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梦蝶
陆知予打听到咸丰街是要购置六礼最好的去处。
咸丰街是一个菜场，除了远在海都的水货，其他陆地上的菜都很齐备。
她仍然只带了青萝出门，因为今日除了咸丰街，她还要去一个地方。
陆知予昨日做了个梦，她又回到了那个衣不蔽体的寒冬，眼前是纷飞的唾沫，和指指点点的唾骂。
而就在陆知筝趴在自己身上哭泣的时候。
她曾在某个瞬间看见过胡宴三的身影，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被噩梦缠身的她猛的惊醒，然后冰冷的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任由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为什么胡宴三会出现在圣都？
为何他看着状似悲痛欲绝的陆知筝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知道些什么？
也许他们早就在圣都见过？
还是说，其实是他们一起筹谋了这件事？
陆知予心中有一个猜测，但眼下还需要去查证一番。
青萝左顾右盼地走着。
“小姐，圣都的街道好繁华呀，吆喝声到处都是，就连挑着卖东西的小贩也比海都多嘞。”
陆知予向前望去，远处的小摊是一家卖着胡饼的早食店，店家洋溢着笑容拍着手中的面团，时不时叫卖几声。
“胡饼、卖胡饼嘞，好吃又饱肚儿的胡饼。”
陆知予被这些人间烟火气拉回了现实，她走到小摊边找了个位置。
青萝掏出帕子擦了擦凳子，请陆知予坐下。
店家见来了声音，笑的更加开怀：“客官，两份胡饼？”
陆知予回道：“对，麻烦掌柜的再上两份汤。”
“好嘞！您请好！”
店家说完便更加卖力地揉起面团来。
青萝要了壶热水帮陆知予烫筷，问道。
“小姐，那拜师的肉干要买多少条呀？这是小姐要交的束、束……”
陆知予回道：“是束脩，书院中有位先生循古制，在很久以前的人们拜师就需要这几样，可以表示对老师的尊重。
“而老师在和学生初见的时候也会拿出礼物相赠。
“倒不知肉干需要多少条，若按古礼那么肉干则为十条。
“但按照毓敏姐姐说的，需要我亲自去买，应该一条就够了。
“先生只是看学生是否诚心，究竟有没有让其他人帮忙准备，先生其实也并不知道，端看人怎样做罢了。”
青萝点点头。
“小姐说的没错，就算是府里丫鬟小厮去买，只要送的时候不说就行了。不过要是有学生没送束脩呢？”
陆知予轻笑：“嗯，不送嘛，倒也没什么，那先生是个很好的老师，不会在意的。”
“热腾腾的胡饼来咯！”
刚放下胡饼，店家又端来两碗羊汤。
“这位小姐是个内行的，知道我这胡饼就是要配上这热腾腾的羊汤才好吃，那叫一个美味赛神仙哩。”
陆知予喝了一口羊汤，在清晨单独喝一碗可能还会感觉有些腻，但配上胡饼来吃的确不错。
青萝对此也赞不绝口。
“奴婢吃完后，感觉肚子都暖暖的呢。
“不过小姐，咱们来这边做什么？咱们不是要去咸丰街吗？”
陆知予擦了擦手：“来等人。”
“等什么人？”
不一会，从陈府后门出来一个探头探脑的中年人。
这人左脸上长了一颗痦子，面容蜡黄，是陈府偏门的门房。
陆知予记得他还是因为当初陆知筝和她说过。
“偏门那边有个小厮叫陈瑞，长得奇丑无比，不但贼眉鼠眼还身形矮小，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后来果真听说他私底下好赌成性，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还将主意打到了陈淮的画上，结果画没偷着人就被打了出去。
“要不是因为他娘是陈巍生的乳母，陈瑞早教人打死了，不过后来查出来那乳母早就包庇她儿子好多年了。
“那小厮一开始是偷陈郎的文章拿去卖，结果嫌卖得便宜，这才转头去偷他哥的画，陈郎知道后倒没说什么，只将那乳母也辞退了。”
而眼前的人就是那个门房陈瑞，怀里揣着几张用过的澄心纸正匆匆往外走。
