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香娘
又行数日，进了茴香城。
陆知予找到陆旭酩：“父亲，听阿筝说明日就要到圣都了，可否在茴香城中歇上半日？
“女儿从未见过阿筝口中说的那些玩伴，也不知道她们会否接纳满满，我想在这里买些礼物带回圣都，可以吗？”
陆旭酩很是欣慰，大女儿能够来找自己，莫说这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天大的事他都会估量着应下。
他开口安慰女儿：“满满别听阿筝胡说，若圣都里有人敢欺负你，绝不用忍着，我陆旭酩的女儿还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至于礼物，也是你的一番心意，若想买什么就买，让青萝到我这里来支银子，多少都行。”
陆知予眉开眼笑地回道：“谢谢父亲，父亲真好。”
随后陆知予便带了青萝出门，青萝支了四千两银子。
这么大的银两放在她怀里，感觉实在有些不安全，绿箩连忙跟紧大小姐。
“小姐，咱们要去买什么？听说女孩都爱珠钗，小姐觉得送首饰怎样？”
陆知予便头看她，拍拍似惊鹿一般的青萝：“不用太紧张，你想想咱们现在在哪里？”
“在茴香城。”青萝回道。
“那茴香城什么最有名？”陆知予又问。
“小姐是说香料？”
“没错，茴香城全城人均会制香，但大多是普通的熏香，送礼当然要送最好的，独一无二的香。”
想到死前自己闻到的异香，陆知予加快了脚步。
她们没有来城中最繁华的香楼，而是到了当地最大的人市。
拿着马鞭的男人正奋力地抽打笼中的女子，有一个丫头被打的尤为厉害。
“让你跑，我让你跑，你知不知道你是客人花五两银子买走的奴才？
“被买卖就是你的命，竟然痴心妄想地说自己值三千两！
“呸，老子看你值个屁的三千两，给我三两都不要，个赔钱货，看劳资打不打得死你！”
青萝听得心惊，但还是挺着背走在陆知予的身前。
“小姐，这里真的有铺子吗？看着不像有卖香的地方，那些人实在太凶残了，那些人贩子根本不把奴隶当人啊。”
陆知予没有说话，只往前走着，那个被抽得最厉害的人就是日后名满天下的香娘子落初初。
这人脑子不是很灵光，但制作香料的天分极高。
在半年后会逃到圣都为富商所救，研制的香料无论是什么都卖三千两，也被称为三千香娘。
倘若有一日，匪徒举刀杀了妇人。
那么究竟是该责怪匪徒有罪还是刀有罪？
罪名不在刀，不在器物，而在于执刀的人。
落初初就是这把刀，让自己无力反抗最终死于恶人身下的刀。
陆知予走到木笼面前站定，向地上的人一指。
“她，多少钱？”
那满脸横肉的男人登时放下了手中的鞭子，嬉皮笑脸地对她点头哈腰。
“问贵人安，这贱婢只要五两银子，不、三两也行。”
奄奄一息的落初初听见后，挣扎着爬起来，目光坚定望向来人。
“不是三两，是三千两，我娘说，我制的香值三千两，那我也值三千两。”
男人咬牙切齿得要揍得这贱婢说不了话，想了想还是没有动作。
毕竟在雇主面前把人打坏了不好，医药费他可是不出的。
“贵人莫听她胡言乱语，说来我也是倒霉，收了这样一个人。
“明明卖出去好几次，可次次被人买走了，她又想方设法得逃了。
“有时候是被客人抓住扔回来，有时候是被我抓回来，问她呢，就说她值三千两，这不是耍小人呢吗？
“这次要是再卖不出去，我就将她的腿打折了，卖做老鳏夫做妾去算了。”
原来这就是三千香娘落得终身残疾的原因，陆知予没有让男人再说下去。
“三千两，我买了。”
“这这这、贵人莫不是在逗小的吧？”
怕陆知予后悔似的，立马丢了鞭子，手脚麻利地去开笼子的锁，将落初初像拎小鸡似的提了出来。
他有些过意不去，这可是三千两银子！
卖了她还做什么贩子，下辈子都不愁了。
他打算买个大宅子，再找一堆丫鬟伺候着，让人人见了他都尊称一声老爷，而不是臭人贩子。
他拿袖子快速得擦了擦落初初脸上的血。
“贵人您看好，您要买的人可是喘着气的，要是买回去死了，小的这里不退钱的啊。”
