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达成共识
犀焰梦见了澄泓，彼时她正在重光殿炼制千灯山一位师兄带来的玄铁，孤灯寺覆灭的消息传到她耳中时，她只觉得耳中轰然一声，晕眩了一阵，便立即撇下方舟为她寻来的珍稀材料，赶来了孤灯寺。
到处都是僧人的尸体，她翻啊翻，找啊找……方舟劝阻她，她听不进去，只是重复着翻找的动作，却始终不能找到他。不，不能找到他，千万别让她在这堆腐肉中找到他！
小和尚你还活着么？
小和尚，求求你，一定要活着啊……
“小和尚！”
犀焰在睡梦中大喊一声醒来，发现身上盖了一层绣着金丝的白袈裟，而袈裟的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真是的，又擅自行动！”
澄泓还没有走出多远，似乎有意叫她追得上，“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玉墨宗，你不回去镇守宗门，还跟着我做什么？”
犀焰踢一踢脚下的石子，慢悠悠走在男人后面，“宗门上下能者不计其数，如果连他们都无法阻挡得住，多我一个又能如何？”
“我如今可不是孤灯寺的僧人了，是人人诛之而后快的魔。”澄泓停下脚步，感受到后背被某个心不在焉的人蓦然撞了一下，“一个修士跟着一个魔，却并不想杀了他，你是想从此叛出修界吗？”
犀焰被男人的背撞疼了额角，可她却没有退后，她从身后抱住澄泓，告诉他：“那你会因为自己成了魔，而想要杀掉我这个修士吗？”
男人身体紧紧绷住，不发一语。
“你又会因为自己成了魔，而背叛修界吗？”
澄泓的沉默已经给了犀焰最好的答案，“如今你我看似身份两立、势同水火，可实际上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你，我们与从前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当然，比起从前，你的心中多了份仇恨。”
“我不该恨吗？”
“你当然可以去恨，不必收敛，尽情憎恨！可你不会同那些魔一样滥杀无辜，你仍旧只杀作恶者，甚至如今，你杀那些魔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孤灯寺、为了修界。”
澄泓闭上双眼，庆幸如今还有人能够理解他、纵容他。
“堕入魔道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从某种束缚中解脱了出来，竟然有一丝释然与轻松，这样的我，还能与从前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从前的你活得太压抑，一直活在清规戒律的束缚下，仇恨将真正的你释放了出来，可即便是真正的你，本质也没有变，你只是从一个牢笼里来到了一个更广阔的地方，活得更自由罢了。”
“任凭他人怎么看你，在我心里，你依旧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小和尚。”
犀焰听着澄泓骤然急促的心跳，更紧地抱住他，“或生或死，我都不在乎，就让我同你一起吧。”
******
苍旻踏上黄昏殿的台阶，那是由龙门山山脚下那尊佛祖立像的粉末与孤灯寺得道高僧的骨灰混合筑成的，踩在上面，一级又一级，最后进入黄昏殿，苍旻只觉得脚步尤其的沉重。
“主人有何吩咐？”
魔神传召苍旻，大抵是因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有人大批量地屠杀出现在人间的魔域之人，现场留下的痕迹不是人间修士所致，反而不是妖物就是鬼物的气息，然而手法还是不够高明，叫人发现了端倪。
不出苍旻所料，魔神已经洞悉，“此人竟妄图嫁祸妖冥两域，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不过吾迟早要统治六域，尔就顺势而为吧。”
“是，不日属下便会让妖冥两域认清自己如今的地位。”
“待吾一统六域，尔将会成为六域之中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存在。苍旻，尔同那些废物不一样，尔是由吾之魔气滋养而成的天魔，顺应天命而生，身份无比尊贵。只要你一直衷心于吾，吾是不会亏待尔的。”
“承蒙主人厚爱，苍旻必不辜负主人！”
******
“澄泓，后面！”
澄泓一个矮身躲过攻击，回身一击必中。
夜幕低垂，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魔物的尸体躺了一地。犀焰稀松平常地用法器吸取干净此地流散的魔气，直到魔物的伤口与血液里不属于他们自己的魔气被吸附殆尽才罢休。
澄泓紧随其后，利用颠倒壶将犀焰搜罗进法器的魔气尽数转换成妖气，再将这些妖气投放回原处。
乌云遮皎月，月色再次重临大地之际，他们看见了苍旻。
那一刻，犀焰脱口而出，“池羽！”
可男人扫过来的那毫无感情的一眼，立刻叫她醒悟了。他不是池羽，更不是扶桑，而是苍旻！
“当初留你一命，不是叫你自不量力的。”苍旻的视线转向犀焰身前严阵以待的男人。
澄泓眸中积蓄着狂风暴雨，他在龙门山下扶起小徒弟的尸体，从他没有合上的眼眸中回溯到了他死亡的前一刻，“是你杀了明镜！”
