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心陷踌躇
“阿香和村民的仇都已经报过了，你该放下了，青柠。”
当初除妖时，那十几岁的孩子杀红了眼，将那群蝎子妖通通杀死不止，杀生的动作就好似成了他的肌肉记忆，反复之下，蝎子们尽数被剁成了肉泥。
“当初我明明可以阻止她的……”少年喃喃自语着。
不是阻止周念香自刎，而是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前，让她再也说不成话！
窕窕师姐，你不懂。我如今实在算不上是个好人，我的内心已经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再不是你所了解的那个鹿青柠了。
一开始我很自责，我明明察觉到了妖蝎王的阴暗心思，却仍是不顾后果地走向了那个村子。然而后来我想通了，如果我没有倒在那个村子前，死的就会是你，你的毒再不容许拖延，我庆幸在我失去力气前把你带到了那里。村子里的那群人不是不重要，而是在我心里，你的安危比他们更重要，当时我不知道村子里是否拥有能够救你的人，可即便没有，若是能够帮你拖延一下毒发，为我争取一些时间也是极好的。是以，无论给我多少次重来的机会，我都会如此选择。实际上，我最恨我自己的，是我从未后悔那样做。
我是个极其矛盾之人，有时觉得自己不能抛却七情六欲，是个情感丰沛的有情人，有时却成了个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心肠冷硬的无情人。
我不后悔自己所作所为，只是周念香弥留之际的诅咒让我感到极度的恐惧。
“凡你所牵、所系、所爱，皆会一一死于非命！”
我害怕她的话成真，害怕爷爷奶奶、师父与你都会死于非命……
是以，我很久不曾归家探望，很久不曾拜见师父，也渐渐疏远你……
就好似只有这样，就能骗过那条恶毒的诅咒。
可我知道，越是深藏不露的东西就越是重要，越是能够触及底线的威胁就越能让人恐惧。
如今魔神出世，四域动荡，流光仙府与孤灯寺先后遭逢毒手，玉墨与魔族势必会有一战，我生怕没有能力护住你们，每一日都活在即将失去的恐惧中。
池哥哥，不……是苍旻，他忽然找上我，来意令我感到震撼，同时也产生了一丝动摇。对于他的提议，我似乎随时都可以拒绝，然而我深知，若进行那件事，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可若是那样做了，我可能就会失去很多我在乎的东西，我还要再仔细考虑考虑才行。
如今比起这件事，当务之急却是另一件事——
上界封闭后，面对魔神，四域的生灵便如同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当今之际，打开通往上界的通路，将消息传递进入上界尤为重要，可唯一能够寄予希望的方法便是飞升。
如今玉墨十道道主与修界其他各派代表秘密商议，各派将不分你我，倾尽全力培养化神境以上的弟子作为飞升之人的储备人选。若能在这些弟子中成功塑造出飞升者，届时修界各士将不惜代价，为其护法，只为助其顺利渡劫、一举打开天门，将魔神出世的消息带入上界！
玉墨宗里，除了各位道主，便只有少数几个弟子才知晓此事。
鹿青柠与钟窕窕各怀心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一路，快到山门时，恰巧听到有人在争吵。
“你说谁呢？你说谁呢！”
“我说谁你听不出来吗？自轻自贱，自甘堕落与妖为伍，还不要脸地怀了妖的子嗣，坏了我们修士的名声！我就是在说苏挽意，你又能如何！”
挑起事端的是个女子，流光仙府遗存的弟子。比孤灯寺的全军覆没要好一些，流光仙府倾覆时，还有少数逃出来的弟子，如今以少府主林澹雅为首，尽数在玉墨宗休养生息。不过显然，眼下林澹雅并不在此处。
“你！”眷溢的拳头硬了，若不是星染在一旁拦着，差点就要动手打女人了。
玉墨宗规，弟子之间不得聚众闹事、斗殴。星染拦下师弟，与那女子说道：“这位师妹，烦请留些口德。”
“我说的不对吗？若非如此，你们玉墨宗为何将她逐出宗门？你们这般维护她，是觉得师长的决定有失公允吗？”流光仙府因魔神而覆灭，而苏挽意又与魔神麾下头领苍旻有过一段四域皆知的纠葛，因此时常会被这些仙府弟子迁怒，背地里还不知道已经被说了多少次。
