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打胎药

  牢房里落针可闻,寂静无声,洒落的日光顺着洞开的屋门尽数投射在齐齐跪倒在地的四人身上。

  皇帝身上的龙袍流光溢彩,坐在有些落灰的交椅上不见骄矜,视线胶着在一人身上,眸色深沉,如以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吸得人掉进去。

  沈修安置若罔闻,片语未发,握着身旁人得手越发坚定。年岁岁与他并肩跪倒,低垂着睫羽,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这幅诡异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很久,年安安见几人均不开口,清了嗓子似控诉又似调情一般为沈临开脱,“皇上,这一切都和五王无关,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她打定主意要让自己和沈临绑在一起,这一番话既是撇清了他公报私仇沈修安的事情,又令人浮想联翩二人的关系。高举的袖口微微颤抖,年安安扬起眉毛,等着接下来的审判。

  果不其然,皇帝沈易紧了紧拳头,带着怒意的指尖轻抵在沈临的脑门,与其冷静克制的可怕,“吾儿,你来说说,这虐待修安一事,是否有你的手笔在啊?”

  皇帝似乎是累了,闲散的靠在交椅上,闭着眼睛边揉太阳穴,贾公公适时捶腿,只能见沈临冷静克制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回响。

  “回父皇,这一切儿臣并不知情。本来是想看看三哥,却没想想到碰见三王妃与年小姐在此相会,后不知发生什么冲突两人争执起来,为了避免受伤,儿臣才会出手相助的。”

  沈临行云流水般将自己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与这件事情有无关系解释的一清二楚,没有丝毫的逻辑漏洞。

  尽管年安安做好了他不会帮自己说话的准备,但听见他如此干脆,内心还是涌起一阵失落感。余光瞥见裙摆与衣角交织在一起的沈修安年岁岁两人,更不是滋味。

  那种不甘心,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笼罩的她缓不过气来。

  沈易没说话,听完他的回答之后又开始问沈修安发生了什么。年岁岁寒毛在竖,皇宫之中有多少皇帝的眼线他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私闯牢房必然会引起帝王之怒。

  如果沈修安说谎欺瞒,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年岁岁不安的将原本凝视着大理石地面的视线收回,忐忑的抠了抠他的掌心,得到对方安抚似地回应逐渐平静下来。、

  沈修安气定神闲,要不是衣襟上吐出的血迹尚未干涸,她还真以为他全然没有受伤。“回父皇的话,儿臣本在牢房里禁闭思过,但王妃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才来了这想要看看再回去。只不过凑巧碰到了五王爷,这才闹出些许摩擦。”

  四两拨千斤,他三言两语便回证了年安安的说辞,还将她擅闯牢房的大不敬行为美化成夫妻情深,年岁岁默默在心底为他点了个赞。

  在牢房正南方挂着一个匾额,上面用狂放不羁的草书写着“公正严明”。

  沈易叹气,如果沈修安能够和沈临一样,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他又何必要这样惩罚自己最为中意的儿子,爱之深责之切,这种舔犊之情是牢笼,是枷锁,是生在皇帝家的悲哀。

  佛珠还在腕间摩挲,光滑的表面让他烦燥的内心有了些许的平静。他来到这里也不过是接到了眼线的消息,又受贵妃的提醒这才想着来一趟。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沈易沉默的时间越长,年岁岁的心理就越是不安。要是皇帝因此降罪怎么办?沈修安会有事吗?她在心里下意识摇头否认,再怎么样虎毒不食子,他必然是没事了。

  可自己这个三脚猫必然会被秋后算账。

  行差踏错一步,满盘皆输。

  这种无力感像牢房里的阴影层层包裹住自己,年岁岁深吸一口气,还没和沈修安通气便瞧着他直挺挺松手倒在地上,后脑勺撞击坚硬地面的声音,清脆又动人。

  ”沈修安——“

  尖利的呼喊划破长空,门锁彻底松动,他倒在自己怀里眼珠子不停转动的那一个瞬间,就像一只蝴蝶轻轻振翅,引起心底的一场海啸。

  树梢斜阳,碧空之上灵霞漫天,如漪似锦,映照在漫山遍野玉雪浅盛的海棠花上,崇光泛彩,如同千里桃花竞相燃烧。两个女子站立在花丛之中,沉默良久,年岁岁还是将配好的三包药拿了出来。

  “今日之事,谢谢。”沈修安装晕之后皇帝坚持要请太医,还是孙悦榕故意和孙才人在御花园起了争执,这才侥幸躲过一劫。年岁岁知道她定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能先把她要的打胎药给了出去。

  药包递到对方手上时,她斟酌片刻按住对方要接走的手,“你真的要打掉孙才人的胎?就不怕皇帝怪罪?"

  孙悦榕嘲笑的眼神在她身上打了好几个转,粉色蔻丹的指甲嫩如花蕊,长长的护指甲套子尖利的划过她的腮边,语气轻蔑又高贵,像一只慵懒的猫儿,趁着主人不备便会给予重重一击。

  “我只做万无一失的准备。”

  “有时间担心我,不如先关心关心要杀你的那帮人吧。凶手我可是告诉你了。”

  斜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隐约传来的药香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原来一直想要置她和沈修安于死地的不是孙才人,竟然是沈危。

  他故意在前朝透露他们两人的动向,就是为了借凶杀人,只要沈修安一死,其余几个皇子便少了最大的竞争对手。沈危手握边疆重兵,拥兵自重,在朝中慢慢建立威望,取而代之成为新皇更是水到渠成。

  年岁岁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院落,秦毅和陆风两人都廋了一圈,据说都是刚从暴室里面被放出来,双颊凹陷,双目有些失神,看见她到来都有些湿润了眼眶。

  沿途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听说了年岁岁不顾危险进了牢房见王爷的事迹,结合之前宫中的种种,早已对她心悦臣服,如今见真人关切地询问他们是否有事,需要什么药都可以直接去太医院取,被温暖包围着的伤口似乎也不在那么痛彻心扉。

  秦毅嗓子像个破锣,咿咿呀呀发出些许声音,暴室里面的刑法其实不多,但不给水喝让他的嗓子开始沙哑,肺部开始浮肿,勉强用手打着摆子解释自己没事。陆风受的伤轻一些,但跪久了膝盖布满了青紫,走路都是一瘸一拐,他强撑着不愿显露。

  年岁岁眼光敏锐,但深知他们自尊重要,没有戳穿,“皇上已经下令,我们都可以回去了。这段时间可以先住在皇宫里等恢复好以后再离开吧。”二人点头离开,她还有些事情要和沈修安商量。

  握着手心的纸条,她擦了一把汗涔涔地额头,深吸一口气,走入房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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