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世子重病
云暖阁静悄悄的，夜色下红绸如海，红色的喜字张贴得到处都是。不过这里无论是殿宇还是规格，比起正妃所在的锦绣阁还是差了点。
林疏雪一路走来，十步一人，门口奴婢本想拦着，却见是世子妃，倒也让她进去了。
“你来看我笑话的吗？”寝殿中端坐床边的林疏月自己掀了盖头，露出一张浓艳妆容的小脸，冷冷怒视道。
“说得不错，但见你这副模样，我也没觉着开心。”林疏雪面色平静，实话实说，反倒让林疏月愣神怔住。
随后，林疏月眸光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你以为你赢过我了嘛？现在你虽然是世子妃，等周辞乐一死，你又算什么？”
事到如今，她还是这副模样，林疏雪心里一叹，再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了。她拔腿就走，身后的林疏月却喊住了她。
“周世子绝不简单，他们身处皇家，谁能置身事外，昌平王为什么娶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
林疏雪回过头，不解地望去，林疏月眸中满是嘲讽，“姐姐，我们来日方长。”
随即她自己又盖上了红喜帕，寝殿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林疏雪不想在这里撞见萧平羽，免得惹他生疑。
她沿着另外一条小径，和看守寝殿的管事姑姑打了声招呼，就径自离去。
月华如练，秋夜生寒。
树叶独立于花荫之下，小径沾染夜色的浓黑，变得影影绰绰。
林疏雪不停想着离开时林疏月所说的那番话，恍惚之际，身旁的花丛突然攒动了一下，她心里一跳，这动静不像被风吹过，反而像动物躲藏的痕迹。
也有可能是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疏雪蓦然警觉起来，像个被激怒的小动物，每走几步都要留意身后的动静。
前方转过一道月洞门，林疏雪犹自往后张望，没注意拐角处走来一人，她惊心之下差点撞上去，夜色深处来人嗓音沉沉道，
“疏雪，我寻你好久了。”
周辞乐的声音！
林疏雪反应过来时，腰肢已被他紧紧扣住，呼吸间全是他衣襟沾染的花香。她的心砰砰直跳，脸孔飞快抹上两片红晕，她撑开周辞乐的胸膛，与他隔了远些。
“我吃醉了，有些绕路，幸好你来了。”
“无事，这王府大得很，我带你出去。”
周辞乐悄无声息地再度拥上她的腰肢，扶着她穿过月洞，往外走去。
夜色遮掩下，他蓦然回首，身后的树丛间一个人影悄然窜出，月光照亮了他的影子以及面容，赫然是与林疏雪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安。
已尽深秋，兰园的炭火开始昼夜不息。
“于大夫，您这三日每天来瞧世子的病，他情况如何？”林疏雪站在卧房门口，担忧地问。
眼前的于大夫皱纹深嵌肌肤，颇显疲累和老态，他愁眉不展，“世子的病一到了秋冬便是如此，体弱易生寒凉，日常需得温补和调养，世子妃切记，我开的方子，世子早上都要喝完。”
说完他便回宫复命了。
林疏雪随即唤来丫鬟，好好恭送这位太医院掌令，于太医。
京城几场秋雨下去，刺骨的冷风一吹，周辞乐便病来如山倒，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好在皇上体恤，可怜他自己也病痛缠身，竟还让太医院的太医日日轮流来给世子看诊，长公主感念皇上恩情，特意寻了个时间，嘱咐林疏雪同她一起宝华寺祈福。
卧房附近的屋舍搭了个药庐，早晚都要煎药，兰园无数奇花异草在药香的摧残下早就偃旗息鼓了，草木如此，何况旧疾复发的周辞乐呢？
卧房幽深，玉色屏风一转，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面若游丝，林疏雪静静立在床旁，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心狠狠揪了起来。
毫无缘由的愧疚精准地击中了她，死去的回忆缠绕在她的四肢百骸，若他真没撑住这一回呢？她真的能一走了之？
明明前些时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病痛怎么来得如此突然，她还有许多事想和他做呢。
林疏雪眼眶红了，周辞乐病到了这个地步，最近她挪了出来，在卧房旁边的屋舍收拾了一间小巧精致的寝间，每天她都会亲自伺候他喝药，呆到很晚，才回房歇息。
夜晚风大，林疏雪围着一件绛红兔毛围毡披风，提着精致的滚灯，沿着游廊穿行。