“孤灯寺的人，吾只动手杀了一个，却也唯独救了那一个。”苍旻扔给澄泓一个东西，澄泓下意识接住的同时，也在脑中反复思考着苍旻的话。他渐渐冷静下来，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背面刻印着繁复的花纹，似是某种古老的法阵，而正面却照不出人影。
犀焰凑近，燃起掌心火，仔细观察了一阵惊道：“往生镜！小和尚，这是往生镜！”
往生镜可追溯人之往生之处，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渐渐地，澄泓与犀焰在镜中看到了一个婴孩，那熟悉的眉眼让澄泓怔怔不能言语。
“魔神下令不留活口，是以斩杀孤灯寺众僧时，众魔不是生啖其魂，便是将其撕扯破碎。吾唯独留下了你徒弟的生魂，送入了轮回。”
如果不是苍旻动手，明镜若被其他人杀死，将不会再有来生。
澄泓一时不知该恨他还是该谢他，“你为何独独对明镜另加处置？”
可苍旻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如今因你二人，妖冥两域不日便要生起战火，多少……”他停顿了片刻，识相地没有继续说不会有人相信的话，“你们想以区区两域之力对抗魔神，简直是痴人说梦！”
犀焰不服，反驳道：“我们知道我们力量微薄，无法撼动魔神分毫，只想着能够填些麻烦，在人间动乱前拖延一些时日。”
苍旻无奈一笑：“这样的嫁祸，不会让魔神的计划动摇分毫，只会加速妖冥两域沦陷的进程。吾本意不想任何无辜之人死于非命，然终究势单力薄敌不过大势。”
澄泓将往生镜投还给苍旻，听到这话时目露不解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月光在苍旻的眼底投下细密的阴影，他的周身似乎笼罩着浓浓的薄雾，朦胧不清，让人捉摸不透。
“吾是哪一边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我想成为怎样的人。澄泓小师父，你们佛门不是常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么？你就当是……吾想靠岸了吧。”
……
苍旻离开时，澄泓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禁自问道：他如何能够精准认出明镜是他澄泓的弟子呢？他救明镜，真的只是为了拉拢他么？
可犀焰显然对另一件事更在意，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禁问道：“小和尚，苍旻为何说当初是他留了你一命呢？”
澄泓看着逆光而行的身影，猛然想起他疯魔失去神智那时——他独自一人杀进魔域，差点就要死在魔物的联合围攻之下，最后一刻他几乎失去意识，那时也是这样一个身影走入了他的视线，在他身上留下续命的魔气，梳理通畅他错乱的经络。
想到方才的震撼谈论，澄泓目光发怔，喃喃告诉犀焰，“他的确救过我……”
作者有话说：
到处都是僧人的尸体，她翻啊翻，找啊找……方舟劝阻她，她听不进去，只是重复着翻找的动作，却始终不能找到他。不，不能找到他，千万别让她在这堆腐肉中找到他！
小和尚你还活着么？
小和尚，求求你，一定要活着啊……
“小和尚！”
犀焰在睡梦中大喊一声醒来，发现身上盖了一层绣着金丝的白袈裟，而袈裟的主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真是的，又擅自行动！”
澄泓还没有走出多远，似乎有意叫她追得上，“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玉墨宗，你不回去镇守宗门，还跟着我做什么？”
犀焰踢一踢脚下的石子，慢悠悠走在男人后面，“宗门上下能者不计其数，如果连他们都无法阻挡得住，多我一个又能如何？”
“我如今可不是孤灯寺的僧人了，是人人诛之而后快的魔。”澄泓停下脚步，感受到后背被某个心不在焉的人蓦然撞了一下，“一个修士跟着一个魔，却并不想杀了他，你是想从此叛出修界吗？”
犀焰被男人的背撞疼了额角，可她却没有退后，她从身后抱住澄泓，告诉他：“那你会因为自己成了魔，而想要杀掉我这个修士吗？”
男人身体紧紧绷住，不发一语。
“你又会因为自己成了魔，而背叛修界吗？”
澄泓的沉默已经给了犀焰最好的答案，“如今你我看似身份两立、势同水火，可实际上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你，我们与从前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当然，比起从前，你的心中多了份仇恨。”
“我不该恨吗？”
“你当然可以去恨，不必收敛，尽情憎恨！可你不会同那些魔一样滥杀无辜，你仍旧只杀作恶者，甚至如今，你杀那些魔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孤灯寺、为了修界。”
澄泓闭上双眼，庆幸如今还有人能够理解他、纵容他。
“堕入魔道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从某种束缚中解脱了出来，竟然有一丝释然与轻松，这样的我，还能与从前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从前的你活得太压抑，一直活在清规戒律的束缚下，仇恨将真正的你释放了出来，可即便是真正的你，本质也没有变，你只是从一个牢笼里来到了一个更广阔的地方，活得更自由罢了。”
