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流光托孤
天禄国境内，有一云上岛屿，其上有一玄门坐落，唤做流光仙府。
云上宫阙下又有一小城镇，唤做落水涧。之所以唤做这个名字，在于此地是天禄第一长河最后一段峡谷的出口处，激流从洞群喷涌而出，如青龙腾空，掀起排排巨浪，仿若沧浪之水从天上飞来，有沧海横流、五岳崩摧之势。
落水涧此镇水域广阔，青山环绕，高峡平湖相映成趣，水光山色浑然一体。镇内生长着天然的雪松、红叶枣、银杏等苗木，四季长青，三季有花、两季有果。作为流光仙府在地面的中转站，风景十分秀丽。
走在落水涧的正街上，一抬头便能看见在云中时隐时现的巨大岛屿。那上面古朴瑰丽的建筑群，仿若是被精心雕琢的云上仙宫。薄雾袭来时，人就仿佛在仙境中穿梭。
“苍天呐，这里实在太美了！要是能够拜进仙府，岂不是日日可以见到这样的美景！”
“你想得倒美，这可是流光仙府啊，千人中都不一定有一人能进，你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
“我就是来试一试嘛，万一哪个慧眼识人的高人看上我了呢！”
流光仙府每隔十年招收一次弟子，今年正值仙府收徒之际，虽然还有半月才开始，但落水涧的客栈已经人满为患了。
整个落水涧都张灯结彩的，似是过节了一般。
傍晚，一场小雨过后，缤纷的霞光出现在天边、湖面，光线在云朵中晕染出无穷的色彩，绸缎般的云雾也在山间缓缓展开，更显这里水碧绿、天湛蓝。
一抱着婴孩的女子走在街上，所经之处，人皆噤了声、侧了目。
只见欢笑鼎沸当中，这女子身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墨缞，从云雾霞光中款款走来。
无论是在天禄还是在聂耳，规矩都是一样的——家中居丧需着白色丧服，如遇战争或其它重大事故不能守丧，才以黑色麻衣代丧服。
这女子黑纱遮面，木簪挽发，明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朴素二字，可那体态与意境却远非寻常人可比拟。
若说气质，端的是冷艳与坚毅。
“店家，请问还有房吗？”
竟连声音都很好听。
“这位夫人实在抱歉，小店已经客满了。”
女子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却被人拦下。
“夫人孤儿寡母的，又身着这么一身，莫不是亡故了夫君？小生正好未曾婚配，夫人不若跟了我，让我来给这孩子做做父亲？”
“赵兄也忒急了些，也不怕这女子面纱之下满脸疤？”
“满脸疤也不要紧，就冲这身段与眉眼，蒙着脸……嘿嘿，也意趣十足！”
猥琐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竟是一群纨绔当街欺负起了那对可怜的母子！
苏挽意不做理会，想要绕过他们几人，另寻别处。不料那几个轻浮浪荡的公子哥儿愈发大胆。
“诶？夫人别走啊！”
“夫人哪里去啊，这落水涧的客栈都已经客满了，不若你过来与我同住啊，我不收你房钱，还能倒给你钱呢！”
几个公子哥儿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脸上泛起淫笑。
这时，一小厮忽而凑到其中一个男人耳边道：“少爷，这里是流光仙府的地界，这夫人一看就气度不凡，难保不是仙府的人，咱们要不要收敛一些？”
那被提醒的少爷愣了一会儿，一脚踹在了小厮的胸口上：“滚一边去吧！她若是流光仙府的人，还能在落水涧找客栈住，真是不长脑袋！”
有人劝道：“赵兄赵兄，消消气，消消气！动静不宜闹得太大，你来这儿可还要拜师呢！”
“我呸！若不是我爹要挟我，我才不想过来，给人在这里拘着当徒弟，哪有在上都逍遥自在！”
许是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吵醒了安睡在母亲怀里的小无恙，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婴孩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赵兄别动怒啊，你看，你都给你这便宜儿子吓哭了。”
苏挽意摸了摸无恙的小脸蛋儿，非常神奇的是，这小婴儿竟然就止住了哭声。
“我儿有爹爹，莫要再胡乱玩笑了。”苏挽意的视线从无恙脸上慢慢上移，凝结成冻人三尺的寒冰，直直射向方才说话的那人：“今日我来流光有要事相求，不愿招人耳目，暂且不跟你计较。尔等若继续无礼，当心我刀剑无眼！”
