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保护
陆知予握住落初初越磨越快的手，好多次她的指甲都被石杵碾到，但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落初初朝陆知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姐，我真的没事，我就是后悔。
“后悔自己怎么那么自私不让我娘喝下那瓶长眠，放任她在睡梦中没有痛苦的死去。
“而不是让她在想要活下去的时候被活活疼死，我就那一日没有给她挑井水，她就受不住了。”
陆知予没有告诉她其实也许正是因为长期将伤口浸泡在水中才引起了炎症坏死。
也许怎样说都不是一种仁慈而是对初初最大的残忍。
“没能用我调的香帮我娘解脱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想要成为调香师也是因为我娘对我的期望，我活成她想看见的样子，这样她在天上一定会很开心。
“我只有这一个用处，也只想要制香，我不想连小姐的忙也帮不上。
“当初我被卖到了人贩手里，他们得了十两银子就走了，后来也有好多人来买过我，都被我逃了出来。
“他们不信我是最好的调香师，更不愿意花三千两买我这样的人回去，有人说只要听他的话，他就让我制香。
“我被他锁在床上十日都不曾反抗，因为他说等玩够了就允我制香。
“可他骗了我，他只是将我关起来，根本没有半分兑现承诺的意思。
陆知予双手肉眼可见的用力，捏痛了落初初。
她吃痛，却没有收回，任由陆知予握着。
陆知予问道：“初初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晚他喝的烂醉，倒在我身边，有一位姑娘偷了钥匙将我放走，让我赶紧跑。”
“后来你怎么又落在人伢里？不是已经逃掉了么？”
“可能是我逃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卖我的人说他早就预感我不是个安分的，特意守在府外等我。
“可他并没有把我押回去交给那人手中，又将我带回了笼子里。”
陆知予沉默了一会，帮她将沾上粉末的衣袖挽起。
“你之前逃了许多次，明明有机会藏起来重新开始生活的，对么？”
落初初点了点头。
“小姐，我娘没教过我什么道理，她在破庙里用断手捧着那瓶长眠，夸我做的很好，是她见过最有天赋的调香师。
“我高兴极了，问她可不可以拿去换钱治病？可以换多少银子？
“她笑了笑说‘三千两，我女儿做的香是全天下最好的香’。
“她还说了许多话，我有些忘了，但我记得我娘的意思是有了这三千两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了。
“后来她将长眠摔碎，我也不觉得难过，因为我还可以制更多香，每一瓶都可以让我们过的不那么艰难。
“于是后来无论有多少人来买我，我都跟他们说要三千两。
“如果不是，我就一直逃，逃到我再也逃不动了为止。”
陆知予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银两哪有你的命重要啊？”
落初初落下一滴泪。
“小姐，以前我脑子不好使，有人说我这是念头不通透，也许要经历巨变才能有好转。
“我娘虽然被人砍断了手，但她心里竟然有些高兴。
“可我还是那么笨，直到遇见了小姐，您让青雪、青雨照顾我。
“她们刚开始不愿意教我道理，说小姐吩咐过，我可以一直单纯天真下去。
“我娘也这么对我说过，可我……
“我不愿意一直被你们保护，我也可以保护你们啊！”
陆知予刮了刮她发红的鼻子。
“初初已经在保护我了呀，傻丫头。”
青雪和青雨在后面红了眼眶，她们俩当初被分到不谙世事的落初初这里服侍，还有些惶惶不安。
但和落初初相处下来就将那些担心都忘了，只觉得这个女孩简单的就像一张白纸。
谁对她好，她就加倍的对旁人好。
她们教了她很多人情世故，她学的很慢，但却很认真。
陆知予柔声道：“这些天便将最新做好的消魂送过去吧，告诉她们同以前一样。
“消魂价格低劣，长期用于身体有损，最好在白日里使用药效最佳，晚上会伤阴气。”
“是，大小姐。”青雪和青雨回道。
这边陆叙已经接待完客人来了里屋，当时在外堂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陆知予。
只是陆知予不欲声张，这间三千香坊对外的主人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男东家。
这些自有陆旭酩来替她们疏通，况且三千香坊除了卖的贵些，还没出过什么幺蛾子。
“叙叔，其实我这次来是来找您的，我需要您回海都一趟帮我查一个人，来前祖父曾交代过，说您手中有些人手可用。”
“大小姐您吩咐。”
“胡家公子——胡宴三。”
“胡东烛家的公子？不知小姐……”
“不瞒叙叔，胡宴三与阿筝似是有些来往，您也知道我虽与阿筝有些误会，但她终归是我妹妹。
“胡宴三年长阿筝多矣，做事滴水不漏，为人圆滑。
