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良夜
其实郦家人口并不少。
跟其他豪门一样，百余年开枝散叶，加上旁支也是乌泱泱一大家子。
只是这一代。
郦将军夫妻俩铁了心要转型，不再重复将门老路。
决定做出伊始，家族就先分裂了。
郦将军夫妻抱文臣大腿，郦殊的叔伯旁亲自然斗不过。渐渐被撵回江州老家，或索性北走自立门户。
这才沦落到要‘米姑娘’暂时做主的局面。
亲戚都撵走了，夫人生二郎又落下病根儿，郦将军再无顾忌，妾室们渐渐填满了亲戚留下的空院子。
现在造业的本人两眼一闭，问题都到了郦殊面前。
有名分的爱妾十三房，没名分的娘子、通房更乱七八糟…光庶子女便有七张嘴。
三郎、四郎已懂事了，还好。
四郎以下都是学前班、幼儿园和没断奶。
现在得处理他们的母亲，他们又该怎么办？
米粒儿思索着忍不住去看已经交给老嬷嬷照管的几粒豆丁儿，瞬息间余光瞟到某人也在往这儿瞄。
她脖子一僵，装作认真看小孩儿，过了几秒才扭回去。
郦殊早就没看这边了。
他正看向他父亲的女人们，口气淡然依旧。
“这事儿本不该我这二郎来料理，但局势到这儿，也只能越俎代庖了。”
诸姬妾听了这话倒没什么意见。
犯事儿家奴都有情面，她们心里有底就不慌。
“你们之中有去处的，拿一份钱带一个婢女，自去吧。没去处的，或皈依宫观，或改嫁他人，都不阻拦，只是任谁都只有一份钱一个婢女，旁的不许带走。”
跟其他贵人死后，姨娘动辄携千金改嫁或者在府上荣华到老比起来，这方案堪称苛刻。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自己不干净，又跟二郎没交情，哪有闹的资本？只得不舍地看眼孩子，低头从命。
米粒儿也立马招来个管事，让他现在就安排人手对接此事，今天天黑前就让她们走。
打发了这些女人，伺候她们的婢女琴童拢共也有五六十人，还留在原地。
这些人都很年轻灵巧，模样也标志，跟其他粗使奴仆比起来堪称‘金贵’。
米粒儿早知道郦殊要干什么，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能看着。
果然，郦殊宣布这些人全发卖出去。
全场历时吵闹起来，只有米粒儿心里轻叹。
现在吵闹有什么用？
要闹该在头两批人出局前就闹。
二郎跟他们讲情面，不就是为了料理你们吗？
按米粒儿前世的行业术语来讲，就是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需要大裁员和资产变现，以实现降本增效。
发卖这些‘金贵’的高级奴婢可以同时实现‘裁员’和‘资产变现’两个目标。
这是残酷的，可跟充军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坏结局，更是眼下的唯一活路。
硬起心肠，米粒儿这就命人把‘资产们’看管起来。
得益于她的快速应对，吵闹声没持续多久。
郦殊顺利的又说了些好听的安抚人心，这场闹剧算是谢幕了。
事情却远没完。
郦殊带着军官们往他父亲的院子去，多半是议事。
留下米粒儿在原地眼看着事情向她滚滚来，简直是上辈子高强度打工人日常再体验。
一直连轴转到月上中天。
眼瞅着整个将军府都歇下了，米粒儿才路过一个个失去主人的院子，回到拘禁自己的地方。
除了翠翘那屋，夫人院的其他房间都锁着，观音堂也不例外。
没了灯火这儿如今黑漆漆一片。
米粒儿打着月光慢腾腾走向自己的笼子。
这让她恍惚有种自己就是条温驯乖狗狗的即视感。
哎，还是好不甘心啊！
要是能逃掉该多好。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就算是被抓住了，发卖出去，也比等夫人回来撕她强吧。
这么想着，米粒儿伸手推开卧室门，借着月光看到个线条清晰的下巴。
！
卧艹！
她吓一跳，却只是闭紧嘴巴站在原地。
那是郦殊无疑。
停在门口，米粒儿借月光继续雾里看花。
渐渐看清郦殊穿着旧袍子，人坐在她的床中间，也不晓得什么表情，在想什么倒不难猜。
