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阴谋重重
永夜城，红月高悬，夜色无边。
更深人静，苏挽意睡在靠窗的床头那边，她整个人蜷缩着，极度没有安全感。
反映在梦里，依旧如此。
她走在花比人高的狭长花路中，似乎永远也找不到尽头。她有种预感，很强烈的预感，她需要穿过这片花田。
沿途的花瓣蹭过她的脸，触感很真实，她拨开花枝往前走，某一刻终于来到了花田的尽头。
花丛的尽头，湛蓝的海水前，男子回转身子，垂眸似狐，抬眼若鹿，眼下月牙疤俏似红痣。
“阿姐。”
男人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朝她张开双臂。
苏挽意鼻子一酸，毫不犹豫扑了过去，被他一把抱住的瞬间，还往上提了提。
他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
“我好想你，好想你。”
男人微微低头，不用任何言语，她便明白，仰首主动将唇送了上去。唇与唇相贴、辗转、游离……就像中的毒有了解药，刹那间解了相思之苦。
她在这场幻梦里，想起同苍旻之间的不堪关系，哭着与他反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怨怪她也好，鄙夷她也罢，那样她兴许还能稍稍好受一些，可扶桑就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安抚道：“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当下的最优选择，我永远都不会怪你。”
在苏挽意泪眼朦胧的视线里，男人破碎成花瓣，被风吹散。
“扶桑！”她追出去之际，蓦地又被人从身后扯住。
“你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
扯着她腕子的男人与方才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却又不同。他耳后魔纹纵横，眉心印鉴银光流转，一双红眸戾气森森，是苍旻。
苏挽意一瞬间悲不自胜，告诉他：“我是来渡你的。”
“你要渡吾？”苍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以何来渡？金银财宝？广厦屋舍？还是美人卧膝，及第登科？”
“你需清楚，吾是天魔，天生的魔种，不是那些后天转化成魔的蠢材。你是渡不成吾的。”
“既然渡不成，那就杀了你！”
苍旻靠近一步，挑衅地看着她：“你舍得吗？”
乌云盖月，黑暗笼罩，短暂地隐去了眼前身影。
苏挽意手一翻，沉水即握，直直朝眼前人刺去。
噗嗤一声，剑身入体的感觉传来，竟然刺中他了……
黑暗褪去，红月即出，溅了男人满身悲凉。男人眸中的深红倏尔褪去，盛了满目破碎的柔情：“你能分得清我是谁吗，阿姐？”
苏挽意猛然惊醒，身体一动，才发觉手里握了剑。方才在梦中不小心动用了灵力，如今狐妖的妖丹产生反噬，令她丹田陷入一片疼痛。其他婢女都已经睡熟了，满室沉稳的呼吸声里，她收好沉水，忍着疼缓缓侧过身，从窗缝中窥视中空红月。
苍旻亲口说扶桑死了，可她还是不能够相信。她迟迟不愿离开魔域，就是因为她还想亲自到他的识海再看一看……
次日，苏挽意浆洗干净某处送来的衣服，黄昏时又将暴晒了整日的衣服送归到来处。听说苍穹尊者麾下左使殷天泽酷爱收徒揽才，最近他又新招揽了一个贤才，而苏挽意要去的地方便是为这贤才新辟出来的府邸。
“苏挽意？”
苏挽意惊诧回眸，瞧见了正从府里走出的人。
“左丘……师叔？”
此人眉眼聚散风流，气质儒雅随和，正是镜湖派的左丘玄英。
“果真是你！你怎会在此处？身上又缘何……会有妖气？”男人满目惊喜，甚至忘形地握住了她的肩。
苏挽意心中一惊，目光落到自己肩上。
“抱歉，一时高兴，冒犯了。”左丘玄英讪讪撤回了自己的手。
苏挽意退后一步，与他扯开距离道：“我的事情比较复杂，说来话长，左丘师叔又为何在此？”
苏挽意从没想过会在魔域里与修界之人撞见，还是在守卫森严、人来人往的魔宫之内。据她所知，如今尚在魔宫之中的修界弟子便只有在刑罚司里关押的一众了。
难不成他是来救人的？
不对。他方才可是从这大门内明目张胆走出来的，这里到处都是魔族的士兵，他怎可能孤身一人至此而不惹人围攻？
见他面色为难，苏挽意稍作联想，猜测道：“你投靠了魔族？”
左丘玄英面露愧色，终究点头承认了，“那万俟随珠手段极其残忍，若我不答应回到人间去做魔域的内应，他便一日斩杀一个我派弟子，我也是逼不得已。”