“我觉得你说得对极了，自古至今，人与妖在一起哪有什么好结局？扶桑已死，她还傻兮兮地坚持生下那个孽种！可延续扶桑的血脉又能如何？苍旻如今还不是宠幸了一个妖姬，连她是谁恐怕都不知道呢！”曹轩宁不知何时过来的，见缝插针一般，逮到机会就往苏挽意身上踩上几脚，“不过这只是苏挽意个人的愚蠢行为，既然她已经被逐出宗门，就说明她的行为不被宗门认可，你我两派是盟友。可莫要因那下蠢女人伤了和气。”
说完最后一句，曹轩宁还挑衅地瞥了眼星染与眷溢。
星染知道，曹轩宁这厮是在用宗门利益逼他们息事宁人，她尚且心存几分顾虑，可眷溢却是没在管的，“我不管什么盟友不盟友，你们侮辱了苏挽意，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小心哪一天你也被妖蛊惑了去！就像那苏挽意与扶桑一样落不得好下场！”那女人依旧不依不饶。
鹿青柠这时也看不下去了，他无声无响走到了眷溢身边，冷声道：“你又如何清楚什么是青红皂白？诚然，苍旻助纣为虐、罪不可恕，可扶桑又做错过什么？这世间有好人也有坏人，妖亦是如此。你们不曾与扶桑君相交，又怎清楚其是善还是恶！你们连善恶都分不清楚，又有何资格评判苏师姐与扶桑君在一起就是自甘堕落！”
眼瞅着一场私斗就要在双方之间展开，钟窕窕也不再旁观，她快步走到鹿青柠身前，用身子阻隔住对方的灵力锁定，笑着打圆场道：“慢着！诸位道友，玉墨宗内禁止聚众斗殴，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各位师长因魔神一事已经烦扰良久，我们这些小辈还是莫要为他们招惹麻烦为好。”
八苦钟的钟声适时响起，搁在往昔，这个声音传递的是戒律堂准备问责犯错弟子的讯息，如今非常时期，这个声音则成了师长们召集亲传弟子议事的钟声。
剑拔弩张的氛围霎时被悠扬钟声戳破个豁口，对峙的两方相互瞪视了片刻，便都朝着六妄山去了。
鹿青柠跟着钟窕窕，走在最后面。晚风拂过山峦，吹散滞涩的空气。
鹿青柠忽然就想告诉钟窕窕昨夜发生了什么，“师姐，我……”
“怎么了？”女子回眸，嘴角挂着让人不忍破坏的笑意。
“……没什么。”鹿青柠快走几步，与她并肩，“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当初除妖时，那十几岁的孩子杀红了眼，将那群蝎子妖通通杀死不止，杀生的动作就好似成了他的肌肉记忆，反复之下，蝎子们尽数被剁成了肉泥。
“当初我明明可以阻止她的……”少年喃喃自语着。
不是阻止周念香自刎，而是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前，让她再也说不成话！
窕窕师姐，你不懂。我如今实在算不上是个好人，我的内心已经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再不是你所了解的那个鹿青柠了。
一开始我很自责，我明明察觉到了妖蝎王的阴暗心思，却仍是不顾后果地走向了那个村子。然而后来我想通了，如果我没有倒在那个村子前，死的就会是你，你的毒再不容许拖延，我庆幸在我失去力气前把你带到了那里。村子里的那群人不是不重要，而是在我心里，你的安危比他们更重要，当时我不知道村子里是否拥有能够救你的人，可即便没有，若是能够帮你拖延一下毒发，为我争取一些时间也是极好的。是以，无论给我多少次重来的机会，我都会如此选择。实际上，我最恨我自己的，是我从未后悔那样做。
我是个极其矛盾之人，有时觉得自己不能抛却七情六欲，是个情感丰沛的有情人，有时却成了个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心肠冷硬的无情人。
我不后悔自己所作所为，只是周念香弥留之际的诅咒让我感到极度的恐惧。
“凡你所牵、所系、所爱，皆会一一死于非命！”
我害怕她的话成真，害怕爷爷奶奶、师父与你都会死于非命……
是以，我很久不曾归家探望，很久不曾拜见师父，也渐渐疏远你……
就好似只有这样，就能骗过那条恶毒的诅咒。
可我知道，越是深藏不露的东西就越是重要，越是能够触及底线的威胁就越能让人恐惧。
如今魔神出世，四域动荡，流光仙府与孤灯寺先后遭逢毒手，玉墨与魔族势必会有一战，我生怕没有能力护住你们，每一日都活在即将失去的恐惧中。