她低头轻嗤一声，不知道郦殊有没有听见。
脚丫子福至心灵的往前走了几步，在床前的桌边停下。
郦殊的其他部分依旧藏在月光照不亮的阴影里，跟昨晚一样，只能看到他发白的嘴唇。
那唇角平直，不透露丝毫喜怒，就是干得太可怜，像朵缺水的花儿，也像郦殊这辈子能得到的关爱。
作为次子，他天生比大哥矮一头，全府上下什么东西都优先长子，然后才是他。
父母的关心也一样，总是要等买通仙凤的郦殊偷摸来温存好一阵儿后，才有人来喊“夫人跟二郎说说话。”
就连米粒儿自己也更像是秦夫人用来管控儿子们的奶嘴。
从长子嘴里拔出来，令其断奶；塞进次子嘴里，使之止啼。
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唯一漏算的只有郦殊的心思。
米粒儿不是傻子，品得出来郦二郎那些不肯明说的未尽之意。
可她到底不是真的十六岁单纯少女，不可能因为这点金风玉露就把自己的一辈子压上去。
说到底，日子还长，她上辈子壮年猝死，这辈子还指望长命百岁呢。
抱着这种心态，理智开始建议米粒儿转身离开，或者直接拒绝他，反正现在是孝期，拒绝天经地义。
感性不言语，只让眼睛定在原地，它通过晶状体告诉蜷缩在颅腔里的大脑。
瞧，他需要你。
哎，冤孽啊！
在心里暗暗骂一句没出息的自己，身体施施然过去，挨着他坐下。
米粒儿想说点什么，解释自己并不是离不开他。
张张嘴，还是算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跟秦夫人和两个儿子间的一样扭曲。
但郦殊不吃人，她也并非完全被动。
靠在他肩头，听少年郎热情又沉闷的心跳，感受他羞于启齿的火热。
米粒儿心肠软化下来，伸手握住他同样滚烫的手。
一直等待的人转过脸，黑眼睛在黑暗里看不清情绪，反握过来的手倒是坚定有力。
他急切的抓住她，另一只托起她的下巴，五官整个扑下来，拥抱她的唇。
米粒儿觉得他像是饥渴的德古拉伯爵，又或者这样的深吻吮吸能让他干白的嘴唇恢复活力。
作者有话说：
跟其他豪门一样，百余年开枝散叶，加上旁支也是乌泱泱一大家子。
只是这一代。
郦将军夫妻俩铁了心要转型，不再重复将门老路。
决定做出伊始，家族就先分裂了。
郦将军夫妻抱文臣大腿，郦殊的叔伯旁亲自然斗不过。渐渐被撵回江州老家，或索性北走自立门户。
这才沦落到要‘米姑娘’暂时做主的局面。
亲戚都撵走了，夫人生二郎又落下病根儿，郦将军再无顾忌，妾室们渐渐填满了亲戚留下的空院子。
现在造业的本人两眼一闭，问题都到了郦殊面前。
有名分的爱妾十三房，没名分的娘子、通房更乱七八糟…光庶子女便有七张嘴。
三郎、四郎已懂事了，还好。
四郎以下都是学前班、幼儿园和没断奶。
现在得处理他们的母亲，他们又该怎么办？
米粒儿思索着忍不住去看已经交给老嬷嬷照管的几粒豆丁儿，瞬息间余光瞟到某人也在往这儿瞄。
她脖子一僵，装作认真看小孩儿，过了几秒才扭回去。
郦殊早就没看这边了。
他正看向他父亲的女人们，口气淡然依旧。
“这事儿本不该我这二郎来料理，但局势到这儿，也只能越俎代庖了。”
诸姬妾听了这话倒没什么意见。
犯事儿家奴都有情面，她们心里有底就不慌。
“你们之中有去处的，拿一份钱带一个婢女，自去吧。没去处的，或皈依宫观，或改嫁他人，都不阻拦，只是任谁都只有一份钱一个婢女，旁的不许带走。”
跟其他贵人死后，姨娘动辄携千金改嫁或者在府上荣华到老比起来，这方案堪称苛刻。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自己不干净，又跟二郎没交情，哪有闹的资本？只得不舍地看眼孩子，低头从命。
米粒儿也立马招来个管事，让他现在就安排人手对接此事，今天天黑前就让她们走。
打发了这些女人，伺候她们的婢女琴童拢共也有五六十人，还留在原地。
这些人都很年轻灵巧，模样也标志，跟其他粗使奴仆比起来堪称‘金贵’。
米粒儿早知道郦殊要干什么，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能看着。
