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兰因絮果
余如泽的海边，三百年后的襄柳独坐于海岸边，伴着浪声滔滔，对月孤饮。
回想起与逄茶山的相遇、相识与相爱，再到最后的背叛，襄柳仿佛再一次，在那人妖相恋注定的悲剧中走了一遭。虽然当初不死不活的感觉已经很渺远了，但那记忆就像驶离海岸的潮水，总是去了又回，想起逄茶山，他仍旧觉得自己好似掉入了深海中，无法呼吸。
后面的故事很俗套。
一个极尽落魄的小狐狸为了能够永远留住它在世间仅剩的那份温暖，幻化成了女儿身，将那快要成婚的少年庄主从官家小姐手中成功抢了过来。
他对“她”百般宠爱，千般讨好。
他为“她”甘愿背信弃义，撕毁婚约，又为“她”得罪知府，生意受创，却从无怨言。
可襄柳明白，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是女子的基础上。
彼时襄柳年幼，对情爱一事本就懵懂，因为在逄茶山这里体会到了在妖域没人给过他的疼爱，是以既像亲人一样依赖逄茶山，又对他有些莫名的悸动。
毛茸茸的小狐狸在睡梦中挨向那人，一缕光透过床幔打在男人的肩脊上，日光轻抚过他侧颜的绒毛，阴暗了他紧锁的眉心，小狐狸慢慢靠近，轻轻嗅了嗅他的味道，退后时却骤然撞进他悄无声息睁开的幽深双眸中。
“偷看我？”
小狐狸心一跳，霎时便错开了视线。
它的动作过于迅速，过度的反应流露出了内心的慌乱。
或许越是抑制什么也就越会助长什么，襄柳压抑着自己对逄茶山见不得人的感情，可那种悸动总在不经意间慌了他的神。
在妖族，襄柳曾见过男妖同男妖在一起，而人间这样的，听说叫做断袖，名声好像不太好。可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逄茶山不介意，他或许也可以以自己的真实容貌同他试一试。
襄柳在女人与狐狸之间来回切换，刚刚开始时还出过些小乱子，可后来便能够自如了。某日他幻化成女人时，同逄茶山旁敲侧击道：“倘若……我不是女子，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男人将“她”揽入怀中，目光缱绻，“便是你不是人，我也依旧不改此心。”
彼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襄柳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想要鼓足勇气告诉逄茶山，就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能耍赖！可他还是没能张口。
好景不长，那位知府千金被退婚后，竟阴差阳错成了王妃，因对逄茶山的退婚与襄柳的插足怀恨在心，便指使人在不夜侯茶庄向朝廷进贡的茶叶上做了手脚，叫不夜侯茶庄落下个大不敬之罪。
逄茶山因此获罪流放，如日中天的不夜侯山庄一夕易主，再不复往日声名。
彼时逄茶山已经向襄柳求了亲，襄柳正犹豫不决要不要告诉逄茶山实情。
可之前尚有选择，从流放路上劫走逄茶山时，襄柳却不得不暴露了。
“从前我想过你是妖，可我没想过你会是……”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逄茶山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妖会影响人类既定的命数，按照逄茶山这一世的轨迹，本该与那知府小姐成亲，一生顺遂的。如果不是他贸然出现，逄茶山根本就不用吃流放的苦。襄柳很自责，恢复成狐狸模样，跟着逄茶山，从聂耳境内来到天禄边境的朝云国。
逄茶山凭借自己与茶相关的天赋与经验，在朝云国培育出新品种的茶，渐渐在天禄打开了市场。刚刚开始常会有本地人因为眼红来欺负他，每次遇到这种事，襄柳就会出手，逄茶山一开始还会训斥小狐狸伤人，可某一次小狐狸听话地没有伤人，那些人却伤了它。
逄茶山虽然嘴上没说什么，然而从今以后他便再不管狐狸伤不伤人了，只要别打死或打残那些来找茬的，便由小狐狸去了。
生意越来越好，逄茶山在朝云国开了家茶肆，慢慢地，他们还有了自己的房子。
逄茶山在院子里种满了山茶树，等到山茶树开满枝头，小狐狸就在满院的茶花飘舞中和心上人一起迎接秋天。
