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相

  陆知筝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翠妈妈,整个人突然变得怒不可遏。

  “死了个丫鬟,你竟然怀疑到我的头上?!”

  陆知予笑容不变,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眼神定在陆知筝紧咬着的下颚上。

  陆知予示意她看向地上的人。

  “怎会疑你?只是刚抓到了凶手,姐姐没什么经验,便叫人请你过来问问要怎么处置。”

  陆知筝的神色这才舒缓些,她不耐烦地指了指:“她是谁?”

  碧环提醒道:“二小姐,是翠妈妈。”

  “哦,翠妈妈杀了人,偿命就是,今夜就是让人将她打死,也说得过去。”

  陆知予点了点头:“妹妹说的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陆知筝感觉她意有所指,但想到那句的叮嘱,她将柳眉倒竖,刺了回去。

  “你院子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我非让人剁了她的爪子!”

  吴嬷嬷古井无波的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陆知筝的威胁。

  陆知予一步步走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怎么是无关呢?杀人要偿命啊,阿筝。”

  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陆知筝的身上炸开,她的勇气就像决了堤的水,突然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

  “王嬷嬷是不是告诉你要害怕的时候就表现的愤怒?她是不是还说含冤之人不可能勃然大怒?”

  陆知予想到上一世她也曾疑心身边的王嬷嬷和阿筝走动得十分密切,二人过于亲近。

  阿筝发了好一顿脾气才将这事揭了过去,陆知予便未继续追究。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

  “春婆说的话看似没有错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翠妈妈身上,因为翠妈妈就是凶手天然的遮蔽。

  “可一个在厨房干了几十年的婆子,就连一句‘奴婢’的自称都不会说,竟会在亥时后去柴房搬柴?!

  “只怕有根柴横在春婆脚下,她都要支使让旁人来捡,这是其一。

  “其二,柴房与厨房的距离约有十丈。

  “方才我站在柴房外五丈的距离,却只能听见翠妈妈的惨叫,听不到陆丰的问话声。

  “难不成春婆的耳力比会武的陆丰还要好?能在卖力捡柴的同时听出来与青风争执的是个年岁不小的女人?

  “你故意将我的视线转移到翠妈妈身上,恰好珠儿在门口洗菜。

  “你知道她会跳出来替你圆谎,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她们的动静明显,又有目击者,你们大可以说翠妈妈在试吃之前就将解药吃了,又或者今晚趁着翠妈妈睡着了将她一并毒死!”

  陆知予的眼神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落在碧环身上,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吩咐道。

  “青湖、青海,将碧环姑娘扶着点,帮人站稳了!

  “翠妈妈与青风的争执是真的,她试吃的时候那一锅银耳并没有毒。

  “可是你们没有想到青风并未将那锅银耳盛给我吃。

  “翠妈妈除了嗓门,还有一个极为突出的特点——那就是她的唾沫。

  “从珠儿转述的话来说,不能排除那锅银耳羹被她污染的可能。”

  伏在地上的翠妈妈有了些力气,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知予,眼神闪烁。

  陆知予踱到厨房,将半掩的房门彻底打开,让其余人将里面的情形看清。

  “我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的是灶台,上面盛过银耳的器具不止一个。

  “而后是橱柜,我发现除了用来装银耳的布袋并未扎紧,其他粮袋均是用同样的紧口手法。

  “第三便是这厨房正对着灶台的窗……。

  “春婆,不如你来说说,为何这窗上会有白色粉末?”

  被陆本单拎出来的春婆咽了口唾沫。

  “奴婢在,奴婢在。”

  她的眼神直转,忽地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

  “大小姐,您也看见了,这厨房里油烟大,为了通风,灶台上的两扇窗常年都是开着的。

  “这些日子总起妖风,将面粉吹到窗台也不无可能呀。”

  陆知予看了眼吴嬷嬷,后者手脚不慢地从缸里舀出一瓢水来,用竹签细细地将粉末拨到碗里。

  一手端着葫芦瓢,一手捏着春婆的下巴就要将水灌进她的嘴里。

  春婆急剧挣扎起来,她的眼睛飞快地看向陆知筝:“不,我不喝!二……”

  吴嬷嬷停下了动作,将那瓢水搁在一边。

  陆知予看向门口:“妹妹,她刚刚是不是在叫你?”

  陆知予沉默地等待着陆知筝的回答,半晌后她叹息一声:“既然妹妹不愿意开口,那我来替你说。

  “这厨房共有两间,原是一间做荤一间做素,自我回圣都后,母亲将小厨房其中一间给了我,划给我的是素房。

  “王嬷嬷原本在隔壁,听到了动静,四下一看便寻了厨房里最常见用来毒老鼠的砒霜。

  “趁着青风出去舀水的功夫,将它放进锅里。

  “刚刚诈春婆说是白色粉末,她也不往这看一看,只说是面粉,可若是面粉,又为何不敢喝一口?!

