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掌掴
人，从来就是种偏听偏信的玩意儿。
特别是在心里长满阴谋论的时候，无论更符合自己想法的言论有多荒诞，也会下意识地灌注全部注意力。
所以米粒儿的策略从一开始就成功了。
那老得颅骨上只剩一层皮的太监，整个五官都聚在米粒儿身上，对于郦殊接下来的各种尝试充耳不闻，只冷冷用眼神盯过来，说：
“你若敢信口胡说，咱家把你的舌头连带心肝脾肺都拽出来。”
“奴婢不敢~”
呸，不敢才怪！
越是这种放狠话的老登，越是要狠狠地骗。
便摆出一副颤巍巍的样子，低头把自己是秦氏婢女，跟仙凤相熟之类的话一套一套的丢出来。
那老登本就急着回去复命，米粒儿这么个胆小怕事又口齿清楚的模样，恰瘙在他痒处上。
也不管郦殊还想劝阻的神情，勾爪般的手一下掐住米粒儿胳膊，拽她起身，就要走。
米粒儿一动郦殊立刻跟某些猫科动物似的，快如闪电的抓住她另一条胳膊。
“大班，这丫头不懂礼仪，只怕……”
“又不是要她进宫当差，要什么礼仪！”
见郦殊不松手，老太监仿佛个撒气的小孩儿，干尸一样的手发力，拽着米粒儿就往前拖，嘴里还喝骂道：
“郦二郎，你要跟太后作对不成！”
“微臣万不敢，只是容我向她交代几句，否则让她在太后面前丢了脸面，我娘一定饶不了我。”
他竟选择了这种示弱的说辞。
施加在米粒儿胳膊上的力道一下松开不少，老太监那张皱缩下垂的脸上扬起一种虚幻的满足感，因笑道：
“哈，你们家向来硬桥硬马，怎么还怕自己的娘？”
“我并非害怕母亲，只是百善孝为先，生为人子，令母亲颜面无光，实非孝道。”
郦殊的托词堪称标准答案，那老阉人却见了作揖的小狗似的，当场松开米粒儿抚掌大笑起来。
“说得好！看来官家身边儿还有忠臣良将，郦二郎，你可要记住了，无论哪朝哪代自古都讲个忠孝仁义信，无论何人说破大天，儿子孝顺娘亲也是天经地义！”
说着把米粒儿往他面前一推，道：“去吧，一炷香后启程。”
哈，好一个天经地义。
米粒儿看着面前脸色难看的郦殊，心说这家伙其实相当擅长溜须拍马。
他站起来，哼了句“你跟我来！” 把米粒儿拽到垂花拱门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想留在郦家大可跟我说，我给你在外面置办房子铺子，再不叫我娘找到你。何苦这时候去宫里找死！”
他这次是真生气了，难得露出跟秦氏发怒时相同的眉眼表情。
只是这些话实在……米粒儿也不晓得该说他一片真心，还是小算盘成精。
“我要是真不想跟你过，何不等趁你不在悄悄溜走？”
说着，米粒儿主动凑近，声音更细小些，让他必须低下头，两张脸贴在咫尺间。
等他胸中的热气直吹到脸上，米粒儿才对郦殊露出冷脸，低声逼问：
“你是真不知道你娘想干什么，还是故意装糊涂？”
“……”
那小子下意识露出个想岔开话题的表情，被米粒儿瞪得不敢说，就要别过脸去。
这时候米粒儿可不让他逃，伸手在直接揪住他耳朵前改为揪住他衣领，迫使他必须正视这个问题。
此刻的郦二郎才是真的十七岁男高中生，平日里摆惯了扑克脸的五官以鼻梁为原点向中看齐，肖似秦氏的黑眼仁里旋转着委屈和难为情。
他到底还对基于血缘的亲情抱持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希冀。
就像上辈子在魔都站稳脚跟后，忍不住向老家炫耀全款新房的自己。
考虑到那次犯傻招致哥嫂带父母上门来占房子的惨痛教训，米粒儿对郦殊的情绪里包含了百分之一的同理心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怒气。
欠教育的傻弟弟！
大概是情绪使然或者距离足够近，米粒儿想干就干，另一条胳膊甩手就是一击。
啪！
“这就是我必须要进宫去找死的原因！”
也不管其他人看到没有，米粒儿只顾揪住郦殊，压着嗓子和怒火撒气。
“你又不傻，也不怕她，只是不愿坏了母子之情就把脑袋埋进土里，好意思说你姓郦吗！”
“我……”