陆知予看他将人命作草芥，不愿再多说。
“青萝，拿三千两给他。”
男人急不可耐地把银票夺进手里，看了又看，最后小心地揣进了怀中。
“还有其他人，多少钱？”
陆知予看见笼内还有大概近二十人，有老有少，才马车大小的地方挤满了待宰的羔羊，任人挑选。
男人眼神乱动：“剩下十九个，便宜算，一共五千两。”
陆知予心中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五十两，卖不卖随你。”
说完不给对方任何考虑的机会：“青萝，我们走。”
“诶诶诶，贵人，贵人，我卖、我卖。”
男人生怕她走了，又捡起鞭子进了笼子将人都赶出来。
有人神情激动，感觉犹如救世菩萨来了。
有人被关的太久，神情麻木，但统统跪下等着新主人的指示。
陆知予接过递过来的卖身契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撕碎。
“从今日起，你们的命只属于你们自己，若有余力，大可靠自己过活。
“擅浆洗者可去寻宅院的活计，擅烹饪者可以去客栈、饭馆碰碰气运。
“亦可靠针线手艺赚钱糊口，我的能力有限，能为大家做的只是这些。”
跪地的所有人惊愕地抬头，眼中满是热泪。
她们已经做好了命如草芥的准备，习惯了如同牲畜般被买卖。
现在有人来告诉她们，你们自由了？
而且能够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
她示意青萝拿出碎银，分到众人手中。
“这是一些过渡的银两，祝愿大家都能活着，好好活，清醒地活。”
陆知予没有过多的停留，她没有办法真正济世，只能给予她们苦难人生中一些微薄的帮助。
人们不停地给她磕头，将新主子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青萝扛着重伤，听见陆知予说拿三千两后，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的落初初。
“小姐，她真的值这么多钱吗？三千两虽然不是天价，但绝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青萝有些怕小姐花的钱白费。
“值得的，先带她去医馆，这身伤虽不致命，但也不能耽误。
“你之后再去按着她的身量作套衣裳，里面的料子选最柔贴的，她有伤，穿着也会舒服些。
“外袍就选普通的料子，以免陆知筝见了拿衣裳又要做文章。”
陆知予吩咐道。
到了医馆，大夫开的方子和她想的大体相同，但想到刚刚看见落初初身后显出的一片血红，开口向大夫询问。
“先生这无名异开的极好，消肿祛瘀有奇效，但这味肉桂可否换成丁香？
“肉桂活血通经，我这位妹妹近些日子可能有些不太方便。”
大夫有些惊讶，抬眉一看，竟是个精雕细琢的小娃娃。
想到自己精心教导的孙子那半吊子医术，感觉痛心疾首的同时顿起了爱才之心。
“你也懂医？今年多大了？”
“不才，略懂一些，和大夫的医术比起来还差的许多。虚岁十一了。”陆知予回道。
那就是才十岁？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小丫头可愿跟着我学医？
大夫一本正经地捋了捋胡须，负手道。
“老夫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医术还拿的出手，你若愿意，今日就把师拜了，我也算是后继有人呐。”
陆知予有点意动，但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在茴香城。
重活一世，心中总还是有些执念需要解决的。
“幸得先生看中，但我不是茴香城人士。若是先生不嫌弃，我日后再来找先生讨教。”
陆知予恭敬地推辞了。
大夫感觉可惜还要再问，但落初初已经悠悠转醒。
她想坐起来，却扯到了伤口，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