此时子时，周辞乐服下药歇下，药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兰园的小丫鬟在守着炉子准备明早的药。
小丫鬟眼睛眯成一条缝，拿着一把小蒲扇，像只冬眠的小老鼠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林疏雪正好看见，“噗嗤”一笑。
她没惊动这个小丫鬟，踮着脚尖悄悄过去，想吓吓她。然而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却留意到了炉子旁的草药。
咦？和早上的不一样？
纸包上明明写着一模一样的药方和名字，可里面包着的草药明显不一样，她虽然辨别不清这些草药，但模样却极为不同。
多了一株细长的干瘪黄花草，少了很多紫苏叶，至于其他的草药，她更说不上来了。
把她们所有人叫醒，盘查一番？
这是林疏雪首先想到的方法，但——然后呢？
会不会草药的蹊跷隐秘地关联着什么呢？她直觉想到了梦中的长公主与皇帝临终时的对话。
最后林疏雪还是踮着脚尖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但那一袭漂亮的红色背影还是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金陵官商勾结一事还是捅到了皇上面前，他一把拂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笔纸砸进了砚池，激起一滩黑水。
萧平羽站在书案下方，一直躬身跪着，不敢抬头。
人要是感受到了自己寿命将至，也会恐慌和害怕，何况手握大权的天子？
如今监国一事交给了萧平羽，皇上专心养病，只要不是腐败大案，谁也不会这时候给他添堵，可事关宰相林谓与地方官勾结一事，萧平羽不能随便动六部之首的宰相，最终还是闹到了御前。
“金陵商会勾结，一定要查清楚，但地方上的事，一定不能牵连到京城来，林相在位这么些年了，也有他的功劳，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明白吗？”
皇上激喘不止，粗糙的老脸皱纹如同沟壑般纵横交错。纵然迟暮，他眼中的精光依然让萧平羽心里一颤。
“诺，平羽记下了。”
他知道，宰相林谓有惊无险又度过了一关。
深秋风大，皇宫里的风终究吹不到平民百姓家。
作者有话说：
林疏雪一路走来，十步一人，门口奴婢本想拦着，却见是世子妃，倒也让她进去了。
“你来看我笑话的吗？”寝殿中端坐床边的林疏月自己掀了盖头，露出一张浓艳妆容的小脸，冷冷怒视道。
“说得不错，但见你这副模样，我也没觉着开心。”林疏雪面色平静，实话实说，反倒让林疏月愣神怔住。
随后，林疏月眸光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你以为你赢过我了嘛？现在你虽然是世子妃，等周辞乐一死，你又算什么？”
事到如今，她还是这副模样，林疏雪心里一叹，再也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了。她拔腿就走，身后的林疏月却喊住了她。
“周世子绝不简单，他们身处皇家，谁能置身事外，昌平王为什么娶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
林疏雪回过头，不解地望去，林疏月眸中满是嘲讽，“姐姐，我们来日方长。”
随即她自己又盖上了红喜帕，寝殿外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林疏雪不想在这里撞见萧平羽，免得惹他生疑。
她沿着另外一条小径，和看守寝殿的管事姑姑打了声招呼，就径自离去。
月华如练，秋夜生寒。
树叶独立于花荫之下，小径沾染夜色的浓黑，变得影影绰绰。
林疏雪不停想着离开时林疏月所说的那番话，恍惚之际，身旁的花丛突然攒动了一下，她心里一跳，这动静不像被风吹过，反而像动物躲藏的痕迹。
也有可能是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疏雪蓦然警觉起来，像个被激怒的小动物，每走几步都要留意身后的动静。
前方转过一道月洞门，林疏雪犹自往后张望，没注意拐角处走来一人，她惊心之下差点撞上去，夜色深处来人嗓音沉沉道，
“疏雪，我寻你好久了。”
周辞乐的声音！
林疏雪反应过来时，腰肢已被他紧紧扣住，呼吸间全是他衣襟沾染的花香。她的心砰砰直跳，脸孔飞快抹上两片红晕，她撑开周辞乐的胸膛，与他隔了远些。
“我吃醉了，有些绕路，幸好你来了。”