他要赶紧去书局找几个穷酸书生将笔墨卖了，拿点钱去回本。
他边走边骂：“奶奶的，真是遇见鬼了，连输好几天，再不回本，那窟窿可真就填不上了！”
之所以要找那些穷酸，是他知道只有那些臭读书的才知道自己手中笔墨的珍贵。
也只有他们才会守口如瓶地和他做交易。
因为一旦有人敢透露出去，就再没人能用这个价格和他们交换了。
而他们根本没有钱去买陈巍生在市面上的字帖！
她们悄悄跟着陈瑞，直到他走入转角。
一转弯青萝就猛地上前，从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逼迫他的头往后仰。
再用另一只手狠狠扼住对方的喉咙。
陈瑞惊道：“什么人！”他拼命地挣扎着。
女子的力气到底比不上男子，眼见陈瑞即将反扑，陆知予在身后哑声，使声音尽可能地雌雄难辨。
“好你个陈瑞，自己做的勾当还不清楚？
“你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早就被我们发现了！我今日就抓了你去见官！”
陈瑞心中顿时大叫不好，倘若被发现偷主子的东西那就是死罪。
况且自己还人赃并获，没得狡辩！
他仰着头用一种别扭的姿势跪了下来，连连搓手。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求好汉不要告发我！
“我、我鞋里还有十两银子，那是我全部的钱，好汉都拿走、都拿走。
陈瑞感觉喉咙越来越喘不过气，继续求饶。
“字、字帖我再也不偷了，不、要不然这样，以后我卖的钱都给好汉同分？”
度瞬如年的陈瑞再也崩不住，他声音颤抖的问道。
“好汉您说说话，别不吱声呀，只要您别去告发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时候了，陆知予将瓷瓶打开，往陈瑞鼻下一送，让对方在惊惧的情绪下将香露尽数吸入。
陆知予拍拍青萝紧绷桎梏着对方的手：“青萝松手，没事了。”
她走到陈瑞的跟前，哑声问道：“你可听过胡宴三这个名字？”
只见瘫软跪在地上的陈瑞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表情。
听到陆知予的话后，他空洞的眼珠麻木地转了转，回道：“没听过。”
“那你可听说过陈府有没有女子或是孩子赶出府的？大概十五年前？”
钝钝的声音好半晌才响起。
“十五年、十五年前，后院里有个丫鬟怀上了，她好像被夫人发现后送进了芙蓉楼里。”
“那女子叫什么？”
“叫，叫习悠。”
一刻钟的时间快到了，陆知予开口道。
“你今天从未见过我们。这只是你做的一场梦，醒过来就都忘了，好了，你困了，睡吧。”
陆知予携青萝从转角处离开了，而陈瑞已经不知不觉从跪着的姿势到躺在了地上，他真的睡着了。
走了好远，青萝还是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小姐，那香真的是初初调出来的？”
陆知予将瓶子递给她收好。
“自然，早就说过初初制香很厉害的，这下你相信了吧？”
青萝胡乱点头，咽了口口水道。
“相信相信，可这也太厉害了，那个叫陈瑞的醒过来后就真的忘记了吗？”
“嗯，这就是梦蝶，真正的现实在他眼中只是一场梦罢了，而且醒来后那些记忆就会消散。
“就连他自己也不会记得曾经说过什么、见过什么人。”
青萝大为震惊，直向陆知予请求给落初初再加一间香房。
若是房子不够，她就将自己屋子腾出来，让初初给小姐做好多好多的香。
陆知予看着激动的青萝，眼神中荡出笑意，但心中却远没有那么平静。
想着陈巍生和胡宴三那相似的眉眼，她的脸色微沉。
如果是这样，那么按照胡宴三接近陆知筝的目的，应该是与陆知筝成亲，将生意顺利地发展到圣都来。
名正言顺地回到陈府，或是报复陈夫人或是夺回属于他的地位。
那么对于已经嫁给谢汕秋的陆知筝来说，还有什么是需要和胡宴三合作的呢？
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暂时无法理清眉目的陆知予没有再想。