“为什么山茶只开在秋天啊？逄茶山，山茶树就不能一年四季都开花嘛！”
逄茶山在小狐狸的欢腾跳跃中，同它讲起了故事：“听这里的老人说，两千年前朝云国有一男子，一生都过得十分顺遂，顺遂得让人羡慕极了，寿终正寝后来到地府才知，他往上数七世皆是寒门，七世行善，才换来这第八世的泼天富贵与顺心顺意。第八世他依旧行善，换来了一次难得的机会——成为地府的判官。只要第九世他仍旧不改初心，能够一生行善，便能彻底脱离轮回之苦，入冥间成为判官。
第九世，这人降生到了王侯之家，成为世子，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某次他救了一个人。那人身负灭门之仇，濒死之际，若不是他，便不会有那一线生机。按理说这本是一件善事，可这人活过来后，一心报仇，牵连了不少无辜之人，害他们死于非命。
彼时，世子已继承了侯爵之位，平素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唯有品茶与赏花，其中尤其喜爱山茶花，因爱好皆落于“茶”之一字上，便常被人戏称不夜侯。不夜侯痛苦万分，觉得若不是自己救了那人，便不会有那么多无辜之人枉死。日复一日，痛苦非但未曾随着岁月流逝而减轻，反而积少成多，叫他再无法忍受。某一日，不夜侯登上了城楼，自刎以谢罪。他死时，正值春夏交接之际，百花死知音，春夏不再开，从此便只在素商一季开。”
“这些花都成精了吧，还知道给人哀悼呢！”
“大概是吧，即便身为静物，不能言语，然相处久了，也会生出感情。”
“那我呢？逄茶山，我虽然是只公狐狸，可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是假的。”
逄茶山沉默了。
小狐狸原本翘起的大尾巴，慢慢垂到了地上。
良久，襄柳才听逄茶山道：“……我知道，阿柳。”
就这？没有下文了？
行，他尚还不能接受他是男人，它襄柳寿命长，等他便是！
即便等到逄茶山成了老头，它也等得起！
直到某一日，地龙翻身，好多房子都坍塌了，逄茶山在回家的路上，逃过一劫，在家中睡懒觉的襄柳毫不意外地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小狐狸呢，我的小狐狸呢？”
“呸呸呸！看老子不……”小狐狸骂骂咧咧从土里钻出来，就看到那个男人疯了一样徒手扒拉着瓦砾，满手都是鲜血，这一刻，他好像忘记了小狐狸是妖，神通广大，区区几粒芝麻大的瓦，还压不死它……
“……逄茶山，我在这里。”小狐狸蹲在废墟之上，远远看到逄茶山松了口气般瘫坐在地。
逄茶山此刻心中一阵后怕，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就不能离开襄柳了，他不敢想没有襄柳的日子他要如何生活，也不敢想小狐狸真成了具冷冰冰硬邦邦的尸身。这一瞬间，逄茶山终于想通了，就算襄柳是只公狐狸又怎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男女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小狐狸挪步过去，一把被男人拥入怀里。
“别离开我。”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恐慌。
“喏，给你摸。”小狐狸主动上交尾巴给男人，男人下意识地握住，攥了一手的毛茸茸，“狐狸的尾巴不能轻易碰，狐狸允许对方摸自己的尾巴就是把对方当作伴……伴……呃最重要的人了。我们狐狸是不会离开重要之人的。”
渐渐地，逄茶山接受了襄柳的男人模样。
即便是男人，襄柳也仍旧十分勾人，看着身后被女人团团围住的俊俏少年，逄茶山有些头疼——从前他要防着男人，如今还要防着女人，实在是不让人省心啊。
他们在天禄的朝云国安了家，可远在聂耳的朱颖颖，也就是曾经的知府小姐却仍旧不肯放过他们。逄茶山在流放路上神秘消失之后，朱颖颖的眼线遍布聂耳大江南北，很快就延伸到了朝云国。
看着逄茶山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与那狐媚女人酷似的男人，朱颖颖终于怀疑了起来。
某日，襄柳被一群道士以捉妖为名控制了起来，那些人将他打出了原形，在百姓面前谎称他魅惑女人，还有男人，目的是吸食他们的精气。