森冷的语气从黑纱之后传来，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几人后退了两步。众人还来不及惊骇，便见这女子召出一把裹着黑布的长剑，踏剑飞天而去。
“快看快看，有人飞起来了！”
流光仙府在天上，可望而不可及。是以非玄门中人难登其门，往日只有拜师成功的人才能被带着飞上天去。落水涧云集了四方前来拜师的人，大多都是没有灵力的寻常人，偶尔有几个初入炼气的，却也未曾习得御剑术，他们早已习惯了人世间依靠双腿奔走或是倚仗车马拖拉的走路方式，是以看到除此之外的第三种，不由觉得惊异非常。
那几个公子哥儿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心中后怕极了……
流光仙府大门外，苏挽意与值守的弟子道明了来意：“可否为我通传澹雅少府主一声，就说有故交正于门外等他？”
没错，她来此处，是想求林澹雅帮她照顾无恙一段时日。虽然不要脸了些，但她也是没有办法了。她的亲朋绝大多数都在玉墨宗，可宗门有禁令，不允宗内弟子与她私下联系，她不愿连累兄长与那几个好朋友，便只能厚着脸皮来这儿求一求阿澹了。
阿澹是她在宗外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纠结。就像不想再麻烦澄泓一样，她其实也不想再叨扰阿澹了。阿澹心悦她，可她非但拒绝了他，如今又想请他照看她与别人生的孩子，这不是在戳他的心么……
可她必须要去一趟魔域！
她得找到苍旻，问它个清楚！
她到底还是不能相信，扶桑真的消失在了这天地间。
然而，她真的要为自己这一己之私，牵连旁人么？
她大抵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狠心，这一刻到了仙府门前，再望向怀里澄净的小脸，苏挽意几乎是顷刻就后悔了：“等等，不用了，不用帮我通传了。”
值守的弟子抱拳道：“这位夫人，您就算不说这句，我们也是不能通传的。夫人也莫怪，不是我们不想，而是无法做到。我们少府主最近在闭关，不问外界之事。”
“如此也好。”
苏挽意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她现在内心十分复杂，私心驱使着她尽快奔赴魔域，可责任感与母性又让她无法抛下这么年幼的无恙。然而带着无恙前往魔域又十分危险，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论如何至少也得保障无恙的安全才是。
值守的弟子是个热心肠的，“夫人可要留下姓名，来日我也可为夫人带话给少府主。”
“……不用了，多谢你。”
苏挽意走了。
落水涧上空的云海或如惊涛骇浪、浪花飞溅，或在山谷间涌动、上下飞腾，或在山峰间缠绵徘徊、如梦似幻，不一会儿就抹除了她御剑飞行留下的痕迹。
不知飞到了哪里，她从剑上下来，抱着无恙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林中。天黑了，林中安静得只听得见虫鸣鸟叫，无恙很乖，不吵也不闹，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探索着周遭的世界。她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害怕。怀里的婴孩似是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带着无恙御剑时，再无往日的心颤，大抵是心中想要给予儿子安全感的强烈愿望让她变得坚定、变得无畏。
不知走到了哪里，前面隐有火光，还有打斗的声音。
苏挽意一瞧，竟是一群盗匪在洗劫车队！
“老婆子，待会儿我挡住他们，你就朝着北面跑。你别怕，也别回头，跑进了城就好了。”
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赴任途中被土匪拦截，这群土匪见马车里的是官，心知捅了篓子，欲要杀人灭口。仆从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就只剩下一个衷心护主的小厮和他们一对老夫老妻了。
“我怎么能丢下你，老头子，没了你我还怎么活！这半辈子我都无所出，你为了我从不纳妾，我们就只有彼此了，我不走！”
知府大人老泪纵横，狠心一推夫人，呵斥道：“胡闹，我们两个能活一个是一个！快走！走！”
“大人小心！”那衷心的小伙子一个猛子扑了过来，撞倒了提刀砍向知府的土匪。
“小白啊，别管我们了，你还年轻，能走就走吧。”知府大人站在死人堆里，满心绝望。