果然，郦殊宣布这些人全发卖出去。
全场历时吵闹起来，只有米粒儿心里轻叹。
现在吵闹有什么用？
要闹该在头两批人出局前就闹。
二郎跟他们讲情面，不就是为了料理你们吗？
按米粒儿前世的行业术语来讲，就是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需要大裁员和资产变现，以实现降本增效。
发卖这些‘金贵’的高级奴婢可以同时实现‘裁员’和‘资产变现’两个目标。
这是残酷的，可跟充军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坏结局，更是眼下的唯一活路。
硬起心肠，米粒儿这就命人把‘资产们’看管起来。
得益于她的快速应对，吵闹声没持续多久。
郦殊顺利的又说了些好听的安抚人心，这场闹剧算是谢幕了。
事情却远没完。
郦殊带着军官们往他父亲的院子去，多半是议事。
留下米粒儿在原地眼看着事情向她滚滚来，简直是上辈子高强度打工人日常再体验。
一直连轴转到月上中天。
眼瞅着整个将军府都歇下了，米粒儿才路过一个个失去主人的院子，回到拘禁自己的地方。
除了翠翘那屋，夫人院的其他房间都锁着，观音堂也不例外。
没了灯火这儿如今黑漆漆一片。
米粒儿打着月光慢腾腾走向自己的笼子。
这让她恍惚有种自己就是条温驯乖狗狗的即视感。
哎，还是好不甘心啊！
要是能逃掉该多好。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就算是被抓住了，发卖出去，也比等夫人回来撕她强吧。
这么想着，米粒儿伸手推开卧室门，借着月光看到个线条清晰的下巴。
！
卧艹！
她吓一跳，却只是闭紧嘴巴站在原地。
那是郦殊无疑。
停在门口，米粒儿借月光继续雾里看花。
渐渐看清郦殊穿着旧袍子，人坐在她的床中间，也不晓得什么表情，在想什么倒不难猜。
她低头轻嗤一声，不知道郦殊有没有听见。
脚丫子福至心灵的往前走了几步，在床前的桌边停下。
郦殊的其他部分依旧藏在月光照不亮的阴影里，跟昨晚一样，只能看到他发白的嘴唇。
那唇角平直，不透露丝毫喜怒，就是干得太可怜，像朵缺水的花儿，也像郦殊这辈子能得到的关爱。
作为次子，他天生比大哥矮一头，全府上下什么东西都优先长子，然后才是他。
父母的关心也一样，总是要等买通仙凤的郦殊偷摸来温存好一阵儿后，才有人来喊“夫人跟二郎说说话。”
就连米粒儿自己也更像是秦夫人用来管控儿子们的奶嘴。
从长子嘴里拔出来，令其断奶；塞进次子嘴里，使之止啼。
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唯一漏算的只有郦殊的心思。
米粒儿不是傻子，品得出来郦二郎那些不肯明说的未尽之意。
可她到底不是真的十六岁单纯少女，不可能因为这点金风玉露就把自己的一辈子压上去。
说到底，日子还长，她上辈子壮年猝死，这辈子还指望长命百岁呢。
抱着这种心态，理智开始建议米粒儿转身离开，或者直接拒绝他，反正现在是孝期，拒绝天经地义。
感性不言语，只让眼睛定在原地，它通过晶状体告诉蜷缩在颅腔里的大脑。
瞧，他需要你。
哎，冤孽啊！
在心里暗暗骂一句没出息的自己，身体施施然过去，挨着他坐下。
米粒儿想说点什么，解释自己并不是离不开他。
张张嘴，还是算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跟秦夫人和两个儿子间的一样扭曲。
但郦殊不吃人，她也并非完全被动。
靠在他肩头，听少年郎热情又沉闷的心跳，感受他羞于启齿的火热。
米粒儿心肠软化下来，伸手握住他同样滚烫的手。
一直等待的人转过脸，黑眼睛在黑暗里看不清情绪，反握过来的手倒是坚定有力。
他急切的抓住她，另一只托起她的下巴，五官整个扑下来，拥抱她的唇。
米粒儿觉得他像是饥渴的德古拉伯爵，又或者这样的深吻吮吸能让他干白的嘴唇恢复活力。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