郦殊不服气，但米粒儿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她早就看透了这小子，怎不懂他如何想？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一旦她通过此事成了太后心腹，你跟你哥都是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熬死她也不一定能翻身！你骗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家里着想，那你想过你哥哥嫂子吗？你娘得势就会架空你哥的家主之位，你倒是能分家出去，他们两口子要怎么活？你庶出的弟弟妹妹今后是个什么日子？为郦家辛劳百年的奴婢们要被你娘折磨到什么时候！”
这些话藏在米粒儿心里快两年了，从跟了郦殊的第一天起就想说出来，如今终于一吐为快，倒是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哑了嗓子红了眼睛，差点哭出来。
不被当人的痛苦笼罩了她的全部。
米粒儿敢说对于秦夫人，郦家上上下下除了她生的两个儿子，谁都巴不得那厉鬼早点回地狱去超生！
郦殊又不是不懂她的苦。
怎么就能嘴上情深意切，心里却还抱存侥幸呢！
那点虚头巴脑的浓情蜜意，除了暂时镇痛，什么用都没有！
擦了把眼睛，米粒儿沉下心和口气跟郦殊摊牌了。
“我也不是逼你，就是借这个机会跟你说清楚，比起在噩梦中熬到油尽灯枯，今日进宫被杖毙当场也算个善终，我这辈子也不劳你操心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别离开我！”
郦殊追上来，但是没动手。
他像条要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跟在她背后，说：
“你若还愿意跟我过，就不要惹怒太后。你若不想再见我，何必害了自己，都推给我吧，本就是我娘闯的祸。”
哼！装可怜，以退为进，不愧是秦氏的亲儿子，武将外皮之下全都是心机！
米粒儿心里骂着，脚却停了。
她等着郦殊把嘴凑到耳边，听他放低姿态好商好量的吹气。
“有个秘密我说与你听，进宫后多半用得着。”
作者有话说：
特别是在心里长满阴谋论的时候，无论更符合自己想法的言论有多荒诞，也会下意识地灌注全部注意力。
所以米粒儿的策略从一开始就成功了。
那老得颅骨上只剩一层皮的太监，整个五官都聚在米粒儿身上，对于郦殊接下来的各种尝试充耳不闻，只冷冷用眼神盯过来，说：
“你若敢信口胡说，咱家把你的舌头连带心肝脾肺都拽出来。”
“奴婢不敢~”
呸，不敢才怪！
越是这种放狠话的老登，越是要狠狠地骗。
便摆出一副颤巍巍的样子，低头把自己是秦氏婢女，跟仙凤相熟之类的话一套一套的丢出来。
那老登本就急着回去复命，米粒儿这么个胆小怕事又口齿清楚的模样，恰瘙在他痒处上。
也不管郦殊还想劝阻的神情，勾爪般的手一下掐住米粒儿胳膊，拽她起身，就要走。
米粒儿一动郦殊立刻跟某些猫科动物似的，快如闪电的抓住她另一条胳膊。
“大班，这丫头不懂礼仪，只怕……”
“又不是要她进宫当差，要什么礼仪！”
见郦殊不松手，老太监仿佛个撒气的小孩儿，干尸一样的手发力，拽着米粒儿就往前拖，嘴里还喝骂道：
“郦二郎，你要跟太后作对不成！”
“微臣万不敢，只是容我向她交代几句，否则让她在太后面前丢了脸面，我娘一定饶不了我。”
他竟选择了这种示弱的说辞。
施加在米粒儿胳膊上的力道一下松开不少，老太监那张皱缩下垂的脸上扬起一种虚幻的满足感，因笑道：
“哈，你们家向来硬桥硬马，怎么还怕自己的娘？”
“我并非害怕母亲，只是百善孝为先，生为人子，令母亲颜面无光，实非孝道。”
郦殊的托词堪称标准答案，那老阉人却见了作揖的小狗似的，当场松开米粒儿抚掌大笑起来。
“说得好！看来官家身边儿还有忠臣良将，郦二郎，你可要记住了，无论哪朝哪代自古都讲个忠孝仁义信，无论何人说破大天，儿子孝顺娘亲也是天经地义！”
说着把米粒儿往他面前一推，道：“去吧，一炷香后启程。”
哈，好一个天经地义。
米粒儿看着面前脸色难看的郦殊，心说这家伙其实相当擅长溜须拍马。
他站起来，哼了句“你跟我来！” 把米粒儿拽到垂花拱门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想留在郦家大可跟我说，我给你在外面置办房子铺子，再不叫我娘找到你。何苦这时候去宫里找死！”