“当初在海都二人间相处似不平常，阿筝对他亦有几分心思，可这两年我与阿筝难得说上几句知心话。
“眼看再有不到两年就要及笄了，亲事需要提前定下。
“若胡宴三是个良人便罢了，但若不是，白白让阿筝教那胡宴三哄骗了去，就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过错了。”
陆叙思索片刻：“确是这个道理，请大小姐放心，我一定将人查个清楚。”
“另外，虽说陆家不重门第，但商贾中人利益牵扯甚多。
“胡氏后来发迹却能直追与家底殷实的李氏，必定不是无能之辈，此次查探不一定能瞒的过他们。
“只是我总觉得胡宴三的眉眼与圣都某位大人相像，既要帮阿筝把关，便要查个彻底。
“若有人察觉，便透些两家有意交好之类似有若无的口风出去，胡家的人聪明，有心自会主动告知。”
陆叙皱眉：“这、若是教他们知道二小姐的心思……”
陆知予打断了他。
“如果二人有意倒也是一段佳话，若是无意，便告诉胡宴三我有些生意想同他合作，摸清底细亦是合作的前提。”
陆叙想了想，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现在就去探查对方底细会不会太早？
陆知予见陆叙没有说话，继续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叙叔别怪知予鲁莽，据我所知阿筝这些年与胡宴三的信件往来不少，也许阿筝心中早就认定了他，我怕再过段时间就晚了。”
陆叙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两日我就亲自回一趟海都，说来与老太爷也是许久未见了。”
陆知予也想到了陆缅，神色温婉。
“我本欲与叙叔一同看望祖父，但近来出了些事要处理实在走不开，您帮我给祖父问安，告诉他我在圣都一切都好。”
陆叙将陆知予的吩咐一一记住后便退下了。
既然要出远门，那香坊里的事情都要提前安排好，交给落初初这个二掌柜他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陆知予看着门外陆叙抓着伙计耳提面命叮嘱事项，十分有精气神的样子，便不再担心他长途跋涉会吃不消了。
饶是如此，陆知予还是吩咐青雪和青雨给陆叙备些御寒保暖的衣物和养生滋补的药材。
陆知予没有将事情的原委告诉陆叙，就像当初瞒着他青风之死的真相一样。
不是信不过陆叙会站在陆知筝那边，而是这些腌臜事没必要让祖父知道。
或许陆缅知道她们姐妹并不和睦，但并不知道二人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
这对老人来说，也是一种残忍吧。
作者有话说：
落初初朝陆知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姐，我真的没事，我就是后悔。
“后悔自己怎么那么自私不让我娘喝下那瓶长眠，放任她在睡梦中没有痛苦的死去。
“而不是让她在想要活下去的时候被活活疼死，我就那一日没有给她挑井水，她就受不住了。”
陆知予没有告诉她其实也许正是因为长期将伤口浸泡在水中才引起了炎症坏死。
也许怎样说都不是一种仁慈而是对初初最大的残忍。
“没能用我调的香帮我娘解脱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想要成为调香师也是因为我娘对我的期望，我活成她想看见的样子，这样她在天上一定会很开心。
“我只有这一个用处，也只想要制香，我不想连小姐的忙也帮不上。
“当初我被卖到了人贩手里，他们得了十两银子就走了，后来也有好多人来买过我，都被我逃了出来。
“他们不信我是最好的调香师，更不愿意花三千两买我这样的人回去，有人说只要听他的话，他就让我制香。
“我被他锁在床上十日都不曾反抗，因为他说等玩够了就允我制香。
“可他骗了我，他只是将我关起来，根本没有半分兑现承诺的意思。
陆知予双手肉眼可见的用力，捏痛了落初初。
她吃痛，却没有收回，任由陆知予握着。
陆知予问道：“初初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晚他喝的烂醉，倒在我身边，有一位姑娘偷了钥匙将我放走，让我赶紧跑。”
“后来你怎么又落在人伢里？不是已经逃掉了么？”
“可能是我逃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卖我的人说他早就预感我不是个安分的，特意守在府外等我。
“可他并没有把我押回去交给那人手中，又将我带回了笼子里。”
陆知予沉默了一会，帮她将沾上粉末的衣袖挽起。
“你之前逃了许多次，明明有机会藏起来重新开始生活的，对么？”
落初初点了点头。
“小姐，我娘没教过我什么道理，她在破庙里用断手捧着那瓶长眠，夸我做的很好，是她见过最有天赋的调香师。
“我高兴极了，问她可不可以拿去换钱治病？可以换多少银子？
“她笑了笑说‘三千两，我女儿做的香是全天下最好的香’。
“她还说了许多话，我有些忘了，但我记得我娘的意思是有了这三千两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了。