她和青萝去了趟咸丰街置办束脩，亲自拎着那条肉干回家了。
咸丰街是一个菜场，除了远在海都的水货，其他陆地上的菜都很齐备。
她仍然只带了青萝出门，因为今日除了咸丰街，她还要去一个地方。
陆知予昨日做了个梦，她又回到了那个衣不蔽体的寒冬，眼前是纷飞的唾沫，和指指点点的唾骂。
而就在陆知筝趴在自己身上哭泣的时候。
她曾在某个瞬间看见过胡宴三的身影，他站在人群里看着，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被噩梦缠身的她猛的惊醒，然后冰冷的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任由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为什么胡宴三会出现在圣都？
为何他看着状似悲痛欲绝的陆知筝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知道些什么？
也许他们早就在圣都见过？
还是说，其实是他们一起筹谋了这件事？
陆知予心中有一个猜测，但眼下还需要去查证一番。
青萝左顾右盼地走着。
“小姐，圣都的街道好繁华呀，吆喝声到处都是，就连挑着卖东西的小贩也比海都多嘞。”
陆知予向前望去，远处的小摊是一家卖着胡饼的早食店，店家洋溢着笑容拍着手中的面团，时不时叫卖几声。
“胡饼、卖胡饼嘞，好吃又饱肚儿的胡饼。”
陆知予被这些人间烟火气拉回了现实，她走到小摊边找了个位置。
青萝掏出帕子擦了擦凳子，请陆知予坐下。
店家见来了声音，笑的更加开怀：“客官，两份胡饼？”
陆知予回道：“对，麻烦掌柜的再上两份汤。”
“好嘞！您请好！”
店家说完便更加卖力地揉起面团来。
青萝要了壶热水帮陆知予烫筷，问道。
“小姐，那拜师的肉干要买多少条呀？这是小姐要交的束、束……”
陆知予回道：“是束脩，书院中有位先生循古制，在很久以前的人们拜师就需要这几样，可以表示对老师的尊重。
“而老师在和学生初见的时候也会拿出礼物相赠。
“倒不知肉干需要多少条，若按古礼那么肉干则为十条。
“但按照毓敏姐姐说的，需要我亲自去买，应该一条就够了。
“先生只是看学生是否诚心，究竟有没有让其他人帮忙准备，先生其实也并不知道，端看人怎样做罢了。”
青萝点点头。
“小姐说的没错，就算是府里丫鬟小厮去买，只要送的时候不说就行了。不过要是有学生没送束脩呢？”
陆知予轻笑：“嗯，不送嘛，倒也没什么，那先生是个很好的老师，不会在意的。”
“热腾腾的胡饼来咯！”
刚放下胡饼，店家又端来两碗羊汤。
“这位小姐是个内行的，知道我这胡饼就是要配上这热腾腾的羊汤才好吃，那叫一个美味赛神仙哩。”
陆知予喝了一口羊汤，在清晨单独喝一碗可能还会感觉有些腻，但配上胡饼来吃的确不错。
青萝对此也赞不绝口。
“奴婢吃完后，感觉肚子都暖暖的呢。
“不过小姐，咱们来这边做什么？咱们不是要去咸丰街吗？”
陆知予擦了擦手：“来等人。”
“等什么人？”
不一会，从陈府后门出来一个探头探脑的中年人。
这人左脸上长了一颗痦子，面容蜡黄，是陈府偏门的门房。
陆知予记得他还是因为当初陆知筝和她说过。
“偏门那边有个小厮叫陈瑞，长得奇丑无比，不但贼眉鼠眼还身形矮小，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后来果真听说他私底下好赌成性，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还将主意打到了陈淮的画上，结果画没偷着人就被打了出去。
“要不是因为他娘是陈巍生的乳母，陈瑞早教人打死了，不过后来查出来那乳母早就包庇她儿子好多年了。
“那小厮一开始是偷陈郎的文章拿去卖，结果嫌卖得便宜，这才转头去偷他哥的画，陈郎知道后倒没说什么，只将那乳母也辞退了。”
而眼前的人就是那个门房陈瑞，怀里揣着几张用过的澄心纸正匆匆往外走。
他要赶紧去书局找几个穷酸书生将笔墨卖了，拿点钱去回本。