“大人，当初若不是您与夫人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早就饿死在大年初一的街头了，今日我白诚安这条命便还给你们！”
“呀啊！”白诚安从地上站起，拿着木棍朝一个大汉奔去。
那大汉将刀换了个手拿着，道了声“不自量力”，一下就把木棍拦腰斩断了，就在那大刀即刻就要落在白诚安脑袋上时，一道清亮的女声传入到众人的耳里。
“沉水。”
那一刻，皎月穿云过，一把飞剑从林中骤然飞出，在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几个健硕的大汉便已经被那飞剑放了血，齐齐倒了下去。
飞剑非常人性化地甩了甩剑身的血，又去树上的叶子里穿行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往来处飞去，最后停在一抱着婴孩的女子身后，没入她的灵台。
女子在月下亭亭而立，黑色裙摆随风舞动，就像黑夜里被皎皎月光温柔濯灌了的一朵幽幽黑玉兰。
知府大人最先反应过来，这女子应该不是寻常人，这里离流光仙府那么近，没准儿就是那仙府里的修仙人。于是，他赶紧携了老伴儿跪下，“多谢姑娘出手搭救！”
白诚安也回过了神，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多谢恩人相救！”
苏挽意侧过了身，没有受他们的大礼，“这些人害了那么多性命，如今身死也是罪有应得，是他们的报应到了，你们不必谢我。”
“姑娘哪里的话，若没有姑娘，我三人早已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还是要谢的，应该要谢的！老朽是肃州新上任的知府，与老妻、家仆赴任的途中遇到了此等祸事，好在得遇姑娘，才逢凶化吉。姑娘日后若有难处，只要老朽能帮上忙的，无论什么，尽管到肃州找我，老朽将举家诚迎。”
无论什么……
端看这位大人的面相与周身气息，便可知他是位为民请命的父母官；其夫人慈眉善目，周身隐现白光，更是位菩萨心肠的大善人。
她方才听见他们的对话了，这位知府大人与他的夫人半生无儿无女，若是将无恙托付给他二人照看一段时日，想必他们定然不会亏待……
“我的确有一件事，想要拜托。”
作者有话说：
云上宫阙下又有一小城镇，唤做落水涧。之所以唤做这个名字，在于此地是天禄第一长河最后一段峡谷的出口处，激流从洞群喷涌而出，如青龙腾空，掀起排排巨浪，仿若沧浪之水从天上飞来，有沧海横流、五岳崩摧之势。
落水涧此镇水域广阔，青山环绕，高峡平湖相映成趣，水光山色浑然一体。镇内生长着天然的雪松、红叶枣、银杏等苗木，四季长青，三季有花、两季有果。作为流光仙府在地面的中转站，风景十分秀丽。
走在落水涧的正街上，一抬头便能看见在云中时隐时现的巨大岛屿。那上面古朴瑰丽的建筑群，仿若是被精心雕琢的云上仙宫。薄雾袭来时，人就仿佛在仙境中穿梭。
“苍天呐，这里实在太美了！要是能够拜进仙府，岂不是日日可以见到这样的美景！”
“你想得倒美，这可是流光仙府啊，千人中都不一定有一人能进，你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
“我就是来试一试嘛，万一哪个慧眼识人的高人看上我了呢！”
流光仙府每隔十年招收一次弟子，今年正值仙府收徒之际，虽然还有半月才开始，但落水涧的客栈已经人满为患了。
整个落水涧都张灯结彩的，似是过节了一般。
傍晚，一场小雨过后，缤纷的霞光出现在天边、湖面，光线在云朵中晕染出无穷的色彩，绸缎般的云雾也在山间缓缓展开，更显这里水碧绿、天湛蓝。
一抱着婴孩的女子走在街上，所经之处，人皆噤了声、侧了目。
只见欢笑鼎沸当中，这女子身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墨缞，从云雾霞光中款款走来。
无论是在天禄还是在聂耳，规矩都是一样的——家中居丧需着白色丧服，如遇战争或其它重大事故不能守丧，才以黑色麻衣代丧服。
这女子黑纱遮面，木簪挽发，明明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朴素二字，可那体态与意境却远非寻常人可比拟。
若说气质，端的是冷艳与坚毅。
“店家，请问还有房吗？”
竟连声音都很好听。
“这位夫人实在抱歉，小店已经客满了。”
女子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却被人拦下。