“刑罚司里的俘虏，都是镜湖派的弟子吗？”
“是，都怪我当初指挥不慎……如今既然我已经投靠了魔族，他们便不会再杀人了，只是委屈他们还要留在那鬼地方做些时日的人质了。”
没有玉墨宗弟子，苏挽意虽然暗自松了口气，却也觉得十分揪心，修界中玄门佛门……众家同气连枝，不论是谁在那里面受罪，她都应该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你会不会因此看低我？”
“不会，既然左丘师叔的初衷是为了救人，挽意认为可以略用些手段，比如假意投降，伺机而动。”
左丘玄英眼底暗了暗，思虑片刻，低声同她讲道：“既然如此，挽意师侄可愿助我？今夜子时，刑罚司外，我们里应外合将他们救出魔域可好？”
左丘玄英既然是假意投靠，便早有一日会败露，让那些弟子再留在魔域委实不妥。
“今夜吗？”时间很仓促，但左丘玄英接下来同她说的计划，听起来确有几分可行，是以，苏挽意想了想，最后还是道：“好。”
……
更深露重，子时三刻，刑罚司外。
苏挽意黑纱罩面，收敛了气息，贴着墙根而立。她迟到了，一是因为魔域没有白日，她对魔域的时间概念比较模糊，二则是因为同屋住的婢女有一个失眠了，她便等到那婢女睡着才敢出门。也不知现在这边情况如何了……她眼下不能轻易动用灵力，如果再遭遇反噬，很可能会对妖丹造成损伤。完整的妖丹本就难求，能有一颗已是幸运，何况这妖丹还是襄柳已故母亲之物，她必须得好好保护才行。
若是到时起了冲突，她便只能动用襄柳与薄青山给予她的那几件宝物了。
子时已过，左丘玄英却迟迟不来，莫非他已经进去了吗？
苏挽意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里面有动静，担忧里面发生了什么意外，便决定悄悄过去查探一下，倘若不对，也好先退。
她服了隐蔽妖气的丹药，趁守卫换班的空隙，溜进了刑罚司。很奇怪，这里守备得竟如此松散，她甚至看见有人在打哈欠。
她心生警惕，犹豫了一会儿，暂时呆在了外面。她趴在房檐上，看见底下有人从牢房里向外抬着一具具尸体。
那些人……俱穿着镜湖派弟子的衣服。
苏挽意心中悲戚，她来了魔域如此之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救成。兴许里面还有活着的人，这一次，她一定会带他们离开这里。
她潜入牢房时，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气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这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形成的味道呢……魔族人都说掌管刑罚司的随珠大人是个刽子手，刑罚司中的牢房就好像是他的私人空间，他的清理癖让他习惯性地定期清理牢房，一一将牢房里的活物都处理掉，一个不剩。
这与苏挽意认识的温文尔雅的“素商”迥然不同。
看着空荡荡牢房，苏挽意还是无法相信，一是不敢相信万俟随珠的残忍，二是不能相信左丘玄英对她说了谎。
那些弟子，应该都已经死了吧……左丘师叔为何要骗她？
“快集合！有人夜闯刑罚司！”外面传来喊声，苏挽意的身体陡然紧绷住。
糟了，被发现了！
她迅速将自己融于黑暗，躲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牢里连个鬼影都没了，什么人这么想不开，还要擅闯这里？”一魔族士兵懒懒散散地从她身边经过，还不忘抱怨道。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牢房，她被发现好像只是时间问题。她压碎一枚襄柳之前送她的可以模糊视线的钢珠，牢里顿时分不清了敌友。她本就躲在靠近大门的位置，在烟雾笼罩大门内外时，找准时机迅速钻了出去。
“有人往那边跑了！”她的脚步声很急促，轻易就暴露了行踪。
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渐渐密集，苏挽意因为昨夜的妖灵反噬，本就有些力不从心，跑着跑着渐渐没了力气。
她很犹豫要不要动用薄青山送予她保命用的银丝线，那东西注入了薄青山的灵念，必要时注入灵力便能自行运作，帮她抵挡一二。可一旦动用那物，若是处理不干净，很容易便会追查到痕迹，届时必会连累到薄青山与他身后的妖域。
这个时候，能不用还是不用为妙。
她记得这附近有个荒废的院落，里面有口深井，再坚持一下，去那井里躲一躲吧！可就在她跑至某个转弯之际，忽然有人迎面而来捂住了她的口鼻，一阵浓烈的馨香传来，她渐渐晕倒在了来人怀里。