“后来她将长眠摔碎，我也不觉得难过，因为我还可以制更多香，每一瓶都可以让我们过的不那么艰难。
“于是后来无论有多少人来买我，我都跟他们说要三千两。
“如果不是，我就一直逃，逃到我再也逃不动了为止。”
陆知予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银两哪有你的命重要啊？”
落初初落下一滴泪。
“小姐，以前我脑子不好使，有人说我这是念头不通透，也许要经历巨变才能有好转。
“我娘虽然被人砍断了手，但她心里竟然有些高兴。
“可我还是那么笨，直到遇见了小姐，您让青雪、青雨照顾我。
“她们刚开始不愿意教我道理，说小姐吩咐过，我可以一直单纯天真下去。
“我娘也这么对我说过，可我……
“我不愿意一直被你们保护，我也可以保护你们啊！”
陆知予刮了刮她发红的鼻子。
“初初已经在保护我了呀，傻丫头。”
青雪和青雨在后面红了眼眶，她们俩当初被分到不谙世事的落初初这里服侍，还有些惶惶不安。
但和落初初相处下来就将那些担心都忘了，只觉得这个女孩简单的就像一张白纸。
谁对她好，她就加倍的对旁人好。
她们教了她很多人情世故，她学的很慢，但却很认真。
陆知予柔声道：“这些天便将最新做好的消魂送过去吧，告诉她们同以前一样。
“消魂价格低劣，长期用于身体有损，最好在白日里使用药效最佳，晚上会伤阴气。”
“是，大小姐。”青雪和青雨回道。
这边陆叙已经接待完客人来了里屋，当时在外堂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陆知予。
只是陆知予不欲声张，这间三千香坊对外的主人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男东家。
这些自有陆旭酩来替她们疏通，况且三千香坊除了卖的贵些，还没出过什么幺蛾子。
“叙叔，其实我这次来是来找您的，我需要您回海都一趟帮我查一个人，来前祖父曾交代过，说您手中有些人手可用。”
“大小姐您吩咐。”
“胡家公子——胡宴三。”
“胡东烛家的公子？不知小姐……”
“不瞒叙叔，胡宴三与阿筝似是有些来往，您也知道我虽与阿筝有些误会，但她终归是我妹妹。
“胡宴三年长阿筝多矣，做事滴水不漏，为人圆滑。
“当初在海都二人间相处似不平常，阿筝对他亦有几分心思，可这两年我与阿筝难得说上几句知心话。
“眼看再有不到两年就要及笄了，亲事需要提前定下。
“若胡宴三是个良人便罢了，但若不是，白白让阿筝教那胡宴三哄骗了去，就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过错了。”
陆叙思索片刻：“确是这个道理，请大小姐放心，我一定将人查个清楚。”
“另外，虽说陆家不重门第，但商贾中人利益牵扯甚多。
“胡氏后来发迹却能直追与家底殷实的李氏，必定不是无能之辈，此次查探不一定能瞒的过他们。
“只是我总觉得胡宴三的眉眼与圣都某位大人相像，既要帮阿筝把关，便要查个彻底。
“若有人察觉，便透些两家有意交好之类似有若无的口风出去，胡家的人聪明，有心自会主动告知。”
陆叙皱眉：“这、若是教他们知道二小姐的心思……”
陆知予打断了他。
“如果二人有意倒也是一段佳话，若是无意，便告诉胡宴三我有些生意想同他合作，摸清底细亦是合作的前提。”
陆叙想了想，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现在就去探查对方底细会不会太早？
陆知予见陆叙没有说话，继续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叙叔别怪知予鲁莽，据我所知阿筝这些年与胡宴三的信件往来不少，也许阿筝心中早就认定了他，我怕再过段时间就晚了。”
陆叙这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两日我就亲自回一趟海都，说来与老太爷也是许久未见了。”
陆知予也想到了陆缅，神色温婉。
“我本欲与叙叔一同看望祖父，但近来出了些事要处理实在走不开，您帮我给祖父问安，告诉他我在圣都一切都好。”
陆叙将陆知予的吩咐一一记住后便退下了。
既然要出远门，那香坊里的事情都要提前安排好，交给落初初这个二掌柜他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陆知予看着门外陆叙抓着伙计耳提面命叮嘱事项，十分有精气神的样子，便不再担心他长途跋涉会吃不消了。
饶是如此，陆知予还是吩咐青雪和青雨给陆叙备些御寒保暖的衣物和养生滋补的药材。
陆知予没有将事情的原委告诉陆叙，就像当初瞒着他青风之死的真相一样。
不是信不过陆叙会站在陆知筝那边，而是这些腌臜事没必要让祖父知道。
或许陆缅知道她们姐妹并不和睦，但并不知道二人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
这对老人来说，也是一种残忍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