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屡变星霜
寂寥无人的林间，凄凉冷然的月光投下点点光亮。
一个快到近乎消失的残影自灌木上掠过，足尖点过叶梢，叶片只是微微晃动，而后便恢复如除。
夜色阴影下似有几点嫣红落入湿润的泥土中。
云朦月身后紧跟着几个人，皆身穿灰衣，手中或执剑，或拿鞭子。
“头儿，前面可是……”其中一人犹豫着对领头人道，语气中带着畏惧。
领头人面沉如墨，望着远处明显与中原不同的连绵山脉，与身后巍峨庄严的城墙不同，群山交界之外异花异木横生错结，散发着神秘辉煌的气息。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脱离于九州之外，九州最神秘的地方，阴邪之物汇聚，蛇蝎蛊虫遍地的娆疆。
咬了咬牙，领头人终究是不敢踏足那被视为禁地的地方：“我们走。”
“是！”
身后那几人皆是松了口气，收起兵器，飞身掠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藏匿在树后的云朦月听他们终于撤退，松了气，便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沉重的喘息下呛出一口血沫。月光下，他背部干涸的血迹又被鲜血浸透，夹杂着墨发纠缠成一团。
脸上半壁白玉面具之下，往日如死水般的黑眸一动不动地望着山林深处，似那里是他唯一的寄托，近乎痴迷的执着，如同断了翅翼的飞蛾。
忽的他听到头顶上嘹亮的鹰啼，轻轻笑出了声，又牵扯到内腑的伤势，低头呕出一大口混着泡沫的鲜血。
一只海东青振翅飞来，不顾茂密枝叶阻拦俯冲落到云朦月身边，用头不断蹭着他的手臂。
“抱歉啊白月，我没办法再托你起飞了。”云朦月柔声道。
那句话仿佛抽干了他最后的力气，海东青有灵性地不断发出哀鸣，焦急地在瘫软在地的云朦月身边绕圈。
云朦月自嘲地笑了笑。
曾经穿云阁的首领，上京最顶尖的高手，如今竟是要死在这里了。
倒也怨不得别人。
自第一个忠良之臣死在他手上后，他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七年间，不论妇孺稚子还是良臣贤才，他手上那么多无辜之人的冤魂早该来报复他了，唯有用这条命去地狱为他们忏悔了。
如今得尝所愿，半死不活瘫在着荒凉无人之地也算是不再为他人添堵了。
这些年，他早已倦了。
眼前逐渐变得黑暗，痛觉却变得更加明显，刺激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死死握住掌心一枚羽毛形状的木坠，心道。
可惜，锦王终究容不下我，没有命去还你的债了。
就在云朦月将要昏迷之际。
山间涌起浓雾，随着晚风飘动的树影诡谲静止，一如三年前奇异馥雅的花香充斥在云朦月鼻下，他猛然睁开眼。
雾气深处缓步走来一个人影，清脆的银饰碰撞声在寂寥的夜里显得诡异神秘，绣着凤羽的红色衣角映入云朦月眸中。
他看不清来人的脸，却在脑海中率先描绘出了他的眉眼，明艳勾人的丹凤眼，眼尾绘着两抹血似的嫣红，是世间最绝色之人，亦是毒过阴毒蛇蝎的绝世高手。
妖异的语调传来，慵懒又摄人心魂。
“哟，这不是云朦月大人吗？”
嫣红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多年不见搞得这么狼狈，我可是会心疼的。”
声音朝着云朦月的方向而来，他重伤的身体不知是因激动还是疼痛而微微抽搐。
……是他，真的是他！
蚩北亭打量着他狼狈躺泥泞之中的样子，眸底闪过一丝异样，转瞬间又换上一抹恶劣的笑，降尊临卑俯下身，手指一挥用内力震碎云朦月脸上的白玉面具。
挑起他的下巴轻轻摩擦着：“怎么？云大人不是最会讨人欢心吗？”
转而他看着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脸又低柔下语气，像是情人间的情话低语道：“我的阿月……”
云朦月此时没听清他这句低语，他只觉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下一秒眼前人冰冷刺骨的声音让他坠入深渊。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云朦月热起来的身体迅速冷却。
是了，因为我让你受了四年羞辱和折磨，你怎会因我出现而欢喜。
用尽全身力气，他才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句话：“别……碰我……”