“夫人孤儿寡母的，又身着这么一身，莫不是亡故了夫君？小生正好未曾婚配，夫人不若跟了我，让我来给这孩子做做父亲？”
“赵兄也忒急了些，也不怕这女子面纱之下满脸疤？”
“满脸疤也不要紧，就冲这身段与眉眼，蒙着脸……嘿嘿，也意趣十足！”
猥琐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竟是一群纨绔当街欺负起了那对可怜的母子！
苏挽意不做理会，想要绕过他们几人，另寻别处。不料那几个轻浮浪荡的公子哥儿愈发大胆。
“诶？夫人别走啊！”
“夫人哪里去啊，这落水涧的客栈都已经客满了，不若你过来与我同住啊，我不收你房钱，还能倒给你钱呢！”
几个公子哥儿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脸上泛起淫笑。
这时，一小厮忽而凑到其中一个男人耳边道：“少爷，这里是流光仙府的地界，这夫人一看就气度不凡，难保不是仙府的人，咱们要不要收敛一些？”
那被提醒的少爷愣了一会儿，一脚踹在了小厮的胸口上：“滚一边去吧！她若是流光仙府的人，还能在落水涧找客栈住，真是不长脑袋！”
有人劝道：“赵兄赵兄，消消气，消消气！动静不宜闹得太大，你来这儿可还要拜师呢！”
“我呸！若不是我爹要挟我，我才不想过来，给人在这里拘着当徒弟，哪有在上都逍遥自在！”
许是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吵醒了安睡在母亲怀里的小无恙，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婴孩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赵兄别动怒啊，你看，你都给你这便宜儿子吓哭了。”
苏挽意摸了摸无恙的小脸蛋儿，非常神奇的是，这小婴儿竟然就止住了哭声。
“我儿有爹爹，莫要再胡乱玩笑了。”苏挽意的视线从无恙脸上慢慢上移，凝结成冻人三尺的寒冰，直直射向方才说话的那人：“今日我来流光有要事相求，不愿招人耳目，暂且不跟你计较。尔等若继续无礼，当心我刀剑无眼！”
森冷的语气从黑纱之后传来，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几人后退了两步。众人还来不及惊骇，便见这女子召出一把裹着黑布的长剑，踏剑飞天而去。
“快看快看，有人飞起来了！”
流光仙府在天上，可望而不可及。是以非玄门中人难登其门，往日只有拜师成功的人才能被带着飞上天去。落水涧云集了四方前来拜师的人，大多都是没有灵力的寻常人，偶尔有几个初入炼气的，却也未曾习得御剑术，他们早已习惯了人世间依靠双腿奔走或是倚仗车马拖拉的走路方式，是以看到除此之外的第三种，不由觉得惊异非常。
那几个公子哥儿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心中后怕极了……
流光仙府大门外，苏挽意与值守的弟子道明了来意：“可否为我通传澹雅少府主一声，就说有故交正于门外等他？”
没错，她来此处，是想求林澹雅帮她照顾无恙一段时日。虽然不要脸了些，但她也是没有办法了。她的亲朋绝大多数都在玉墨宗，可宗门有禁令，不允宗内弟子与她私下联系，她不愿连累兄长与那几个好朋友，便只能厚着脸皮来这儿求一求阿澹了。
阿澹是她在宗外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纠结。就像不想再麻烦澄泓一样，她其实也不想再叨扰阿澹了。阿澹心悦她，可她非但拒绝了他，如今又想请他照看她与别人生的孩子，这不是在戳他的心么……
可她必须要去一趟魔域！
她得找到苍旻，问它个清楚！
她到底还是不能相信，扶桑真的消失在了这天地间。
然而，她真的要为自己这一己之私，牵连旁人么？
她大抵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狠心，这一刻到了仙府门前，再望向怀里澄净的小脸，苏挽意几乎是顷刻就后悔了：“等等，不用了，不用帮我通传了。”
值守的弟子抱拳道：“这位夫人，您就算不说这句，我们也是不能通传的。夫人也莫怪，不是我们不想，而是无法做到。我们少府主最近在闭关，不问外界之事。”
“如此也好。”
苏挽意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她现在内心十分复杂，私心驱使着她尽快奔赴魔域，可责任感与母性又让她无法抛下这么年幼的无恙。然而带着无恙前往魔域又十分危险，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论如何至少也得保障无恙的安全才是。