“我没有！”
他们还说逄茶山也是妖怪，因为他经常与妖厮混在一起。
“他不是！”
百姓们不信他，襄柳并不觉得怎样，直到逄茶山亲手将附了封魂之术的斩妖剑送入它腹中，听到他说：“为了自证清白，对不起了，阿柳。”
狐狸的身体腐烂在深山老林里，无人问津，只有夜晚的微弱萤火与他相伴。因为被封魂之术锁了魂魄，襄柳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的身躯被虫蚁啃食，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
躯体腐烂露出森然白骨时，襄柳终于等来一“人”。那少年滴血入骨，以叶哺之，化腐朽为神奇，让他重生于世。
心脏重新跳动那一瞬，襄柳单膝跪地，俯首称臣：“从此以后，襄柳的命就是你的。”
余如泽的这片海，寂静时，宛如有明镜映月，翻滚时，又似有流光漂散，襄柳心情不好时，常提一壶酒来此听海浪翻滚声。
“一人独饮，可没什么意思。”
襄柳扭头一看，竟是苍旻，他举杯醉笑，“稀客啊。一人独醉是没什么意思，不然你陪我？”
原本以为苍旻是因之前避子药的事情来找他算账，可苍旻居然若无其事似的，在他身边坐下了。
“怎么？这一次竟不是来揍我的？我可不信，你是单纯来找我喝酒的。”
“……孤灯寺与流光仙府已经覆灭，下一个就是玉墨宗。一旦玉墨宗倒下，不久之后，人间将宛若炼狱。但那不是终点，妖魔鬼三域也是魔神的目标。”苍旻望着眼前翻滚的海域，仿若已经在里面看见了未来的四域惨象，“魔神出关后，将以人间、鬼域、妖域与魔域为炉，四域生灵为柴，意欲提升修为，杀上神域一雪前耻，他要杀光世间神灵，戮尽世间仙人，最后重塑六域。任何阻挡他、忤逆他的人都将会随着旧世界的灭亡而化为齑粉，而追随他的人才能活到新世界的到来。”
襄柳的醉意清醒了几分，“是以，你是来让我向他投诚的？”
苍旻依旧望着前方，平静地告诉襄柳：“不，我要阻止他。”
襄柳有些意外，眼前之人不仅是魔神解除封印的功臣，还是魔神最信任的部下，他为魔神献出魔剑扼晴，听任魔神差遣，是魔神最忠诚的信徒。可就是这样一个为魔神叛出修界、无恶不作之人，居然要剑指魔神？
某一刹那，襄柳生出一丝错觉，“你……真的只是苍旻吗？”
“阿柳，帮我。”
回想起与逄茶山的相遇、相识与相爱，再到最后的背叛，襄柳仿佛再一次，在那人妖相恋注定的悲剧中走了一遭。虽然当初不死不活的感觉已经很渺远了，但那记忆就像驶离海岸的潮水，总是去了又回，想起逄茶山，他仍旧觉得自己好似掉入了深海中，无法呼吸。
后面的故事很俗套。
一个极尽落魄的小狐狸为了能够永远留住它在世间仅剩的那份温暖，幻化成了女儿身，将那快要成婚的少年庄主从官家小姐手中成功抢了过来。
他对“她”百般宠爱，千般讨好。
他为“她”甘愿背信弃义，撕毁婚约，又为“她”得罪知府，生意受创，却从无怨言。
可襄柳明白，这一切都建立在“她”是女子的基础上。
彼时襄柳年幼，对情爱一事本就懵懂，因为在逄茶山这里体会到了在妖域没人给过他的疼爱，是以既像亲人一样依赖逄茶山，又对他有些莫名的悸动。
毛茸茸的小狐狸在睡梦中挨向那人，一缕光透过床幔打在男人的肩脊上，日光轻抚过他侧颜的绒毛，阴暗了他紧锁的眉心，小狐狸慢慢靠近，轻轻嗅了嗅他的味道，退后时却骤然撞进他悄无声息睁开的幽深双眸中。
“偷看我？”
小狐狸心一跳，霎时便错开了视线。
它的动作过于迅速，过度的反应流露出了内心的慌乱。
或许越是抑制什么也就越会助长什么，襄柳压抑着自己对逄茶山见不得人的感情，可那种悸动总在不经意间慌了他的神。
在妖族，襄柳曾见过男妖同男妖在一起，而人间这样的，听说叫做断袖，名声好像不太好。可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逄茶山不介意，他或许也可以以自己的真实容貌同他试一试。
襄柳在女人与狐狸之间来回切换，刚刚开始时还出过些小乱子，可后来便能够自如了。某日他幻化成女人时，同逄茶山旁敲侧击道：“倘若……我不是女子，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男人将“她”揽入怀中，目光缱绻，“便是你不是人，我也依旧不改此心。”