他边走边骂：“奶奶的，真是遇见鬼了，连输好几天，再不回本，那窟窿可真就填不上了！”
之所以要找那些穷酸，是他知道只有那些臭读书的才知道自己手中笔墨的珍贵。
也只有他们才会守口如瓶地和他做交易。
因为一旦有人敢透露出去，就再没人能用这个价格和他们交换了。
而他们根本没有钱去买陈巍生在市面上的字帖！
她们悄悄跟着陈瑞，直到他走入转角。
一转弯青萝就猛地上前，从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逼迫他的头往后仰。
再用另一只手狠狠扼住对方的喉咙。
陈瑞惊道：“什么人！”他拼命地挣扎着。
女子的力气到底比不上男子，眼见陈瑞即将反扑，陆知予在身后哑声，使声音尽可能地雌雄难辨。
“好你个陈瑞，自己做的勾当还不清楚？
“你藏在衣服里的东西早就被我们发现了！我今日就抓了你去见官！”
陈瑞心中顿时大叫不好，倘若被发现偷主子的东西那就是死罪。
况且自己还人赃并获，没得狡辩！
他仰着头用一种别扭的姿势跪了下来，连连搓手。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求好汉不要告发我！
“我、我鞋里还有十两银子，那是我全部的钱，好汉都拿走、都拿走。
陈瑞感觉喉咙越来越喘不过气，继续求饶。
“字、字帖我再也不偷了，不、要不然这样，以后我卖的钱都给好汉同分？”
度瞬如年的陈瑞再也崩不住，他声音颤抖的问道。
“好汉您说说话，别不吱声呀，只要您别去告发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时候了，陆知予将瓷瓶打开，往陈瑞鼻下一送，让对方在惊惧的情绪下将香露尽数吸入。
陆知予拍拍青萝紧绷桎梏着对方的手：“青萝松手，没事了。”
她走到陈瑞的跟前，哑声问道：“你可听过胡宴三这个名字？”
只见瘫软跪在地上的陈瑞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表情。
听到陆知予的话后，他空洞的眼珠麻木地转了转，回道：“没听过。”
“那你可听说过陈府有没有女子或是孩子赶出府的？大概十五年前？”
钝钝的声音好半晌才响起。
“十五年、十五年前，后院里有个丫鬟怀上了，她好像被夫人发现后送进了芙蓉楼里。”
“那女子叫什么？”
“叫，叫习悠。”
一刻钟的时间快到了，陆知予开口道。
“你今天从未见过我们。这只是你做的一场梦，醒过来就都忘了，好了，你困了，睡吧。”
陆知予携青萝从转角处离开了，而陈瑞已经不知不觉从跪着的姿势到躺在了地上，他真的睡着了。
走了好远，青萝还是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小姐，那香真的是初初调出来的？”
陆知予将瓶子递给她收好。
“自然，早就说过初初制香很厉害的，这下你相信了吧？”
青萝胡乱点头，咽了口口水道。
“相信相信，可这也太厉害了，那个叫陈瑞的醒过来后就真的忘记了吗？”
“嗯，这就是梦蝶，真正的现实在他眼中只是一场梦罢了，而且醒来后那些记忆就会消散。
“就连他自己也不会记得曾经说过什么、见过什么人。”
青萝大为震惊，直向陆知予请求给落初初再加一间香房。
若是房子不够，她就将自己屋子腾出来，让初初给小姐做好多好多的香。
陆知予看着激动的青萝，眼神中荡出笑意，但心中却远没有那么平静。
想着陈巍生和胡宴三那相似的眉眼，她的脸色微沉。
如果是这样，那么按照胡宴三接近陆知筝的目的，应该是与陆知筝成亲，将生意顺利地发展到圣都来。
名正言顺地回到陈府，或是报复陈夫人或是夺回属于他的地位。
那么对于已经嫁给谢汕秋的陆知筝来说，还有什么是需要和胡宴三合作的呢？
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暂时无法理清眉目的陆知予没有再想。
她和青萝去了趟咸丰街置办束脩，亲自拎着那条肉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