作者有话说：
陆知予找到陆旭酩：“父亲，听阿筝说明日就要到圣都了，可否在茴香城中歇上半日？
“女儿从未见过阿筝口中说的那些玩伴，也不知道她们会否接纳满满，我想在这里买些礼物带回圣都，可以吗？”
陆旭酩很是欣慰，大女儿能够来找自己，莫说这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天大的事他都会估量着应下。
他开口安慰女儿：“满满别听阿筝胡说，若圣都里有人敢欺负你，绝不用忍着，我陆旭酩的女儿还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至于礼物，也是你的一番心意，若想买什么就买，让青萝到我这里来支银子，多少都行。”
陆知予眉开眼笑地回道：“谢谢父亲，父亲真好。”
随后陆知予便带了青萝出门，青萝支了四千两银子。
这么大的银两放在她怀里，感觉实在有些不安全，绿箩连忙跟紧大小姐。
“小姐，咱们要去买什么？听说女孩都爱珠钗，小姐觉得送首饰怎样？”
陆知予便头看她，拍拍似惊鹿一般的青萝：“不用太紧张，你想想咱们现在在哪里？”
“在茴香城。”青萝回道。
“那茴香城什么最有名？”陆知予又问。
“小姐是说香料？”
“没错，茴香城全城人均会制香，但大多是普通的熏香，送礼当然要送最好的，独一无二的香。”
想到死前自己闻到的异香，陆知予加快了脚步。
她们没有来城中最繁华的香楼，而是到了当地最大的人市。
拿着马鞭的男人正奋力地抽打笼中的女子，有一个丫头被打的尤为厉害。
“让你跑，我让你跑，你知不知道你是客人花五两银子买走的奴才？
“被买卖就是你的命，竟然痴心妄想地说自己值三千两！
“呸，老子看你值个屁的三千两，给我三两都不要，个赔钱货，看劳资打不打得死你！”
青萝听得心惊，但还是挺着背走在陆知予的身前。
“小姐，这里真的有铺子吗？看着不像有卖香的地方，那些人实在太凶残了，那些人贩子根本不把奴隶当人啊。”
陆知予没有说话，只往前走着，那个被抽得最厉害的人就是日后名满天下的香娘子落初初。
这人脑子不是很灵光，但制作香料的天分极高。
在半年后会逃到圣都为富商所救，研制的香料无论是什么都卖三千两，也被称为三千香娘。
倘若有一日，匪徒举刀杀了妇人。
那么究竟是该责怪匪徒有罪还是刀有罪？
罪名不在刀，不在器物，而在于执刀的人。
落初初就是这把刀，让自己无力反抗最终死于恶人身下的刀。
陆知予走到木笼面前站定，向地上的人一指。
“她，多少钱？”
那满脸横肉的男人登时放下了手中的鞭子，嬉皮笑脸地对她点头哈腰。
“问贵人安，这贱婢只要五两银子，不、三两也行。”
奄奄一息的落初初听见后，挣扎着爬起来，目光坚定望向来人。
“不是三两，是三千两，我娘说，我制的香值三千两，那我也值三千两。”
男人咬牙切齿得要揍得这贱婢说不了话，想了想还是没有动作。
毕竟在雇主面前把人打坏了不好，医药费他可是不出的。
“贵人莫听她胡言乱语，说来我也是倒霉，收了这样一个人。
“明明卖出去好几次，可次次被人买走了，她又想方设法得逃了。
“有时候是被客人抓住扔回来，有时候是被我抓回来，问她呢，就说她值三千两，这不是耍小人呢吗？
“这次要是再卖不出去，我就将她的腿打折了，卖做老鳏夫做妾去算了。”
原来这就是三千香娘落得终身残疾的原因，陆知予没有让男人再说下去。
“三千两，我买了。”
“这这这、贵人莫不是在逗小的吧？”
怕陆知予后悔似的，立马丢了鞭子，手脚麻利地去开笼子的锁，将落初初像拎小鸡似的提了出来。
他有些过意不去，这可是三千两银子！
卖了她还做什么贩子，下辈子都不愁了。
他打算买个大宅子，再找一堆丫鬟伺候着，让人人见了他都尊称一声老爷，而不是臭人贩子。
他拿袖子快速得擦了擦落初初脸上的血。
“贵人您看好，您要买的人可是喘着气的，要是买回去死了，小的这里不退钱的啊。”
陆知予看他将人命作草芥，不愿再多说。
“青萝，拿三千两给他。”