彼时，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襄柳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想要鼓足勇气告诉逄茶山，就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能耍赖！可他还是没能张口。
好景不长，那位知府千金被退婚后，竟阴差阳错成了王妃，因对逄茶山的退婚与襄柳的插足怀恨在心，便指使人在不夜侯茶庄向朝廷进贡的茶叶上做了手脚，叫不夜侯茶庄落下个大不敬之罪。
逄茶山因此获罪流放，如日中天的不夜侯山庄一夕易主，再不复往日声名。
彼时逄茶山已经向襄柳求了亲，襄柳正犹豫不决要不要告诉逄茶山实情。
可之前尚有选择，从流放路上劫走逄茶山时，襄柳却不得不暴露了。
“从前我想过你是妖，可我没想过你会是……”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逄茶山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妖会影响人类既定的命数，按照逄茶山这一世的轨迹，本该与那知府小姐成亲，一生顺遂的。如果不是他贸然出现，逄茶山根本就不用吃流放的苦。襄柳很自责，恢复成狐狸模样，跟着逄茶山，从聂耳境内来到天禄边境的朝云国。
逄茶山凭借自己与茶相关的天赋与经验，在朝云国培育出新品种的茶，渐渐在天禄打开了市场。刚刚开始常会有本地人因为眼红来欺负他，每次遇到这种事，襄柳就会出手，逄茶山一开始还会训斥小狐狸伤人，可某一次小狐狸听话地没有伤人，那些人却伤了它。
逄茶山虽然嘴上没说什么，然而从今以后他便再不管狐狸伤不伤人了，只要别打死或打残那些来找茬的，便由小狐狸去了。
生意越来越好，逄茶山在朝云国开了家茶肆，慢慢地，他们还有了自己的房子。
逄茶山在院子里种满了山茶树，等到山茶树开满枝头，小狐狸就在满院的茶花飘舞中和心上人一起迎接秋天。
“为什么山茶只开在秋天啊？逄茶山，山茶树就不能一年四季都开花嘛！”
逄茶山在小狐狸的欢腾跳跃中，同它讲起了故事：“听这里的老人说，两千年前朝云国有一男子，一生都过得十分顺遂，顺遂得让人羡慕极了，寿终正寝后来到地府才知，他往上数七世皆是寒门，七世行善，才换来这第八世的泼天富贵与顺心顺意。第八世他依旧行善，换来了一次难得的机会——成为地府的判官。只要第九世他仍旧不改初心，能够一生行善，便能彻底脱离轮回之苦，入冥间成为判官。
第九世，这人降生到了王侯之家，成为世子，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某次他救了一个人。那人身负灭门之仇，濒死之际，若不是他，便不会有那一线生机。按理说这本是一件善事，可这人活过来后，一心报仇，牵连了不少无辜之人，害他们死于非命。
彼时，世子已继承了侯爵之位，平素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唯有品茶与赏花，其中尤其喜爱山茶花，因爱好皆落于“茶”之一字上，便常被人戏称不夜侯。不夜侯痛苦万分，觉得若不是自己救了那人，便不会有那么多无辜之人枉死。日复一日，痛苦非但未曾随着岁月流逝而减轻，反而积少成多，叫他再无法忍受。某一日，不夜侯登上了城楼，自刎以谢罪。他死时，正值春夏交接之际，百花死知音，春夏不再开，从此便只在素商一季开。”
“这些花都成精了吧，还知道给人哀悼呢！”
“大概是吧，即便身为静物，不能言语，然相处久了，也会生出感情。”
“那我呢？逄茶山，我虽然是只公狐狸，可我对你的感情却不是假的。”
逄茶山沉默了。
小狐狸原本翘起的大尾巴，慢慢垂到了地上。
良久，襄柳才听逄茶山道：“……我知道，阿柳。”
就这？没有下文了？
行，他尚还不能接受他是男人，它襄柳寿命长，等他便是！
即便等到逄茶山成了老头，它也等得起！
直到某一日，地龙翻身，好多房子都坍塌了，逄茶山在回家的路上，逃过一劫，在家中睡懒觉的襄柳毫不意外地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小狐狸呢，我的小狐狸呢？”
“呸呸呸！看老子不……”小狐狸骂骂咧咧从土里钻出来，就看到那个男人疯了一样徒手扒拉着瓦砾，满手都是鲜血，这一刻，他好像忘记了小狐狸是妖，神通广大，区区几粒芝麻大的瓦，还压不死它……