更深人静，苏挽意睡在靠窗的床头那边，她整个人蜷缩着，极度没有安全感。
反映在梦里，依旧如此。
她走在花比人高的狭长花路中，似乎永远也找不到尽头。她有种预感，很强烈的预感，她需要穿过这片花田。
沿途的花瓣蹭过她的脸，触感很真实，她拨开花枝往前走，某一刻终于来到了花田的尽头。
花丛的尽头，湛蓝的海水前，男子回转身子，垂眸似狐，抬眼若鹿，眼下月牙疤俏似红痣。
“阿姐。”
男人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朝她张开双臂。
苏挽意鼻子一酸，毫不犹豫扑了过去，被他一把抱住的瞬间，还往上提了提。
他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
“我好想你，好想你。”
男人微微低头，不用任何言语，她便明白，仰首主动将唇送了上去。唇与唇相贴、辗转、游离……就像中的毒有了解药，刹那间解了相思之苦。
她在这场幻梦里，想起同苍旻之间的不堪关系，哭着与他反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怨怪她也好，鄙夷她也罢，那样她兴许还能稍稍好受一些，可扶桑就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安抚道：“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当下的最优选择，我永远都不会怪你。”
在苏挽意泪眼朦胧的视线里，男人破碎成花瓣，被风吹散。
“扶桑！”她追出去之际，蓦地又被人从身后扯住。
“你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
扯着她腕子的男人与方才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却又不同。他耳后魔纹纵横，眉心印鉴银光流转，一双红眸戾气森森，是苍旻。
苏挽意一瞬间悲不自胜，告诉他：“我是来渡你的。”
“你要渡吾？”苍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以何来渡？金银财宝？广厦屋舍？还是美人卧膝，及第登科？”
“你需清楚，吾是天魔，天生的魔种，不是那些后天转化成魔的蠢材。你是渡不成吾的。”
“既然渡不成，那就杀了你！”
苍旻靠近一步，挑衅地看着她：“你舍得吗？”
乌云盖月，黑暗笼罩，短暂地隐去了眼前身影。
苏挽意手一翻，沉水即握，直直朝眼前人刺去。
噗嗤一声，剑身入体的感觉传来，竟然刺中他了……
黑暗褪去，红月即出，溅了男人满身悲凉。男人眸中的深红倏尔褪去，盛了满目破碎的柔情：“你能分得清我是谁吗，阿姐？”
苏挽意猛然惊醒，身体一动，才发觉手里握了剑。方才在梦中不小心动用了灵力，如今狐妖的妖丹产生反噬，令她丹田陷入一片疼痛。其他婢女都已经睡熟了，满室沉稳的呼吸声里，她收好沉水，忍着疼缓缓侧过身，从窗缝中窥视中空红月。
苍旻亲口说扶桑死了，可她还是不能够相信。她迟迟不愿离开魔域，就是因为她还想亲自到他的识海再看一看……
次日，苏挽意浆洗干净某处送来的衣服，黄昏时又将暴晒了整日的衣服送归到来处。听说苍穹尊者麾下左使殷天泽酷爱收徒揽才，最近他又新招揽了一个贤才，而苏挽意要去的地方便是为这贤才新辟出来的府邸。
“苏挽意？”
苏挽意惊诧回眸，瞧见了正从府里走出的人。
“左丘……师叔？”
此人眉眼聚散风流，气质儒雅随和，正是镜湖派的左丘玄英。
“果真是你！你怎会在此处？身上又缘何……会有妖气？”男人满目惊喜，甚至忘形地握住了她的肩。
苏挽意心中一惊，目光落到自己肩上。
“抱歉，一时高兴，冒犯了。”左丘玄英讪讪撤回了自己的手。
苏挽意退后一步，与他扯开距离道：“我的事情比较复杂，说来话长，左丘师叔又为何在此？”
苏挽意从没想过会在魔域里与修界之人撞见，还是在守卫森严、人来人往的魔宫之内。据她所知，如今尚在魔宫之中的修界弟子便只有在刑罚司里关押的一众了。
难不成他是来救人的？
不对。他方才可是从这大门内明目张胆走出来的，这里到处都是魔族的士兵，他怎可能孤身一人至此而不惹人围攻？
见他面色为难，苏挽意稍作联想，猜测道：“你投靠了魔族？”
左丘玄英面露愧色，终究点头承认了，“那万俟随珠手段极其残忍，若我不答应回到人间去做魔域的内应，他便一日斩杀一个我派弟子，我也是逼不得已。”
“刑罚司里的俘虏，都是镜湖派的弟子吗？”
“是，都怪我当初指挥不慎……如今既然我已经投靠了魔族，他们便不会再杀人了，只是委屈他们还要留在那鬼地方做些时日的人质了。”