“任凭他人怎么看你，在我心里，你依旧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小和尚。”
犀焰听着澄泓骤然急促的心跳，更紧地抱住他，“或生或死，我都不在乎，就让我同你一起吧。”
******
苍旻踏上黄昏殿的台阶，那是由龙门山山脚下那尊佛祖立像的粉末与孤灯寺得道高僧的骨灰混合筑成的，踩在上面，一级又一级，最后进入黄昏殿，苍旻只觉得脚步尤其的沉重。
“主人有何吩咐？”
魔神传召苍旻，大抵是因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有人大批量地屠杀出现在人间的魔域之人，现场留下的痕迹不是人间修士所致，反而不是妖物就是鬼物的气息，然而手法还是不够高明，叫人发现了端倪。
不出苍旻所料，魔神已经洞悉，“此人竟妄图嫁祸妖冥两域，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不过吾迟早要统治六域，尔就顺势而为吧。”
“是，不日属下便会让妖冥两域认清自己如今的地位。”
“待吾一统六域，尔将会成为六域之中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存在。苍旻，尔同那些废物不一样，尔是由吾之魔气滋养而成的天魔，顺应天命而生，身份无比尊贵。只要你一直衷心于吾，吾是不会亏待尔的。”
“承蒙主人厚爱，苍旻必不辜负主人！”
******
“澄泓，后面！”
澄泓一个矮身躲过攻击，回身一击必中。
夜幕低垂，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魔物的尸体躺了一地。犀焰稀松平常地用法器吸取干净此地流散的魔气，直到魔物的伤口与血液里不属于他们自己的魔气被吸附殆尽才罢休。
澄泓紧随其后，利用颠倒壶将犀焰搜罗进法器的魔气尽数转换成妖气，再将这些妖气投放回原处。
乌云遮皎月，月色再次重临大地之际，他们看见了苍旻。
那一刻，犀焰脱口而出，“池羽！”
可男人扫过来的那毫无感情的一眼，立刻叫她醒悟了。他不是池羽，更不是扶桑，而是苍旻！
“当初留你一命，不是叫你自不量力的。”苍旻的视线转向犀焰身前严阵以待的男人。
澄泓眸中积蓄着狂风暴雨，他在龙门山下扶起小徒弟的尸体，从他没有合上的眼眸中回溯到了他死亡的前一刻，“是你杀了明镜！”
“孤灯寺的人，吾只动手杀了一个，却也唯独救了那一个。”苍旻扔给澄泓一个东西，澄泓下意识接住的同时，也在脑中反复思考着苍旻的话。他渐渐冷静下来，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背面刻印着繁复的花纹，似是某种古老的法阵，而正面却照不出人影。
犀焰凑近，燃起掌心火，仔细观察了一阵惊道：“往生镜！小和尚，这是往生镜！”
往生镜可追溯人之往生之处，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渐渐地，澄泓与犀焰在镜中看到了一个婴孩，那熟悉的眉眼让澄泓怔怔不能言语。
“魔神下令不留活口，是以斩杀孤灯寺众僧时，众魔不是生啖其魂，便是将其撕扯破碎。吾唯独留下了你徒弟的生魂，送入了轮回。”
如果不是苍旻动手，明镜若被其他人杀死，将不会再有来生。
澄泓一时不知该恨他还是该谢他，“你为何独独对明镜另加处置？”
可苍旻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如今因你二人，妖冥两域不日便要生起战火，多少……”他停顿了片刻，识相地没有继续说不会有人相信的话，“你们想以区区两域之力对抗魔神，简直是痴人说梦！”
犀焰不服，反驳道：“我们知道我们力量微薄，无法撼动魔神分毫，只想着能够填些麻烦，在人间动乱前拖延一些时日。”
苍旻无奈一笑：“这样的嫁祸，不会让魔神的计划动摇分毫，只会加速妖冥两域沦陷的进程。吾本意不想任何无辜之人死于非命，然终究势单力薄敌不过大势。”
澄泓将往生镜投还给苍旻，听到这话时目露不解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月光在苍旻的眼底投下细密的阴影，他的周身似乎笼罩着浓浓的薄雾，朦胧不清，让人捉摸不透。
“吾是哪一边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我想成为怎样的人。澄泓小师父，你们佛门不是常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么？你就当是……吾想靠岸了吧。”
……
苍旻离开时，澄泓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禁自问道：他如何能够精准认出明镜是他澄泓的弟子呢？他救明镜，真的只是为了拉拢他么？
可犀焰显然对另一件事更在意，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禁问道：“小和尚，苍旻为何说当初是他留了你一命呢？”
澄泓看着逆光而行的身影，猛然想起他疯魔失去神智那时——他独自一人杀进魔域，差点就要死在魔物的联合围攻之下，最后一刻他几乎失去意识，那时也是这样一个身影走入了他的视线，在他身上留下续命的魔气，梳理通畅他错乱的经络。
想到方才的震撼谈论，澄泓目光发怔，喃喃告诉犀焰，“他的确救过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