“……逄茶山，我在这里。”小狐狸蹲在废墟之上，远远看到逄茶山松了口气般瘫坐在地。
逄茶山此刻心中一阵后怕，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就不能离开襄柳了，他不敢想没有襄柳的日子他要如何生活，也不敢想小狐狸真成了具冷冰冰硬邦邦的尸身。这一瞬间，逄茶山终于想通了，就算襄柳是只公狐狸又怎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男女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小狐狸挪步过去，一把被男人拥入怀里。
“别离开我。”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心惊的恐慌。
“喏，给你摸。”小狐狸主动上交尾巴给男人，男人下意识地握住，攥了一手的毛茸茸，“狐狸的尾巴不能轻易碰，狐狸允许对方摸自己的尾巴就是把对方当作伴……伴……呃最重要的人了。我们狐狸是不会离开重要之人的。”
渐渐地，逄茶山接受了襄柳的男人模样。
即便是男人，襄柳也仍旧十分勾人，看着身后被女人团团围住的俊俏少年，逄茶山有些头疼——从前他要防着男人，如今还要防着女人，实在是不让人省心啊。
他们在天禄的朝云国安了家，可远在聂耳的朱颖颖，也就是曾经的知府小姐却仍旧不肯放过他们。逄茶山在流放路上神秘消失之后，朱颖颖的眼线遍布聂耳大江南北，很快就延伸到了朝云国。
看着逄茶山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与那狐媚女人酷似的男人，朱颖颖终于怀疑了起来。
某日，襄柳被一群道士以捉妖为名控制了起来，那些人将他打出了原形，在百姓面前谎称他魅惑女人，还有男人，目的是吸食他们的精气。
“我没有！”
他们还说逄茶山也是妖怪，因为他经常与妖厮混在一起。
“他不是！”
百姓们不信他，襄柳并不觉得怎样，直到逄茶山亲手将附了封魂之术的斩妖剑送入它腹中，听到他说：“为了自证清白，对不起了，阿柳。”
狐狸的身体腐烂在深山老林里，无人问津，只有夜晚的微弱萤火与他相伴。因为被封魂之术锁了魂魄，襄柳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的身躯被虫蚁啃食，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
躯体腐烂露出森然白骨时，襄柳终于等来一“人”。那少年滴血入骨，以叶哺之，化腐朽为神奇，让他重生于世。
心脏重新跳动那一瞬，襄柳单膝跪地，俯首称臣：“从此以后，襄柳的命就是你的。”
余如泽的这片海，寂静时，宛如有明镜映月，翻滚时，又似有流光漂散，襄柳心情不好时，常提一壶酒来此听海浪翻滚声。
“一人独饮，可没什么意思。”
襄柳扭头一看，竟是苍旻，他举杯醉笑，“稀客啊。一人独醉是没什么意思，不然你陪我？”
原本以为苍旻是因之前避子药的事情来找他算账，可苍旻居然若无其事似的，在他身边坐下了。
“怎么？这一次竟不是来揍我的？我可不信，你是单纯来找我喝酒的。”
“……孤灯寺与流光仙府已经覆灭，下一个就是玉墨宗。一旦玉墨宗倒下，不久之后，人间将宛若炼狱。但那不是终点，妖魔鬼三域也是魔神的目标。”苍旻望着眼前翻滚的海域，仿若已经在里面看见了未来的四域惨象，“魔神出关后，将以人间、鬼域、妖域与魔域为炉，四域生灵为柴，意欲提升修为，杀上神域一雪前耻，他要杀光世间神灵，戮尽世间仙人，最后重塑六域。任何阻挡他、忤逆他的人都将会随着旧世界的灭亡而化为齑粉，而追随他的人才能活到新世界的到来。”
襄柳的醉意清醒了几分，“是以，你是来让我向他投诚的？”
苍旻依旧望着前方，平静地告诉襄柳：“不，我要阻止他。”
襄柳有些意外，眼前之人不仅是魔神解除封印的功臣，还是魔神最信任的部下，他为魔神献出魔剑扼晴，听任魔神差遣，是魔神最忠诚的信徒。可就是这样一个为魔神叛出修界、无恶不作之人，居然要剑指魔神？
某一刹那，襄柳生出一丝错觉，“你……真的只是苍旻吗？”
“阿柳，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