男人急不可耐地把银票夺进手里，看了又看，最后小心地揣进了怀中。
“还有其他人，多少钱？”
陆知予看见笼内还有大概近二十人，有老有少，才马车大小的地方挤满了待宰的羔羊，任人挑选。
男人眼神乱动：“剩下十九个，便宜算，一共五千两。”
陆知予心中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五十两，卖不卖随你。”
说完不给对方任何考虑的机会：“青萝，我们走。”
“诶诶诶，贵人，贵人，我卖、我卖。”
男人生怕她走了，又捡起鞭子进了笼子将人都赶出来。
有人神情激动，感觉犹如救世菩萨来了。
有人被关的太久，神情麻木，但统统跪下等着新主人的指示。
陆知予接过递过来的卖身契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撕碎。
“从今日起，你们的命只属于你们自己，若有余力，大可靠自己过活。
“擅浆洗者可去寻宅院的活计，擅烹饪者可以去客栈、饭馆碰碰气运。
“亦可靠针线手艺赚钱糊口，我的能力有限，能为大家做的只是这些。”
跪地的所有人惊愕地抬头，眼中满是热泪。
她们已经做好了命如草芥的准备，习惯了如同牲畜般被买卖。
现在有人来告诉她们，你们自由了？
而且能够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
她示意青萝拿出碎银，分到众人手中。
“这是一些过渡的银两，祝愿大家都能活着，好好活，清醒地活。”
陆知予没有过多的停留，她没有办法真正济世，只能给予她们苦难人生中一些微薄的帮助。
人们不停地给她磕头，将新主子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青萝扛着重伤，听见陆知予说拿三千两后，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的落初初。
“小姐，她真的值这么多钱吗？三千两虽然不是天价，但绝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青萝有些怕小姐花的钱白费。
“值得的，先带她去医馆，这身伤虽不致命，但也不能耽误。
“你之后再去按着她的身量作套衣裳，里面的料子选最柔贴的，她有伤，穿着也会舒服些。
“外袍就选普通的料子，以免陆知筝见了拿衣裳又要做文章。”
陆知予吩咐道。
到了医馆，大夫开的方子和她想的大体相同，但想到刚刚看见落初初身后显出的一片血红，开口向大夫询问。
“先生这无名异开的极好，消肿祛瘀有奇效，但这味肉桂可否换成丁香？
“肉桂活血通经，我这位妹妹近些日子可能有些不太方便。”
大夫有些惊讶，抬眉一看，竟是个精雕细琢的小娃娃。
想到自己精心教导的孙子那半吊子医术，感觉痛心疾首的同时顿起了爱才之心。
“你也懂医？今年多大了？”
“不才，略懂一些，和大夫的医术比起来还差的许多。虚岁十一了。”陆知予回道。
那就是才十岁？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小丫头可愿跟着我学医？
大夫一本正经地捋了捋胡须，负手道。
“老夫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医术还拿的出手，你若愿意，今日就把师拜了，我也算是后继有人呐。”
陆知予有点意动，但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在茴香城。
重活一世，心中总还是有些执念需要解决的。
“幸得先生看中，但我不是茴香城人士。若是先生不嫌弃，我日后再来找先生讨教。”
陆知予恭敬地推辞了。
大夫感觉可惜还要再问，但落初初已经悠悠转醒。
她想坐起来，却扯到了伤口，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