值守的弟子是个热心肠的，“夫人可要留下姓名，来日我也可为夫人带话给少府主。”
“……不用了，多谢你。”
苏挽意走了。
落水涧上空的云海或如惊涛骇浪、浪花飞溅，或在山谷间涌动、上下飞腾，或在山峰间缠绵徘徊、如梦似幻，不一会儿就抹除了她御剑飞行留下的痕迹。
不知飞到了哪里，她从剑上下来，抱着无恙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林中。天黑了，林中安静得只听得见虫鸣鸟叫，无恙很乖，不吵也不闹，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探索着周遭的世界。她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害怕。怀里的婴孩似是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带着无恙御剑时，再无往日的心颤，大抵是心中想要给予儿子安全感的强烈愿望让她变得坚定、变得无畏。
不知走到了哪里，前面隐有火光，还有打斗的声音。
苏挽意一瞧，竟是一群盗匪在洗劫车队！
“老婆子，待会儿我挡住他们，你就朝着北面跑。你别怕，也别回头，跑进了城就好了。”
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赴任途中被土匪拦截，这群土匪见马车里的是官，心知捅了篓子，欲要杀人灭口。仆从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就只剩下一个衷心护主的小厮和他们一对老夫老妻了。
“我怎么能丢下你，老头子，没了你我还怎么活！这半辈子我都无所出，你为了我从不纳妾，我们就只有彼此了，我不走！”
知府大人老泪纵横，狠心一推夫人，呵斥道：“胡闹，我们两个能活一个是一个！快走！走！”
“大人小心！”那衷心的小伙子一个猛子扑了过来，撞倒了提刀砍向知府的土匪。
“小白啊，别管我们了，你还年轻，能走就走吧。”知府大人站在死人堆里，满心绝望。
“大人，当初若不是您与夫人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早就饿死在大年初一的街头了，今日我白诚安这条命便还给你们！”
“呀啊！”白诚安从地上站起，拿着木棍朝一个大汉奔去。
那大汉将刀换了个手拿着，道了声“不自量力”，一下就把木棍拦腰斩断了，就在那大刀即刻就要落在白诚安脑袋上时，一道清亮的女声传入到众人的耳里。
“沉水。”
那一刻，皎月穿云过，一把飞剑从林中骤然飞出，在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几个健硕的大汉便已经被那飞剑放了血，齐齐倒了下去。
飞剑非常人性化地甩了甩剑身的血，又去树上的叶子里穿行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往来处飞去，最后停在一抱着婴孩的女子身后，没入她的灵台。
女子在月下亭亭而立，黑色裙摆随风舞动，就像黑夜里被皎皎月光温柔濯灌了的一朵幽幽黑玉兰。
知府大人最先反应过来，这女子应该不是寻常人，这里离流光仙府那么近，没准儿就是那仙府里的修仙人。于是，他赶紧携了老伴儿跪下，“多谢姑娘出手搭救！”
白诚安也回过了神，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多谢恩人相救！”
苏挽意侧过了身，没有受他们的大礼，“这些人害了那么多性命，如今身死也是罪有应得，是他们的报应到了，你们不必谢我。”
“姑娘哪里的话，若没有姑娘，我三人早已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还是要谢的，应该要谢的！老朽是肃州新上任的知府，与老妻、家仆赴任的途中遇到了此等祸事，好在得遇姑娘，才逢凶化吉。姑娘日后若有难处，只要老朽能帮上忙的，无论什么，尽管到肃州找我，老朽将举家诚迎。”
无论什么……
端看这位大人的面相与周身气息，便可知他是位为民请命的父母官；其夫人慈眉善目，周身隐现白光，更是位菩萨心肠的大善人。
她方才听见他们的对话了，这位知府大人与他的夫人半生无儿无女，若是将无恙托付给他二人照看一段时日，想必他们定然不会亏待……
“我的确有一件事，想要拜托。”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