太脏了，别脏了你的手。
这话落到蚩北亭耳中，他眼眸瞬间阴沉，修长苍白的手毫不留情扼住了云朦月的脖颈。
此时的云朦月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逐渐模糊，耳边传来嗡鸣，口中不受控制涌出的鲜血滴落在蚩北亭一尘不染的指节上。
能死在蚩北亭手里，他心甘情愿，若杀了他能让蚩北亭感到些许欢喜便也值了。
借着回光返照，他不舍地轻轻握住了那扼在自己颈间的手，不知是自己的手太冷，怎么也感受不到温热。
还是如当年一样冷，他一直想捂也捂不热。
他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化做一滴滚烫炙热的液体缓缓滴落到蚩北亭手上。
蚩北亭“噌”的站起身退后几步，有些惊慌地甩落那颗水滴，呼吸有些凌乱。
被他扼着脖颈拽起来的云朦月失去支撑再次倒在地上，呼吸停滞……似是没了生息。
觉察到不对，他眼眸骤缩，焦急蹲下探向对方脉门。
“脏腑俱损，内力逆流，奇毒攻心……是谁？”随着探明他的伤势，蚩北亭语气逐渐冰冷彻骨，最后两字时更是攥紧了拳。
口中发出一声呼哨，几个鬼魅般的黑影无声落中在他身后恭敬跪下。
“把他带回去，去查是谁下的手，我亲自去拜访。”蚩北亭神色诡谲森然，眸底是压抑的疯劲。
“是，少主。”
云朦月不知昏迷之后蚩北亭做了什么，他意识逐渐回到两人初遇的深冬里。
那时饶疆少年刚被秘密送到皇城，秋雨连绵下宫墙都蒙上一层薄雾。
“朦月。”浑厚威严的男声响起，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那小子让你建立穿云阁你便如他所愿，朕与你的关系切莫露于他人眼前。”
一道黑影自阴影中轻盈跪下，恭敬行礼：“朦月明白。”
是的，云朦月表面上是云华锦最亲近的人，殊不知他是当今圣上的心腹。
“那饶疆少主，既然锦王想要便送与他，便交给你了。”
地牢内，那少年阴鸷的眼神让他有些失神，是他儿时也曾有过如此的眼神。
云朦月呼吸微微一滞，少年被锁链刺穿四肢锁在冰冷的铁台上，奇异的花香闯入鼻腔。
“首领。”一位灰衣手下恭敬对他行礼，“锦王与蛊王合作想逼出苗疆秘术的消息，这小子一路上杀了我们十多个兄弟，锦王让您别手下留情。”
“知道了。”云朦月冷然道。
次日，云朦月冷眼看着眼前身中幻毒的苗疆少年，动上穿云阁七七四十九道刑罚，那人几乎被折磨到筋骨寸断气息奄奄也未说一句软话。
他漠然离去，对手下道：“把他送进宫里，这么妖艳的美人让季公公他们乐呵乐呵。”
出了地牢，云朦月锐利淡漠的眼神环视四周，半晌不再留恋，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跃上屋顶，向南方掠去。
七日后，监栏院内，正房禁闭的木门内传出不绝于耳的水渍之声，夹杂着太监们的尖锐笑声，令人听的耳红心跳。
“首领，这……”跟在云朦月身后的小侍卫红着耳根子小心地开口，他本以为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进宫是有什么大事，谁知道却跑来这种地方听这事。
云朦月却是面无表情，甚至还直接推开了那扇遮掩着的木门。
几具皮肉松弛，污浊不堪的肉体纠缠在一起，那本应被压在身下的人却端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见云朦月进来还露出一个挑衅的邪笑。
云朦月没去看那些没用的太监，淡漠如死水的眼眸与那人对视着。
还是那人率先打破此时的平静:“云首领，我有资格让您知道我的名字了吗？”
见他并无动作，那人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到云朦月身侧，毫无血色的唇贴在他的耳边，手指暧昧的抚上他的喉结，轻柔打着转。
“北亭所做，云首领满意吗？”
云朦月终于有了丝表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口中却是冷然道:“你还没资格让我记住你的名字。”
云朦月表面不显，心里却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竟能点破自己的用意，他确实是想借蚩北亭的手替锦王除了这几个知晓他秘密的太监。
那小侍卫似是才回过神，正要开口却被云朦月一把握住脖颈，颈骨被他微微发力便被捏断，尸体倒在地上。
蚩北亭站在原地，迷恋地看着出手即取人性命的云朦月，目光灼热又露骨。