“无事，这王府大得很，我带你出去。”
周辞乐悄无声息地再度拥上她的腰肢，扶着她穿过月洞，往外走去。
夜色遮掩下，他蓦然回首，身后的树丛间一个人影悄然窜出，月光照亮了他的影子以及面容，赫然是与林疏雪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安。
已尽深秋，兰园的炭火开始昼夜不息。
“于大夫，您这三日每天来瞧世子的病，他情况如何？”林疏雪站在卧房门口，担忧地问。
眼前的于大夫皱纹深嵌肌肤，颇显疲累和老态，他愁眉不展，“世子的病一到了秋冬便是如此，体弱易生寒凉，日常需得温补和调养，世子妃切记，我开的方子，世子早上都要喝完。”
说完他便回宫复命了。
林疏雪随即唤来丫鬟，好好恭送这位太医院掌令，于太医。
京城几场秋雨下去，刺骨的冷风一吹，周辞乐便病来如山倒，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好在皇上体恤，可怜他自己也病痛缠身，竟还让太医院的太医日日轮流来给世子看诊，长公主感念皇上恩情，特意寻了个时间，嘱咐林疏雪同她一起宝华寺祈福。
卧房附近的屋舍搭了个药庐，早晚都要煎药，兰园无数奇花异草在药香的摧残下早就偃旗息鼓了，草木如此，何况旧疾复发的周辞乐呢？
卧房幽深，玉色屏风一转，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面若游丝，林疏雪静静立在床旁，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心狠狠揪了起来。
毫无缘由的愧疚精准地击中了她，死去的回忆缠绕在她的四肢百骸，若他真没撑住这一回呢？她真的能一走了之？
明明前些时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病痛怎么来得如此突然，她还有许多事想和他做呢。
林疏雪眼眶红了，周辞乐病到了这个地步，最近她挪了出来，在卧房旁边的屋舍收拾了一间小巧精致的寝间，每天她都会亲自伺候他喝药，呆到很晚，才回房歇息。
夜晚风大，林疏雪围着一件绛红兔毛围毡披风，提着精致的滚灯，沿着游廊穿行。
此时子时，周辞乐服下药歇下，药庐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兰园的小丫鬟在守着炉子准备明早的药。
小丫鬟眼睛眯成一条缝，拿着一把小蒲扇，像只冬眠的小老鼠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林疏雪正好看见，“噗嗤”一笑。
她没惊动这个小丫鬟，踮着脚尖悄悄过去，想吓吓她。然而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却留意到了炉子旁的草药。
咦？和早上的不一样？
纸包上明明写着一模一样的药方和名字，可里面包着的草药明显不一样，她虽然辨别不清这些草药，但模样却极为不同。
多了一株细长的干瘪黄花草，少了很多紫苏叶，至于其他的草药，她更说不上来了。
把她们所有人叫醒，盘查一番？
这是林疏雪首先想到的方法，但——然后呢？
会不会草药的蹊跷隐秘地关联着什么呢？她直觉想到了梦中的长公主与皇帝临终时的对话。
最后林疏雪还是踮着脚尖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但那一袭漂亮的红色背影还是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金陵官商勾结一事还是捅到了皇上面前，他一把拂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笔纸砸进了砚池，激起一滩黑水。
萧平羽站在书案下方，一直躬身跪着，不敢抬头。
人要是感受到了自己寿命将至，也会恐慌和害怕，何况手握大权的天子？
如今监国一事交给了萧平羽，皇上专心养病，只要不是腐败大案，谁也不会这时候给他添堵，可事关宰相林谓与地方官勾结一事，萧平羽不能随便动六部之首的宰相，最终还是闹到了御前。
“金陵商会勾结，一定要查清楚，但地方上的事，一定不能牵连到京城来，林相在位这么些年了，也有他的功劳，不能一棍子把他打死，明白吗？”
皇上激喘不止，粗糙的老脸皱纹如同沟壑般纵横交错。纵然迟暮，他眼中的精光依然让萧平羽心里一颤。
“诺，平羽记下了。”
他知道，宰相林谓有惊无险又度过了一关。
深秋风大，皇宫里的风终究吹不到平民百姓家。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