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烟花闪电
魔域，永夜城。
自从魔尊苍旻承认与曼姬夫人曾育有一子后，魔族俨然已将曼姬夫人看成了荼靡殿的女主人。凡其所过之处，无不跪倒一片。
苍旻对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宠爱，就连其他三位魔尊，也不敢再轻视怠慢她。
只是暗地里，不乏一些心思细腻之人对曼姬夫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这其中，当属苍穹最能细究——如果无恙是苍旻的亲子，那么他们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产生了关系，可苍旻那时还不是苍旻，而是扶桑。传言说，扶桑为了消除体内魔魂，曾伪造身份拜入了修真界的高门玉墨宗，与那宗主之女产生些许意外的纠葛。传言又说，扶桑魂灭之后，那宗主之女也被逐出了师门，不知所踪。
除了那宗主之女，与苍旻有瓜葛的女人就只剩这曼姬了，可她却是妖域进献的狐族美人。
这两位，一个是人，一个是妖，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关系。
然而，要使身上散发出妖气，方法其实不难，光是苍穹就能想到三个。可召唤灵剑的本领，却只能是修真界的人才能具备的。之前，左丘玄英那厮将曼姬送到他床上时，苍穹就发现了，这个女人可不是一只简简单单的妖！
如此看来，这位曼姬夫人很可能就是那不知所踪的宗主之女。
苍穹在某次觐见魔神、聆听指示时，不经意提起了此事，顿时引起了魔神的兴趣。
魔神召来苍旻问时，苍旻并未有所隐瞒。
“不过是无聊时解闷的工具罢了，”苍旻直视着魔神那双能够洞悉人心的双眼，毫无畏惧，就像老朋友般与他打趣道：“吾要扶桑的女人爱上吾，要他的儿子认吾为父，吾要抹除与他相关的一切。不过，吾倒是盼着那女人晚些爱上吾，这样吾便不会太快失去乐趣。”
魔神嘱咐他注意分寸，便随他去了。
苍穹等了许久，都没见魔神对曼姬下达什么处置命令，不由气急败坏，却又因无计可施消停了下来。
无人打扰的日子里，苏挽意与苍旻难得清闲。他们就像一对普普通通的新婚夫妻，白日腻在一起还不够，晚上又和孩子一起，三人挤在一张床上睡。
荼靡殿的床，睡两人时还不觉得挤，加个孩子就会有点窄了。
苏挽意往往是中间位置的那个，最里面是无恙，最外面是苍旻，一个两个都要紧紧挨着她，她连翻身都困难，她怕弄醒无恙，是以时常让苍旻往后挪一挪。
苍旻倒好，直接打了个地铺。苏挽意本以为他是想自己松快，不料他却把无恙抱到了地上，自己翻身上了床。
苍旻这样粘着她，无恙便时常扔给小黑来照看。
魔宫中，总能见到这样一幕：一只黝黑的小应龙驮着哭唧唧的小男娃到处寻找娘亲与父亲。
对于这只应龙，苏挽意再见它时，不胜唏嘘。昔日看守不尽神木的长泽涒虺君因监管不力，被罚永不得飞升神界，可如今盗取不尽神木的人就在这魔宫之中，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行走，与它同为魔神效力，若是从前的涒虺君知道了，只怕是要气死了！
不过不知道还是好的，如此便不用膈应来膈应去，膈应到最后又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不知道的话，就不会那么憋屈了。
苏挽意觉得苍旻给它起的名字过于随意，配不上从前涒虺君的威风，便惦记着给它重新取个名字。苍旻自然由着她，而小黑闻言，简直是喜极而泣。
长泽涒虺君，前尘往事你已皆忘，化龙之愿亦已实现……
“这一回，就叫你震鳞吧。”
震鳞早就厌弃小黑这个名字了，从前只是碍于主人的压迫不得不屈辱接受，现在得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它不由精神抖擞，驮着无恙冲天而起。
龙吟声里，苏挽意默默祝福它：震鳞君，三百年后你将重获自由，愿你不为丑恶所染，不为外物所缚，翱翔天际，永享自由。
无恙的欢声笑语里，苏挽意侧首看向苍旻。永夜城的红月洒下赤辉，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男人唇畔笑意盈盈，在红色的尘埃与皑皑的白雪里仰着头，寂然注视着骑在龙背上肆意尖叫的男孩儿。
某一刹那，苏挽意竟然模糊了，她忘了区分他是扶桑还是苍旻，这一瞬间男人脸上流露出的温柔与慈爱，让她觉得岁月静好，甚至希冀着时间流逝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我们带无恙去人间走走吧。”
苍旻好像知道她在看他，转头时只是不在意地笑笑，没有追究她是不是透过他来看某人。