一个快到近乎消失的残影自灌木上掠过，足尖点过叶梢，叶片只是微微晃动，而后便恢复如除。
夜色阴影下似有几点嫣红落入湿润的泥土中。
云朦月身后紧跟着几个人，皆身穿灰衣，手中或执剑，或拿鞭子。
“头儿，前面可是……”其中一人犹豫着对领头人道，语气中带着畏惧。
领头人面沉如墨，望着远处明显与中原不同的连绵山脉，与身后巍峨庄严的城墙不同，群山交界之外异花异木横生错结，散发着神秘辉煌的气息。
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脱离于九州之外，九州最神秘的地方，阴邪之物汇聚，蛇蝎蛊虫遍地的娆疆。
咬了咬牙，领头人终究是不敢踏足那被视为禁地的地方：“我们走。”
“是！”
身后那几人皆是松了口气，收起兵器，飞身掠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藏匿在树后的云朦月听他们终于撤退，松了气，便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沉重的喘息下呛出一口血沫。月光下，他背部干涸的血迹又被鲜血浸透，夹杂着墨发纠缠成一团。
脸上半壁白玉面具之下，往日如死水般的黑眸一动不动地望着山林深处，似那里是他唯一的寄托，近乎痴迷的执着，如同断了翅翼的飞蛾。
忽的他听到头顶上嘹亮的鹰啼，轻轻笑出了声，又牵扯到内腑的伤势，低头呕出一大口混着泡沫的鲜血。
一只海东青振翅飞来，不顾茂密枝叶阻拦俯冲落到云朦月身边，用头不断蹭着他的手臂。
“抱歉啊白月，我没办法再托你起飞了。”云朦月柔声道。
那句话仿佛抽干了他最后的力气，海东青有灵性地不断发出哀鸣，焦急地在瘫软在地的云朦月身边绕圈。
云朦月自嘲地笑了笑。
曾经穿云阁的首领，上京最顶尖的高手，如今竟是要死在这里了。
倒也怨不得别人。
自第一个忠良之臣死在他手上后，他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七年间，不论妇孺稚子还是良臣贤才，他手上那么多无辜之人的冤魂早该来报复他了，唯有用这条命去地狱为他们忏悔了。
如今得尝所愿，半死不活瘫在着荒凉无人之地也算是不再为他人添堵了。
这些年，他早已倦了。
眼前逐渐变得黑暗，痛觉却变得更加明显，刺激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死死握住掌心一枚羽毛形状的木坠，心道。
可惜，锦王终究容不下我，没有命去还你的债了。
就在云朦月将要昏迷之际。
山间涌起浓雾，随着晚风飘动的树影诡谲静止，一如三年前奇异馥雅的花香充斥在云朦月鼻下，他猛然睁开眼。
雾气深处缓步走来一个人影，清脆的银饰碰撞声在寂寥的夜里显得诡异神秘，绣着凤羽的红色衣角映入云朦月眸中。
他看不清来人的脸，却在脑海中率先描绘出了他的眉眼，明艳勾人的丹凤眼，眼尾绘着两抹血似的嫣红，是世间最绝色之人，亦是毒过阴毒蛇蝎的绝世高手。
妖异的语调传来，慵懒又摄人心魂。
“哟，这不是云朦月大人吗？”
嫣红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多年不见搞得这么狼狈，我可是会心疼的。”
声音朝着云朦月的方向而来，他重伤的身体不知是因激动还是疼痛而微微抽搐。
……是他，真的是他！
蚩北亭打量着他狼狈躺泥泞之中的样子，眸底闪过一丝异样，转瞬间又换上一抹恶劣的笑，降尊临卑俯下身，手指一挥用内力震碎云朦月脸上的白玉面具。
挑起他的下巴轻轻摩擦着：“怎么？云大人不是最会讨人欢心吗？”
转而他看着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脸又低柔下语气，像是情人间的情话低语道：“我的阿月……”
云朦月此时没听清他这句低语，他只觉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下一秒眼前人冰冷刺骨的声音让他坠入深渊。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云朦月热起来的身体迅速冷却。
是了，因为我让你受了四年羞辱和折磨，你怎会因我出现而欢喜。
用尽全身力气，他才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句话：“别……碰我……”
太脏了，别脏了你的手。
这话落到蚩北亭耳中，他眼眸瞬间阴沉，修长苍白的手毫不留情扼住了云朦月的脖颈。