  “砒霜本是淡红色的粉末,银耳羹里放有红枣与枸杞,青风并没有看出来异常。

  “阿筝,我可有哪里说的不对?”

  陆知筝捂住双耳尖声叫了起来:“闭嘴!闭嘴!”

  “可王嬷嬷并没有看到,青风重新拿材料给我熬了一小盅银耳羹,用的就是这耳杯。”

  青萝听得心惊:“如果青风没有重新做一碗……可是小姐,为何青风她还是中了毒?”

  陆知予惶然一笑。

  “怪我早些叫你们尝一尝银耳羹的味道,每回都是厨房里人将东西炖好差青风来端。

  “或者说她也知道要掀开盖子瞧一瞧,若是熬出了胶,那就便是好了。

  “可轮到她自己,熬出了胶却又怕熬的味道不对,只好尝了尝之前厨房煮的那锅银耳羹。”

  陆知筝在不停地扭动着。

  “陆知予!你有什么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么?人赃并获有何难,将王嬷嬷请出来便是!”

  “你!”

  陆知筝突然激烈的反抗起来,吴嬷嬷险些控制不住。

  “陆本,去,将春婆的屋子好好搜一遍。”

  “是!大小姐!”

  很快,陆丰就拎出来了一个人,正是久不见踪影的王嬷嬷,她扑在陆知予脚下嚎了起来。

  “大小姐,奴婢冤枉啊!

  “奴婢与春婆几十年的好姐妹,晚上不过是想找她来唠唠家常。

  “可谁知道半夜他们闯进来就将人揪了出去,奴婢在这陆府服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要是衣衫不整地被人看见,奴婢的面子往后还往哪搁呀?

  “匆忙之间只好藏在柜子里,否则奴婢就是全身上下都长着嘴也说不清啊!

  “要说奴婢有害人的心思,那是万万不能的啊!”

  陆知筝也找回了几分理智。

  “府上什么时候多了找人叙话就要被抓起来的规矩?陆知予你好大的架子!

  “妹妹总是这样容易动怒,明明我的话都还没有问完,碧环不是一直没有说话吗?”

  青湖踢了一脚碧环的膝弯,她没能站稳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大、大小姐,您要问什么?”

  她的双手撑在地上,不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倒更像随时就要扑上来撕咬的狼。

  “你是阿筝的一等丫鬟,她一时头昏做了错事不打紧,可你不一样。

  “不说实话,等着你的会是什么?”

  碧环直起身子跪坐起来,看了眼被吴嬷嬷控制住的陆知筝,眼神变得越发坚定。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大小姐还顾念着姐妹情深,就应该让人将二小姐放开!

  “二小姐有什么错?要被拉来这里受这样的折辱?!

  “如果大小姐非要奴婢说什么,奴婢只能说大小姐没有回府的时候,这府里还没有这么多乌烟瘴气的事情!”

  “啪!”一声脆响在碧环脸上炸开。

  青海一掌下去还要再打,陆知予摆了摆手,她走到碧环面前:“玉环是你姐姐?”

  碧环偏头吐了口唾沫:“是又如何?”

  陆知予轻轻摇头:“不如何,将她放开吧。”

  “说来说去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去翠妈妈房里讨杯水喝吧。”

  推开门,只见房中陈设简单,在厨房的下人中能拥有单独房间的唯有她们二人。

  一个是春婆,另一个就是翠妈妈。

  春婆以府中年限为长,翠妈妈以厨艺为长,各顶厨房的半边天。

  吴嬷嬷心知肚明的将桌上的茶壶端过来,却没有拿杯子,向青萝要了根银针,探进茶壶里。

  银针又变黑了。

  “一个想要服毒自尽的人为何喊冤?死都不怕,怕什么冤屈?”

  跪在地上的碧环大声道。

  “大小姐不明白的话,奴婢来说给您听。翠妈妈知道事情败露,将剩余的砒霜倒进了茶水里。

  “正打算喝下去的时候被您派来的人捉住无法赴死,不知这个解释您可满意?!”

  陆知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挣扎了,她盯着地上的碧环深看良久。

  “陆知予,放了她,我就这一个丫鬟了。

  “本来有两个,可玉环在海都时便被你发卖了。

  “二小姐!不要求她!”

  青海捂住碧环的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

  陆知筝双眼无神。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玉环被发卖是我自作自受?

  “是,我是恨过那死丫头,恨她在关键时刻想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但这么些年吃饭、穿衣、睡觉,都是她们伺候的我,清晨醒来我还是会第一个叫出玉环的名字。

  “怎么会没有感情,她本可以跟着我一辈子的,可你偏偏不让。”

  碧环泪流满面,用膝盖在地上磨蹭着往前挪,努力去够陆知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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