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恨他

  沈修安身上的亮蓝色杭绸袍子上的蟒蛇绣花精致绝伦,层次分明,栩栩如生;领口和袖口是用极细腻的丝绸所制,恰是江南的苏绣。

  年岁岁与他目光交汇,两人相视一笑。

  “木桃,你很聪明,但又不够聪明。那时候你家有粮食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开,只不过因为陆风尚在,那群流民不敢轻举妄动。”

  “陆风本想着离开几日便有王府的人来照拂你们,只不过没想到那群人动手那么快,后来他每年都要去江南寻找你的下落。”

  沈修安摸了摸腰间的束带,上面是江南的绣娘用银线一根一根缠绕而成,整体设计简洁大方,却不失高贵优雅,“所以我的衣服也大都是苏绣。”

  木桃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心中的猜想被沈修安证实,再也无话可说。她险些害了自己儿时的玩伴,这么多年,靠着恨意生存,现在却告诉她自己恨错了人?

  甚至还听信年安安的鬼话,想要将陆风的死转嫁到别人头上。

  她原先想着陆风死在年安安手下,既不会影响到年岁岁,三王府也能够给厌恶年岁岁的若荷一群人一个教训。

  似乎是洞悉木桃心中所想,顾宣冷冷开口,“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帮大小姐吗?三王府的侍卫首领死在年家,还是三王妃回门的时候发生。”

  “第一个要查下来,你猜会查到谁的头上?”

  年岁岁背后一阵冷汗,要是木桃的计划得逞,那时候沈修安还没有十分信任自己,再加上不知名的黑衣人算计,只怕是现在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顾宣气的胸口一阵起伏,有些恨自己不动手打女人的原则。

  木桃跪在房间内呆滞了半日,又自嘲似的唏嘘了半日,头一转,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就要撞到支撑整个屋子的原木上去。

  “哎哟——我这把老骨头!”

  “小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苍老浑厚,一个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小桃的头重重顶在秦管家的肚子上,他整个后背被撞在原木上,砰的声音闷闷的。

  陆风甚至来不及穿鞋,刚解完毒的手臂此时正扣在女子的腰间,下巴支在对方的头顶,“小桃,你别!”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怪自己,那时候来得太迟,让你遗憾了许多年。”陆风隐瞒了自己因为她而常年心悸辗转难以入眠的消息。

  如果恨他能让小桃舒心,他宁愿她恨他。

  木桃眼泪汪汪,把险些被撞翻在地的秦管家扶了起来,又松了陆风的手腕,落寞的不说话。

  内室地上摆着一鼎铜炉,精锻炭火内夹杂着苏禾香与熏草香,芬芳怡人,澄清的地砖融融透出暖热之气,将原来的冷意一扫而空。

  年岁岁本见到木桃的动作下意识就要冲出去,却被沈修安一柄折扇挡住脸,顾宣一把长剑拦住腿,两个男人的动作都在制止她。

  “唉,造孽啊,丫头,你这是孽缘哪孽缘。”秦管家一会孽缘一会造孽哎哟哎哟喊个不停,木桃给他揉着肚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但却不再寻死觅活了。

  “丫头我一把老骨头,没儿没女的,你伤了我可得照顾好我,不然我这,唉,也没个给我做主的人啊。”

  年岁岁暗笑,秦管家这招可真好使,借着受伤的由头,让木桃不好意思再想着要死,反倒要精心照顾。

  有了个盼头,总是更有活下去的意思。

  沈修安手指灵活一翻,摇着折扇,颇有风流公子的意味,“木桃,你既然进了王府,也算是王府的人了,但试图谋害我府侍卫,定然是要给予惩戒的。”

  年岁岁望着他的侧脸,有些忐忑。

  他不会真的要惩罚木桃吧?打板子?木桃一个女孩子家家,身体瘦弱,怎么经得住严刑拷打?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明是非冤枉了陆风,就让陆风来决定给你的惩戒吧。秦伯被你伤了,你这段时间也不能忘记照料他,否则我是要问罪的。”

  沈修安说完后便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又转动眼球,指了指王氏的方向,年岁岁心知肚明,便把秦管家、木桃和陆风三人支开。

  乳母王氏转醒的时候,鬓边的花白和眼角的纹路已经是遮不住的了,看见年岁岁担忧的眼神,老泪纵横。

  “小姐,小姐真的是你!”

  被她一股脑地紧紧抱住,年岁岁有些喘不上气来,但却舍不得让对方放松。原身被她照顾过,那种熟悉感令人安心。

  而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占着对方的身子,自己也顺带享受了这样炽烈的母爱。

  乳母王氏的精气神很足,小桃昨夜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可喂不进去吃食,原来的哭音逐渐微弱,年岁岁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这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她只能轻柔的拂去对方眼角的泪,“王妈妈,你受苦了,是我来晚了。”

  “小姐,没有的小姐, 一点也不晚。”王氏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你瘦了。”她抚着对方消瘦的两颊,满脸慈爱。

  趁着摸上对方手的机会,她查探了王氏的脉象。没有救了。压住心底的疼痛,年岁岁挤出一个微笑,“王妈妈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来照顾我呢。”

  王氏正想说话,可胸口一阵闷痛,本欲喷涌而出的血被她硬生生吞下,两眼不舍,“老身没用了,小姐,我要下去陪夫人了。”

  “但有一事,我一定要说。”

  王氏被关押许久,若荷本来已经当上主母位置,要是真的和原配过不去,打压年岁岁已经足够,何苦跟一个乳母为难。

  “若荷一直关着我,一来是她想要屈打成招,让我污蔑青莲夫人的清誉,说小姐您并非嫡出身世。”王氏声音逐渐微弱,越发吃力起来。

  年岁岁得要扶着她的肩膀,才能让这个老人不至于像个枯叶一样掉落下去,忍住即将涌出的眼泪,她嗯了一声。

  “还有……我曾经见到若荷和……和黑衣人见面的时候。”王氏用力的抓住年岁岁的手腕,两个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凑近她的耳畔。

  “那个黑衣人……他,他的肩头有、有一处……祥云纹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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