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燃灯祈愿

  妖域九王之一的白鹤王有一女唤作泠鸾,幼年得了不治之症,幸而遇到一妖才捡回一条命来。彼时谁也不曾料到,这妖便是日后将黑水沼泽净化成余如泽的扶桑妖君。

  这便算作一段前缘,后来因缘际会,扶桑妖君情定于玉墨宗宗主之女苏挽意,泠鸾便收了心,可扶桑魂灭后,现世的苍旻讨伐妖域时却对此女一见钟情,由此二人便再续了情缘。

  魔尊苍旻不日迎娶妖王之女泠鸾,一时在妖魔两域传为佳话。

  人间,长泽,水云间客栈。

  人来人往中,苏挽意又站在了这个久违的客栈门前。恍惚间,许许多多的记忆在脑子里流窜,纷杂的画面、嘈杂的声音让她头痛欲裂。

  她走进客栈,在大堂坐下,乱哄哄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她还是一下子捕捉到了那个名字。

  “苍旻,啧,艳福不浅呐……”

  “客官,您吃些什么?”
  店小二才招呼到这位戴着面纱的女客,可这女客好生奇怪,他方倒出功夫来询问她吃食,她便簌地站起了身,径直走了出去,小二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自己方才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苏挽意走着走着,渐渐地竟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她定了定神,看清楚所处何地时不由自嘲一笑,居然是蛇尾巷里的那家面馆。

  许多年前,她与阿羽曾在这里吃过一碗面。

  “客人,吃面吗?”

  面馆伙计的招呼声里,她竟鬼使神差地踏了进去。

  “我们家是老字号的面馆,扯面、油泼面、云吞、包子馒头各种面食都有,您看您想吃哪一种?”

  “便来碗云吞吧。”

  面上来后,苏挽意才把面纱摘下来。

  “客人,您的云吞。”
  店里这会儿生意兴隆,来了好几桌客人,老板本在后厨忙得团团转,送上面后抬脚就走,可渐渐地,脚步就慢了下来。他回过头,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苏挽意,直到苏挽意察觉到异样回看过来,“怎么了吗?”
  “啊,没事,没事!”

  苏挽意这才仔细瞧看眼前这壮年男子,忽然想到一桩旧事、一个旧人,“是廿七吗?程廿七。”

  “恩人,恩人……果真是你!你竟还记得我!”
  程廿七毕生都不会忘记,当初她虽然是男子装扮,可那样脱俗的容貌与独特的气质,世间不出第二人,他方才还在犹豫,眼前人会不会是恩人的亲妹子,可她一张口他便明白了,这就是恩人呐!他忙唤来招呼客人的儿子,拉着他一下跪在了苏挽意面前,引得客人纷纷侧目。

  原来这人竟是当年苏挽意途径长泽时遇到的那个苦命的小男孩儿,孝子杀人案的受害者亲属程廿七。彼时为了调查长泽郡的怪事,她女扮男装与阿羽扮作衙役探访受害者亲属。此子生父被厉鬼残害致死,自此无依无靠,她为其摸骨后叹惋他无缘修行,是以阿羽为他指了一条谋生之路,盼他能够自食其力、自渡于世。

  面对他的大礼,苏挽意匆忙躲开了,“你学到了阿婆的手艺,是你自己的本事,莫要行此大礼。”

  “若不是两位恩公的建议,程廿七如今不知在何处漂泊无依,这一跪您绝对受得起!”

  拉扯了半晌,苏挽意拗不过他,便还是受了。

  时间好像在眼前人的脸上停驻了一般,多年过去,女子容颜依旧不改,程廿七心中咂舌,唏嘘不已道:“原来恩公竟是女子,我那时实在太愚钝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的容貌竟还和当年一样,我却已经这般沧桑了。”

  “当时为了行事方便乔装打扮了一番,不怪你不知。”

  “另一位恩公没与您一起吗?”

  程廿七只是随口一问,苏挽意却心尖一颤,良久才道:“他已经死了。”

  程廿七默然片刻,叹息:“恩公心善,必往生极乐,您节哀。”

  离开长泽以后,苏挽意进入聂耳境内,踏入了玉墨宗的范围。

  在妖魔两域生活的这段时日里,苏挽意并非闭塞耳目、只顾着自己,她也在暗中观察着妖魔两域的兵力,从上至下但凡可以接触到的妖魔,她都留意了他们的特点,包括修为、擅用的兵器以及一些招式的弱点等等。从魔宫到玉墨宗的这一路上,她将这些整理成了一个册子,打算交给兄长苏牧荑,希望能对宗门有所帮助。

  然而,若想见到兄长绝非易事。如今她的身份玉牌已经被宗门收回,再没有资格踏入山门,可若偷偷潜入,也不太可行,因为襄柳母亲的妖丹还在她体内,一旦触碰了玉墨宗的禁制,恐怕会很麻烦。

  之所以没有取出妖丹,一是因为她没有可以妥善保存妖丹的容器,二则是因为之前在魔域她为了从苍穹的侵犯下脱逃,强行动用过灵力,是以伤及了体内的妖丹,只能先放在身体里孕养着,等待妖丹自行修复。等下次见到襄柳时,再归还妖丹也不迟。

  暮色苍茫,千灯山的灯火自下而上簌簌亮起,眨眼间就照亮了漫山遍野。

  苏牧荑独自坐在房顶上饮着酒,一坛接着一坛,月亮圆而明亮,不解他的苦闷。

  挽挽,祸乱已起,四域皆不太平,你如今在哪儿?可安好?

  千灯山的灯火由上而下蔓延了一整座山,可仍旧映照不到乌云遮月后的夜空。这时,苏牧荑看见,一盏又一盏的天灯幽幽飘上了天空,代替了月亮,缓缓浮行。

  这几日,他总能在夜里看见天灯,大战在即,也许是有人在祈愿吧,他原本这样想着,可今日心血来潮,盯了许久后,男人陡然从房顶支起了身子。

  天灯上有画。

  前日他瞥见灯面上有一对少年男女,舞剑翩翩而桃花纷纷起。昨日又瞥见灯面上有一少年爬树摘青梅,少女则在树下荡着秋千,脸上盈盈笑意。而方才,他只见少女独坐秋千,空待故人归……

  他开始仔细辨认每一盏天灯,发现上面的画都不一样,可拼凑在一起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回忆,那是独属于苏牧荑与苏挽意的记忆。

  “挽挽,是你吗?”

  苏牧荑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即将落地之际,剑从鞘出,猛地承载住来人的重量,跃上天际。

  而与此同时,傅攸宁正提着几坛酒推开了苏牧荑的院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好兄弟喜气盈盈地飞走了,心中好奇,不紧不慢地,竟也远远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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