没有玉墨宗弟子，苏挽意虽然暗自松了口气，却也觉得十分揪心，修界中玄门佛门……众家同气连枝，不论是谁在那里面受罪，她都应该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你会不会因此看低我？”
“不会，既然左丘师叔的初衷是为了救人，挽意认为可以略用些手段，比如假意投降，伺机而动。”
左丘玄英眼底暗了暗，思虑片刻，低声同她讲道：“既然如此，挽意师侄可愿助我？今夜子时，刑罚司外，我们里应外合将他们救出魔域可好？”
左丘玄英既然是假意投靠，便早有一日会败露，让那些弟子再留在魔域委实不妥。
“今夜吗？”时间很仓促，但左丘玄英接下来同她说的计划，听起来确有几分可行，是以，苏挽意想了想，最后还是道：“好。”
……
更深露重，子时三刻，刑罚司外。
苏挽意黑纱罩面，收敛了气息，贴着墙根而立。她迟到了，一是因为魔域没有白日，她对魔域的时间概念比较模糊，二则是因为同屋住的婢女有一个失眠了，她便等到那婢女睡着才敢出门。也不知现在这边情况如何了……她眼下不能轻易动用灵力，如果再遭遇反噬，很可能会对妖丹造成损伤。完整的妖丹本就难求，能有一颗已是幸运，何况这妖丹还是襄柳已故母亲之物，她必须得好好保护才行。
若是到时起了冲突，她便只能动用襄柳与薄青山给予她的那几件宝物了。
子时已过，左丘玄英却迟迟不来，莫非他已经进去了吗？
苏挽意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里面有动静，担忧里面发生了什么意外，便决定悄悄过去查探一下，倘若不对，也好先退。
她服了隐蔽妖气的丹药，趁守卫换班的空隙，溜进了刑罚司。很奇怪，这里守备得竟如此松散，她甚至看见有人在打哈欠。
她心生警惕，犹豫了一会儿，暂时呆在了外面。她趴在房檐上，看见底下有人从牢房里向外抬着一具具尸体。
那些人……俱穿着镜湖派弟子的衣服。
苏挽意心中悲戚，她来了魔域如此之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救成。兴许里面还有活着的人，这一次，她一定会带他们离开这里。
她潜入牢房时，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气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这究竟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形成的味道呢……魔族人都说掌管刑罚司的随珠大人是个刽子手，刑罚司中的牢房就好像是他的私人空间，他的清理癖让他习惯性地定期清理牢房，一一将牢房里的活物都处理掉，一个不剩。
这与苏挽意认识的温文尔雅的“素商”迥然不同。
看着空荡荡牢房，苏挽意还是无法相信，一是不敢相信万俟随珠的残忍，二是不能相信左丘玄英对她说了谎。
那些弟子，应该都已经死了吧……左丘师叔为何要骗她？
“快集合！有人夜闯刑罚司！”外面传来喊声，苏挽意的身体陡然紧绷住。
糟了，被发现了！
她迅速将自己融于黑暗，躲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牢里连个鬼影都没了，什么人这么想不开，还要擅闯这里？”一魔族士兵懒懒散散地从她身边经过，还不忘抱怨道。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牢房，她被发现好像只是时间问题。她压碎一枚襄柳之前送她的可以模糊视线的钢珠，牢里顿时分不清了敌友。她本就躲在靠近大门的位置，在烟雾笼罩大门内外时，找准时机迅速钻了出去。
“有人往那边跑了！”她的脚步声很急促，轻易就暴露了行踪。
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渐渐密集，苏挽意因为昨夜的妖灵反噬，本就有些力不从心，跑着跑着渐渐没了力气。
她很犹豫要不要动用薄青山送予她保命用的银丝线，那东西注入了薄青山的灵念，必要时注入灵力便能自行运作，帮她抵挡一二。可一旦动用那物，若是处理不干净，很容易便会追查到痕迹，届时必会连累到薄青山与他身后的妖域。
这个时候，能不用还是不用为妙。
她记得这附近有个荒废的院落，里面有口深井，再坚持一下，去那井里躲一躲吧！可就在她跑至某个转弯之际，忽然有人迎面而来捂住了她的口鼻，一阵浓烈的馨香传来，她渐渐晕倒在了来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