伤到你?”

  左丘玄英的目光落在他们相触的地方,道:“你误会了。”

  苏挽意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解释道:“阿羽,这位是镜湖派的师叔,左丘玄英。方才是我没站稳,左丘师叔才拉了我一把,我没事。”

  “哦,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我误会了。”就像宣告所有权一样,他揽过美人香肩,眸光里压抑了几分阴沉,“多谢左丘师叔拉了一把…我阿姐。”

  这时,忽然有两只小蝴蝶飞了过来,在他们四周游飞着,散落着鳞粉。

  赵弦清给的信号,到了。

  ******

  月色凄凉,乌鸦哀鸣。

  经由碎星谷训练而成的、用以追踪引路的几只凤尾蝶此刻正引着众人经过上都城外的一处坟场。

  “这里阴森森的,真可怕。”傅雅醇缩着脖子走在后面。这一贯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平素不怕妖魔,只怕鬼怪,是以如今处在这样的氛围里,身体打着颤不说,心都直哆嗦,唯有说些话才能驱散心里几分恐惧:“这几日跟着你们可把我酸坏了,你们一个个出双入对儿的,可怜我身边连个姑娘都没有!哦对!还有左丘师伯陪我。”

  左丘玄英扬言不放心小辈,自己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众人对他了解不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别有用心。不过,身边跟着一个化神境的长辈,总归还是安心些。

  苏挽意引着左丘玄英走于最前,闻言,唯恐这口无遮拦的傻小子得罪人,不由微微侧首,朝后道:“傅师弟,长辈面前不可妄言。”

  左丘玄英却只是笑笑:“无碍。”

  然,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不过,那位小友当真是师侄的道侣么?”

  扶桑抱着临时寻来的剑正走于最后,闻言,男人原本低垂的眉眼忽而一掀,盯住左丘玄英,神色意味不明。

  “他……”

  苏挽意正在思索如何回答时,舒窈却开口了:“傅雅醇,真要给你个姑娘,你不得怕得钻人家怀里!”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舒窈及时转移了话题。

  面对舒窈的质疑,傅雅醇顿时挺了挺胸膛:“舒师姐可别乱说,我一丁点儿都不害怕!”

  “不害怕?那我可就告诉你了。” 只见走于傅雅醇身后的高挺郎君唇角勾起一抹坏笑,随意往傅雅醇背后一点,“自打你踏进这坟场,你背后就压了只鬼。”

  “池…池兄,这玩笑可开不得。”他声音都带了哭腔,求助似的看向舒窈:“舒师姐……”

  “我可瞧不见,你知道的,我不是极阴体质,自然就没有那阴阳眼,不过啊……”舒窈怪笑一声,逗他:“我听说被鬼压的人会觉得肩膀沉,你肩膀沉不沉啊?”

  被这么一说,瞬间,傅雅醇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肩膀好像真的有点酸。

  傅雅醇声音都开始发抖了:“苏师姐我只信你,师姐啊,你能否回头帮我看一下?”

  苏挽意闻言回身,平平静静看了一眼,道:“是个女鬼。”

  左丘玄英原本以为扶桑只是在玩笑,可竟连苏挽意都一本正经地说有鬼,他这才发觉此子不简单,“我忽然想起来,早年修界曾有传闻说…有位小友才入玄门半年便成功引气入体,好像也姓…池……”

  扶桑漫不经心抬眼看过去:“是我。左丘师叔,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原以为半年引气入体的少年奇才会进步迅猛些,不想……有些感慨罢了。”男人边叹惋边摇头,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郎君暗自冷笑,“左丘师叔不必自责,若说奇才,那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不过我很早便懂得,有些事情靠权力不得、靠修为不得、靠强求更不得。”

  左丘玄英怎听不懂扶桑的意有所指,“师侄年岁尚浅,便能有此觉悟,是亲身经历所得,还是少年人的豪言壮语呢?”

  针锋相对之中,一道弱弱的声音冒了出来:“……抱歉,打断一下。”傅雅醇腿软得一步也迈不出去,身子抖得厉害:“不过,你们好得先看看我背上这只女鬼吧……她到底要干什么啊?苍天啊,师叔师姐池兄!你们快帮我问问她,是有求于人还是前来索命,前者我可以有求必应啊,后者的话…就快帮我镇一镇吧……”说到此处,傅雅醇明显感觉背后一冷,“天乎天乎,要了命了,我现在头皮都在发麻,救命啊……”

  苏挽意实在看不下去了:“莫急,我帮你问她。”

  傅雅醇颤声抱怨起来:“明明身边有两个极阴体质的‘聚宝盆’,这鬼大姐为何偏偏挑上我啊?“

  只有舒窈回答了他:“那两个有重光殿的法器护身,很明显,除了他俩,我们之中,你八字最弱呗~”

  在苏挽意与扶桑的视角里,傅雅醇身上正背着只女鬼,她没有人们想象中的可怖,除了面色铁青,尚还维持着生前模样。

  “姑娘为何阻拦我们于此?”

  女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苏挽意凝神观察了片刻后恍然:人若非自然死亡而化作鬼魂,死后还会保持生前死状——这女鬼生前竟被人割了舌头。

  女鬼嘴唇张张合合,好似在重复着什么,苏挽意留意着她的口型,读出声来:“前…面有鬼?”

  傅雅醇哭丧着脸,哀嚎:“可她不也是鬼吗?”

  扶桑也在解读这女鬼的口型:“她说前面有更厉害的鬼。”

  舒窈心中一动,问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女鬼显然是听到了舒窈所问,回应了一句话,只见美人神色古怪,重复她的话道:“因为…她就是被那鬼所杀。”

  左丘玄英却在此刻开口:“都说鬼话连篇,也不是没有道理,异域之物常蒙骗世人,挽意师侄莫要轻信鬼物所言。”

  扶桑垂眸,蓦地想起自己从前对她的谎话连篇。

  只见那清冷的美人双眉之间如笼霜雪,朝傅雅醇款款走去,眼睛却在看着他身后立着的郎君:“师叔,异域之物不见得都是坏人,这是挽意亲身所历。”美人聘婷而至,在傅雅醇身前几步停下,眼睛看向他的肩膀,那里正趴着神色自若的女鬼姑娘:“何况,我们这一行人,有男有女,夜里行走于荒坟还能面色如常,这位姑娘想必不会看不出我们异于常人之处,但她却还能拦路于此,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左丘玄英沉默,没再说话。

  舒窈蓦地朝着傅雅醇的方向,问女鬼道:“刚刚你有没有瞧见一个男人,被那鬼物所掳?”

  苏挽意为女鬼传话道:“她说没看见男人,只瞧见那鬼的骷髅下属抬着顶轿子经过。”

  舒窈若有所思:“骷髅下属……看来,她说的鬼应该和我们追踪的是同一只了。不过,她为何会被那鬼所杀?”

作者有话说:
夫妻双双把英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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