他这次是真生气了，难得露出跟秦氏发怒时相同的眉眼表情。
只是这些话实在……米粒儿也不晓得该说他一片真心，还是小算盘成精。
“我要是真不想跟你过，何不等趁你不在悄悄溜走？”
说着，米粒儿主动凑近，声音更细小些，让他必须低下头，两张脸贴在咫尺间。
等他胸中的热气直吹到脸上，米粒儿才对郦殊露出冷脸，低声逼问：
“你是真不知道你娘想干什么，还是故意装糊涂？”
“……”
那小子下意识露出个想岔开话题的表情，被米粒儿瞪得不敢说，就要别过脸去。
这时候米粒儿可不让他逃，伸手在直接揪住他耳朵前改为揪住他衣领，迫使他必须正视这个问题。
此刻的郦二郎才是真的十七岁男高中生，平日里摆惯了扑克脸的五官以鼻梁为原点向中看齐，肖似秦氏的黑眼仁里旋转着委屈和难为情。
他到底还对基于血缘的亲情抱持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希冀。
就像上辈子在魔都站稳脚跟后，忍不住向老家炫耀全款新房的自己。
考虑到那次犯傻招致哥嫂带父母上门来占房子的惨痛教训，米粒儿对郦殊的情绪里包含了百分之一的同理心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怒气。
欠教育的傻弟弟！
大概是情绪使然或者距离足够近，米粒儿想干就干，另一条胳膊甩手就是一击。
啪！
“这就是我必须要进宫去找死的原因！”
也不管其他人看到没有，米粒儿只顾揪住郦殊，压着嗓子和怒火撒气。
“你又不傻，也不怕她，只是不愿坏了母子之情就把脑袋埋进土里，好意思说你姓郦吗！”
“我……”
郦殊不服气，但米粒儿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她早就看透了这小子，怎不懂他如何想？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一旦她通过此事成了太后心腹，你跟你哥都是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猴子，熬死她也不一定能翻身！你骗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家里着想，那你想过你哥哥嫂子吗？你娘得势就会架空你哥的家主之位，你倒是能分家出去，他们两口子要怎么活？你庶出的弟弟妹妹今后是个什么日子？为郦家辛劳百年的奴婢们要被你娘折磨到什么时候！”
这些话藏在米粒儿心里快两年了，从跟了郦殊的第一天起就想说出来，如今终于一吐为快，倒是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哑了嗓子红了眼睛，差点哭出来。
不被当人的痛苦笼罩了她的全部。
米粒儿敢说对于秦夫人，郦家上上下下除了她生的两个儿子，谁都巴不得那厉鬼早点回地狱去超生！
郦殊又不是不懂她的苦。
怎么就能嘴上情深意切，心里却还抱存侥幸呢！
那点虚头巴脑的浓情蜜意，除了暂时镇痛，什么用都没有！
擦了把眼睛，米粒儿沉下心和口气跟郦殊摊牌了。
“我也不是逼你，就是借这个机会跟你说清楚，比起在噩梦中熬到油尽灯枯，今日进宫被杖毙当场也算个善终，我这辈子也不劳你操心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别离开我！”
郦殊追上来，但是没动手。
他像条要被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跟在她背后，说：
“你若还愿意跟我过，就不要惹怒太后。你若不想再见我，何必害了自己，都推给我吧，本就是我娘闯的祸。”
哼！装可怜，以退为进，不愧是秦氏的亲儿子，武将外皮之下全都是心机！
米粒儿心里骂着，脚却停了。
她等着郦殊把嘴凑到耳边，听他放低姿态好商好量的吹气。
“有个秘密我说与你听，进宫后多半用得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