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叉

  这样一个女金刚怒气冲冲杀过来的悍劲儿,莲儿一个小孩子哪里扛得住?

  她尖叫一声,转身要跑,却先一矮身扑在地上。立马被按上来的母牛抓住,揪着头发提起来,又往地上狠狠一掷。

  登时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我呸!”

  一击得手的母猩猩还不解气,但也没再打,一口唾沫吐在莲儿头上,才叉着腰直起身来。

  “米姑娘,你可是看见的,这小贱人凭空污我清白!”

  米粒儿瞧着她那勃发的肱二头肌心里感叹,好新颖的恶人先告状。

  “嬷嬷是…”

  “啊,忘了,姑娘平时都在院子里,定没见过我。”

  她大大方方走过来,咧嘴一笑自豪道:

  “我是大郎的奶※子,本姓甄,先夫姓毛,便都喊我毛家的,如今老了,这些个小蹄子背地里管我叫毛婆子,我也不在意,谁知今天竟跟你告我黑状,便不能忍了。”

  郦卓的奶娘?没被秦夫人撵走,也没被孙氏整死,可见是郦卓信任的人,难怪敢直接动手。

  想来松烟等人入驻前,她便是郦卓院子里最体面的一个。

  米粒儿不免郑重些问:“那甄嬷嬷在此作甚?”

  “哎,大郎不在,那松烟又讨嫌,我无事可做,就跟几个老姐妹出来小酌两杯,本就是为了躲她们才到这里,却被倒打一耙,真是欺人太甚!”

  甄嬷嬷看似粗暴无礼,实则三言两语点明了自己跟孙家奴婢的矛盾。

  面对这么个粗中有细的人物,米粒儿不好套话也不能强硬,只能用下巴指指地上的莲儿说:“嬷嬷的委屈我自然懂,只是莲儿到底是大奶奶的人,若放着不管回头松烟告到奶奶面前,大郎怕也难做。”

  这话果然戳中了甄嬷嬷的软肋。

  坨红脸上二条浓眉一拧,酒糟鼻里喷出两道热气。

  “罢了,我把她提回去先同松烟讲明白,免得那阴险小人又在背后嚼舌头。”

  “哎,别用提,我看还是请另几位嬷嬷出来帮个忙,把她抬回去,也好不落话柄。”

  米粒儿这一说完,甄嬷嬷那牛一样大的眼睛就深深看来一眼。

  几秒后,她点了点头。

  “米姑娘说得在理,你们快出来吧,也省的跟我一起被记恨。”

  她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小屋子里又响起一道声音。

  “甄大姐哪里的话?咱几个素日里常受欺压,今天难得偷闲竟还被泼脏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着一个中等身材两鬓有些白丝的中年妇人带着几个仆妇出来了。

  她们个个面带酒意,其中一个走在最后的眼角有一块深色的疤痕,看着像是翠翘指认的林嬷嬷。

  终于见到了嫌疑人,米粒儿却不急着动作,只看着几人把莲儿抬回去,自己笑着跟在甄嬷嬷身旁,等她自己拿话来讲。

  果然,跟急着告状的松烟一样,甄嬷嬷一路都在讲松烟的坏话和自己的无奈。

  抛开这两方本身的矛盾来看,两派人马其实各自代表着大郎夫妻的利益。

  甄嬷嬷自然向着大郎,不愿孙氏壮大起来,跟秦氏冲突,让郦卓难做。

  而孙氏一个相府千金,要她在郦家伏低做小显然也是满肚子委屈。

  这可怕的封建家庭关系啊~

  米粒儿在心里感叹,头次为没做成郦卓的妾感到庆幸。

  但这样一来,她们当中理应没有内鬼才对,毕竟斗来斗去都是为了郦府之内的利益分割。

  要是整个郦家都没了,她们又能落得什么好?

  于是抬眼去看前头的林嬷嬷,正好跟她偷瞄的视线相对。

  那女人跟被烫到似的,忙扭头回去。

  米粒儿见她可疑,正想措辞问问甄嬷嬷,她却先开口了。

  “那是陈家的,本姓林,还是姑娘时就在府里伺候,男人死后分到大郎这边儿,一向老实本分。”

  这是在保护林嬷嬷的意思。

  米粒儿见甄嬷嬷出来揽事儿,越发不好惹她,就假装对那块伤疤感兴趣。

  “哎,她也是个苦命人,嫁的男人是个混账,喝醉了打人不说,还把灯油泼在她脸上,差点就烫瞎了。好在那混账死得早,大郎待她也宽厚。”

  甄嬷嬷说着又深深看来一眼,颇有些警告意味。

  见她这幅要为好姐妹出头到底的阵仗,米粒儿心想此番只能借力打力了。

  反正莲儿被打成这样,松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等她们相互撕咬起来,说不定就有机会把内鬼找出来了。

  “松烟姐姐,莲儿被她们打死啦!”

  果然,一行人还没回到郦卓院子里,门口探头探脑的另一个小丫鬟往这边儿一看就跳脚的尖叫起来。

  不待甄嬷嬷开口,那个两鬓生白的婆子便先恶狠狠叫骂起来。

  “少在那儿装腔作势,她死没死,你瞧不出来?嚷那么大声给谁听!”

  其他婆子随即跟着骂起来,院子里好半晌没回音,直到松烟板着一张脸出来,婆子们见了她才歇嘴。

  “莲儿这是怎了?”

  迎上来的松烟只扫了小丫鬟一眼,便扭头来看米粒儿。

  这是在试探我究竟站哪一边?

  哼,我怎么可能插手你们的烂泥潭!

  便一笑,指了指莲儿裙子上磨破的洞,说:“她跌了一跤。”

  松烟皱眉看了眼莲儿身上,接着问:

  “好端端怎会跌跤?”

  这次米粒儿不回答,只笑了笑。

  松烟眉头簇起还要再问,却被甄嬷嬷喝止。

  “米姑娘是夫人的人,你拿着点鸡毛蒜皮揪着人家不放成什么样子?不过是个毛丫头跌一跤罢,又没缺胳膊少腿儿的,你倒是把规矩体面都忘了不成?”

  这话一说完,婆子们齐齐发出嘲讽的笑声,憋得松烟脸上一阵青白。

  那两弯远山眉迅速拧成崎岖的云贵高原,连带着薄薄的眼角皮肤深深皱起,好看的卧蚕眼微眯起来盯着地面。

  似乎甄嬷嬷几人再多说一个字,她便要化身爆竹在此来个平地一声雷。

  是以,甄嬷嬷一干人等谁也没再出言相激,只冷笑着看她如何进退。

  “吁~”

  松烟闭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气,随后再睁眼还是看过来。

  “此事容后再论,只是不知道米姑娘今日除了嘘寒问暖还有何要事相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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