苏挽意暗自叹了口气。自从无恙降生以来，除了最开始的一年是在人间的山里，后来的时间不是在妖域就是在魔域。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么小的时候，大都跟在父母身边，可无恙一出生便没了爹爹，只能跟着她这个娘亲四处流浪，有时还要因为她的自私，被寄养在别人那里。因此，她时常觉得对不住无恙。如果可能，她也想让他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在该玩的年纪恣意地玩耍，交几个玩得过去的同龄朋友，而不是只能和一群褪去童真的大人们一起，渐渐染上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趁着人间美景尚在、繁华不减，让他看一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苏挽意明白他此话的意义，不久之后人间恐怕就要大乱了。她如今还能和他和平共处，皆是因为不能完全狠下心去站到他的对立面。她抱着扶桑还活着的希望，来到苍旻身边，不去刻意打探人间都发生了什么，假装不在意苍旻在人间的所作所为，可每一次，魔宫举行庆功宴时，她都会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恶心得干呕。明明不是她做的，可她却觉得，连躺在他身边呼吸着，都是在助纣为虐！
流光仙府与孤灯寺相继陷落，苏挽意并不觉得玉墨宗就能够免受其害。她与苍旻和平的假象终究会破碎，不过只要他还没有触及她心中的禁忌之地，他们之间便还能假装维持和平。
在苏挽意的心里，扶桑固然重要，可是比起玉墨宗，她与他的私情实在太过渺小了。玉墨宗宗主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师父。作为父亲，他赐她血肉之躯、纵她恣意生长；而作为师父，他引她入门、授她剑术，教会她立身天地的本领。不勾山脉一山二谷三阁四殿，十道道主不是对她有过授业之恩，便是对她有过关照之情，这些恩与情如绵绵细雨润物无声，可却重如泰山，令她没齿难忘。玉墨宗里住着她至亲的兄长、她珍惜的朋友、还有看不惯她的“敌人”。玉墨宗不仅是她的师门，亦是她无法割舍的家。
她可以为扶桑违逆父亲、忤逆长辈，可以在兄长、朋友和爱人之间，优先选择爱人，可这些的前提是她知道，即便没有她在身边，他们依旧可以彼此扶持着好好活着，是以她才容许自己自私地背离他们，坚定地选择扶桑。
可如今，她所珍惜的他们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她的家暴露在了毁灭的阴影之下，那么哪怕对方是扶桑，她也绝不容许他上前一步，如果他坚持往前走，那么她也会像当初坚定选择他一样，坚定地从他身边，走到他的对立面！
那一日，怕是不远了，可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她只想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宁静。
“好。”
有时，看不破不是因为身陷迷雾，而是因为不想打碎彼此的最后这点温柔……
苍旻带着她与无恙先来了朔望州，在那里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朝晴暮雪，白日穿薄衫，晚间竟要披袄子，他们在朔望州吃了最甜的玉瓜，品了最有名的茶点。
之后，他们又去了枭阳县，每逢晦日夜，枭阳县上空都会炸裂闪电，无雨无雪，只是声势浩大的闪电。去之前，苏挽意还在担心，从前扶桑特别害怕雷声……可站在爆裂着闪电的天穹下，听着滚滚雷声，那人非但不怕，还买来了烟花，一个个点燃。
苏挽意不禁有些失望，可不多久，那种失望的情绪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
在闪电沉寂的瞬间，一道烟花划破黑暗，率先冲上了云端，“砰”地在空中炸开，火花四散。下一次的闪电几乎是与绽放的烟花一同抵达的，天空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就像纯白的茉莉遇见了带刺的蔷薇，绽放得不分秋色，碰撞得惊天动地，夜空中所有四散的光都汇聚到了她眼里，让她目不能转睛。
苍旻牵着蹦蹦跳跳的小无恙，没有去看烟花或者闪电，他在看她。很久很久之前，他第一次巧遇此景时，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带一人来看，如今过了许久，终于实现了。
“好看吗？”
“很好看，”苏挽意的心随着大自然的声音而汹涌急跳，“也很震撼。”
苍旻没再说话，而是噙着笑与她一起抬起了头。
这时，无恙的另一只手牵上苏挽意，将她与他相连，苏挽意的嘴角也跟着，不由自住地上扬起来。