此时的云朦月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逐渐模糊，耳边传来嗡鸣，口中不受控制涌出的鲜血滴落在蚩北亭一尘不染的指节上。
能死在蚩北亭手里，他心甘情愿，若杀了他能让蚩北亭感到些许欢喜便也值了。
借着回光返照，他不舍地轻轻握住了那扼在自己颈间的手，不知是自己的手太冷，怎么也感受不到温热。
还是如当年一样冷，他一直想捂也捂不热。
他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化做一滴滚烫炙热的液体缓缓滴落到蚩北亭手上。
蚩北亭“噌”的站起身退后几步，有些惊慌地甩落那颗水滴，呼吸有些凌乱。
被他扼着脖颈拽起来的云朦月失去支撑再次倒在地上，呼吸停滞……似是没了生息。
觉察到不对，他眼眸骤缩，焦急蹲下探向对方脉门。
“脏腑俱损，内力逆流，奇毒攻心……是谁？”随着探明他的伤势，蚩北亭语气逐渐冰冷彻骨，最后两字时更是攥紧了拳。
口中发出一声呼哨，几个鬼魅般的黑影无声落中在他身后恭敬跪下。
“把他带回去，去查是谁下的手，我亲自去拜访。”蚩北亭神色诡谲森然，眸底是压抑的疯劲。
“是，少主。”
云朦月不知昏迷之后蚩北亭做了什么，他意识逐渐回到两人初遇的深冬里。
那时饶疆少年刚被秘密送到皇城，秋雨连绵下宫墙都蒙上一层薄雾。
“朦月。”浑厚威严的男声响起，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清晰，“那小子让你建立穿云阁你便如他所愿，朕与你的关系切莫露于他人眼前。”
一道黑影自阴影中轻盈跪下，恭敬行礼：“朦月明白。”
是的，云朦月表面上是云华锦最亲近的人，殊不知他是当今圣上的心腹。
“那饶疆少主，既然锦王想要便送与他，便交给你了。”
地牢内，那少年阴鸷的眼神让他有些失神，是他儿时也曾有过如此的眼神。
云朦月呼吸微微一滞，少年被锁链刺穿四肢锁在冰冷的铁台上，奇异的花香闯入鼻腔。
“首领。”一位灰衣手下恭敬对他行礼，“锦王与蛊王合作想逼出苗疆秘术的消息，这小子一路上杀了我们十多个兄弟，锦王让您别手下留情。”
“知道了。”云朦月冷然道。
次日，云朦月冷眼看着眼前身中幻毒的苗疆少年，动上穿云阁七七四十九道刑罚，那人几乎被折磨到筋骨寸断气息奄奄也未说一句软话。
他漠然离去，对手下道：“把他送进宫里，这么妖艳的美人让季公公他们乐呵乐呵。”
出了地牢，云朦月锐利淡漠的眼神环视四周，半晌不再留恋，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跃上屋顶，向南方掠去。
七日后，监栏院内，正房禁闭的木门内传出不绝于耳的水渍之声，夹杂着太监们的尖锐笑声，令人听的耳红心跳。
“首领，这……”跟在云朦月身后的小侍卫红着耳根子小心地开口，他本以为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进宫是有什么大事，谁知道却跑来这种地方听这事。
云朦月却是面无表情，甚至还直接推开了那扇遮掩着的木门。
几具皮肉松弛，污浊不堪的肉体纠缠在一起，那本应被压在身下的人却端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见云朦月进来还露出一个挑衅的邪笑。
云朦月没去看那些没用的太监，淡漠如死水的眼眸与那人对视着。
还是那人率先打破此时的平静:“云首领，我有资格让您知道我的名字了吗？”
见他并无动作，那人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到云朦月身侧，毫无血色的唇贴在他的耳边，手指暧昧的抚上他的喉结，轻柔打着转。
“北亭所做，云首领满意吗？”
云朦月终于有了丝表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口中却是冷然道:“你还没资格让我记住你的名字。”
云朦月表面不显，心里却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竟能点破自己的用意，他确实是想借蚩北亭的手替锦王除了这几个知晓他秘密的太监。
那小侍卫似是才回过神，正要开口却被云朦月一把握住脖颈，颈骨被他微微发力便被捏断，尸体倒在地上。
蚩北亭站在原地，迷恋地看着出手即取人性命的云朦月，目光灼热又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