池哥哥，不……是苍旻，他忽然找上我，来意令我感到震撼，同时也产生了一丝动摇。对于他的提议，我似乎随时都可以拒绝，然而我深知，若进行那件事，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可若是那样做了，我可能就会失去很多我在乎的东西，我还要再仔细考虑考虑才行。
如今比起这件事，当务之急却是另一件事——
上界封闭后，面对魔神，四域的生灵便如同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当今之际，打开通往上界的通路，将消息传递进入上界尤为重要，可唯一能够寄予希望的方法便是飞升。
如今玉墨十道道主与修界其他各派代表秘密商议，各派将不分你我，倾尽全力培养化神境以上的弟子作为飞升之人的储备人选。若能在这些弟子中成功塑造出飞升者，届时修界各士将不惜代价，为其护法，只为助其顺利渡劫、一举打开天门，将魔神出世的消息带入上界！
玉墨宗里，除了各位道主，便只有少数几个弟子才知晓此事。
鹿青柠与钟窕窕各怀心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一路，快到山门时，恰巧听到有人在争吵。
“你说谁呢？你说谁呢！”
“我说谁你听不出来吗？自轻自贱，自甘堕落与妖为伍，还不要脸地怀了妖的子嗣，坏了我们修士的名声！我就是在说苏挽意，你又能如何！”
挑起事端的是个女子，流光仙府遗存的弟子。比孤灯寺的全军覆没要好一些，流光仙府倾覆时，还有少数逃出来的弟子，如今以少府主林澹雅为首，尽数在玉墨宗休养生息。不过显然，眼下林澹雅并不在此处。
“你！”眷溢的拳头硬了，若不是星染在一旁拦着，差点就要动手打女人了。
玉墨宗规，弟子之间不得聚众闹事、斗殴。星染拦下师弟，与那女子说道：“这位师妹，烦请留些口德。”
“我说的不对吗？若非如此，你们玉墨宗为何将她逐出宗门？你们这般维护她，是觉得师长的决定有失公允吗？”流光仙府因魔神而覆灭，而苏挽意又与魔神麾下头领苍旻有过一段四域皆知的纠葛，因此时常会被这些仙府弟子迁怒，背地里还不知道已经被说了多少次。
“我觉得你说得对极了，自古至今，人与妖在一起哪有什么好结局？扶桑已死，她还傻兮兮地坚持生下那个孽种！可延续扶桑的血脉又能如何？苍旻如今还不是宠幸了一个妖姬，连她是谁恐怕都不知道呢！”曹轩宁不知何时过来的，见缝插针一般，逮到机会就往苏挽意身上踩上几脚，“不过这只是苏挽意个人的愚蠢行为，既然她已经被逐出宗门，就说明她的行为不被宗门认可，你我两派是盟友。可莫要因那下蠢女人伤了和气。”
说完最后一句，曹轩宁还挑衅地瞥了眼星染与眷溢。
星染知道，曹轩宁这厮是在用宗门利益逼他们息事宁人，她尚且心存几分顾虑，可眷溢却是没在管的，“我不管什么盟友不盟友，你们侮辱了苏挽意，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小心哪一天你也被妖蛊惑了去！就像那苏挽意与扶桑一样落不得好下场！”那女人依旧不依不饶。
鹿青柠这时也看不下去了，他无声无响走到了眷溢身边，冷声道：“你又如何清楚什么是青红皂白？诚然，苍旻助纣为虐、罪不可恕，可扶桑又做错过什么？这世间有好人也有坏人，妖亦是如此。你们不曾与扶桑君相交，又怎清楚其是善还是恶！你们连善恶都分不清楚，又有何资格评判苏师姐与扶桑君在一起就是自甘堕落！”
眼瞅着一场私斗就要在双方之间展开，钟窕窕也不再旁观，她快步走到鹿青柠身前，用身子阻隔住对方的灵力锁定，笑着打圆场道：“慢着！诸位道友，玉墨宗内禁止聚众斗殴，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各位师长因魔神一事已经烦扰良久，我们这些小辈还是莫要为他们招惹麻烦为好。”
八苦钟的钟声适时响起，搁在往昔，这个声音传递的是戒律堂准备问责犯错弟子的讯息，如今非常时期，这个声音则成了师长们召集亲传弟子议事的钟声。
剑拔弩张的氛围霎时被悠扬钟声戳破个豁口，对峙的两方相互瞪视了片刻，便都朝着六妄山去了。
鹿青柠跟着钟窕窕，走在最后面。晚风拂过山峦，吹散滞涩的空气。
鹿青柠忽然就想告诉钟窕窕昨夜发生了什么，“师姐，我……”
“怎么了？”女子回眸，嘴角挂着让人不忍破坏的笑意。
“……没什么。”鹿青柠快走几步，与她并肩，“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