真就想，让时间就在这里永远停下。
作者有话说：
自从魔尊苍旻承认与曼姬夫人曾育有一子后，魔族俨然已将曼姬夫人看成了荼靡殿的女主人。凡其所过之处，无不跪倒一片。
苍旻对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宠爱，就连其他三位魔尊，也不敢再轻视怠慢她。
只是暗地里，不乏一些心思细腻之人对曼姬夫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这其中，当属苍穹最能细究——如果无恙是苍旻的亲子，那么他们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产生了关系，可苍旻那时还不是苍旻，而是扶桑。传言说，扶桑为了消除体内魔魂，曾伪造身份拜入了修真界的高门玉墨宗，与那宗主之女产生些许意外的纠葛。传言又说，扶桑魂灭之后，那宗主之女也被逐出了师门，不知所踪。
除了那宗主之女，与苍旻有瓜葛的女人就只剩这曼姬了，可她却是妖域进献的狐族美人。
这两位，一个是人，一个是妖，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关系。
然而，要使身上散发出妖气，方法其实不难，光是苍穹就能想到三个。可召唤灵剑的本领，却只能是修真界的人才能具备的。之前，左丘玄英那厮将曼姬送到他床上时，苍穹就发现了，这个女人可不是一只简简单单的妖！
如此看来，这位曼姬夫人很可能就是那不知所踪的宗主之女。
苍穹在某次觐见魔神、聆听指示时，不经意提起了此事，顿时引起了魔神的兴趣。
魔神召来苍旻问时，苍旻并未有所隐瞒。
“不过是无聊时解闷的工具罢了，”苍旻直视着魔神那双能够洞悉人心的双眼，毫无畏惧，就像老朋友般与他打趣道：“吾要扶桑的女人爱上吾，要他的儿子认吾为父，吾要抹除与他相关的一切。不过，吾倒是盼着那女人晚些爱上吾，这样吾便不会太快失去乐趣。”
魔神嘱咐他注意分寸，便随他去了。
苍穹等了许久，都没见魔神对曼姬下达什么处置命令，不由气急败坏，却又因无计可施消停了下来。
无人打扰的日子里，苏挽意与苍旻难得清闲。他们就像一对普普通通的新婚夫妻，白日腻在一起还不够，晚上又和孩子一起，三人挤在一张床上睡。
荼靡殿的床，睡两人时还不觉得挤，加个孩子就会有点窄了。
苏挽意往往是中间位置的那个，最里面是无恙，最外面是苍旻，一个两个都要紧紧挨着她，她连翻身都困难，她怕弄醒无恙，是以时常让苍旻往后挪一挪。
苍旻倒好，直接打了个地铺。苏挽意本以为他是想自己松快，不料他却把无恙抱到了地上，自己翻身上了床。
苍旻这样粘着她，无恙便时常扔给小黑来照看。
魔宫中，总能见到这样一幕：一只黝黑的小应龙驮着哭唧唧的小男娃到处寻找娘亲与父亲。
对于这只应龙，苏挽意再见它时，不胜唏嘘。昔日看守不尽神木的长泽涒虺君因监管不力，被罚永不得飞升神界，可如今盗取不尽神木的人就在这魔宫之中，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行走，与它同为魔神效力，若是从前的涒虺君知道了，只怕是要气死了！
不过不知道还是好的，如此便不用膈应来膈应去，膈应到最后又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不知道的话，就不会那么憋屈了。
苏挽意觉得苍旻给它起的名字过于随意，配不上从前涒虺君的威风，便惦记着给它重新取个名字。苍旻自然由着她，而小黑闻言，简直是喜极而泣。
长泽涒虺君，前尘往事你已皆忘，化龙之愿亦已实现……
“这一回，就叫你震鳞吧。”
震鳞早就厌弃小黑这个名字了，从前只是碍于主人的压迫不得不屈辱接受，现在得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它不由精神抖擞，驮着无恙冲天而起。
龙吟声里，苏挽意默默祝福它：震鳞君，三百年后你将重获自由，愿你不为丑恶所染，不为外物所缚，翱翔天际，永享自由。
无恙的欢声笑语里，苏挽意侧首看向苍旻。永夜城的红月洒下赤辉，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男人唇畔笑意盈盈，在红色的尘埃与皑皑的白雪里仰着头，寂然注视着骑在龙背上肆意尖叫的男孩儿。
某一刹那，苏挽意竟然模糊了，她忘了区分他是扶桑还是苍旻，这一瞬间男人脸上流露出的温柔与慈爱，让她觉得岁月静好，甚至希冀着时间流逝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我们带无恙去人间走走吧。”
苍旻好像知道她在看他，转头时只是不在意地笑笑，没有追究她是不是透过他来看某人。
苏挽意暗自叹了口气。自从无恙降生以来，除了最开始的一年是在人间的山里，后来的时间不是在妖域就是在魔域。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么小的时候，大都跟在父母身边，可无恙一出生便没了爹爹，只能跟着她这个娘亲四处流浪，有时还要因为她的自私，被寄养在别人那里。因此，她时常觉得对不住无恙。如果可能，她也想让他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在该玩的年纪恣意地玩耍，交几个玩得过去的同龄朋友，而不是只能和一群褪去童真的大人们一起，渐渐染上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趁着人间美景尚在、繁华不减，让他看一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苏挽意明白他此话的意义，不久之后人间恐怕就要大乱了。她如今还能和他和平共处，皆是因为不能完全狠下心去站到他的对立面。她抱着扶桑还活着的希望，来到苍旻身边，不去刻意打探人间都发生了什么，假装不在意苍旻在人间的所作所为，可每一次，魔宫举行庆功宴时，她都会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恶心得干呕。明明不是她做的，可她却觉得，连躺在他身边呼吸着，都是在助纣为虐！
流光仙府与孤灯寺相继陷落，苏挽意并不觉得玉墨宗就能够免受其害。她与苍旻和平的假象终究会破碎，不过只要他还没有触及她心中的禁忌之地，他们之间便还能假装维持和平。
在苏挽意的心里，扶桑固然重要，可是比起玉墨宗，她与他的私情实在太过渺小了。玉墨宗宗主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师父。作为父亲，他赐她血肉之躯、纵她恣意生长；而作为师父，他引她入门、授她剑术，教会她立身天地的本领。不勾山脉一山二谷三阁四殿，十道道主不是对她有过授业之恩，便是对她有过关照之情，这些恩与情如绵绵细雨润物无声，可却重如泰山，令她没齿难忘。玉墨宗里住着她至亲的兄长、她珍惜的朋友、还有看不惯她的“敌人”。玉墨宗不仅是她的师门，亦是她无法割舍的家。
她可以为扶桑违逆父亲、忤逆长辈，可以在兄长、朋友和爱人之间，优先选择爱人，可这些的前提是她知道，即便没有她在身边，他们依旧可以彼此扶持着好好活着，是以她才容许自己自私地背离他们，坚定地选择扶桑。
可如今，她所珍惜的他们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她的家暴露在了毁灭的阴影之下，那么哪怕对方是扶桑，她也绝不容许他上前一步，如果他坚持往前走，那么她也会像当初坚定选择他一样，坚定地从他身边，走到他的对立面！
那一日，怕是不远了，可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她只想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宁静。
“好。”
有时，看不破不是因为身陷迷雾，而是因为不想打碎彼此的最后这点温柔……
苍旻带着她与无恙先来了朔望州，在那里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朝晴暮雪，白日穿薄衫，晚间竟要披袄子，他们在朔望州吃了最甜的玉瓜，品了最有名的茶点。
之后，他们又去了枭阳县，每逢晦日夜，枭阳县上空都会炸裂闪电，无雨无雪，只是声势浩大的闪电。去之前，苏挽意还在担心，从前扶桑特别害怕雷声……可站在爆裂着闪电的天穹下，听着滚滚雷声，那人非但不怕，还买来了烟花，一个个点燃。
苏挽意不禁有些失望，可不多久，那种失望的情绪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了。
在闪电沉寂的瞬间，一道烟花划破黑暗，率先冲上了云端，“砰”地在空中炸开，火花四散。下一次的闪电几乎是与绽放的烟花一同抵达的，天空突然变得异常明亮，就像纯白的茉莉遇见了带刺的蔷薇，绽放得不分秋色，碰撞得惊天动地，夜空中所有四散的光都汇聚到了她眼里，让她目不能转睛。
苍旻牵着蹦蹦跳跳的小无恙，没有去看烟花或者闪电，他在看她。很久很久之前，他第一次巧遇此景时，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带一人来看，如今过了许久，终于实现了。
“好看吗？”
“很好看，”苏挽意的心随着大自然的声音而汹涌急跳，“也很震撼。”
苍旻没再说话，而是噙着笑与她一起抬起了头。
这时，无恙的另一只手牵上苏挽意，将她与他相连，苏挽意的嘴角也跟着，不由自住地上扬起来。
真就想，让时间就在这里永远停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