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挑礼

  上一世的陆知予埋头苦读,颇有要读出个女状元的架势。

  多余的时间除了衬托陆知筝的优秀,就是埋在府里,跟在海都没什么区别。

  要不是上一世胡宴三这个大金主太过引人瞩目,说书先生纷纷宣扬他的发家史。

  她也不会了解到海禁之事也就不能及时的警示李杵。

  毕竟在那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年代里,胜利者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拿出来赞颂的。

  故事说的越离奇越能吸人眼球,越能表现此子的非同凡响。

  她没有去问浪荡子张浊原的后续,在知道沁楼发生的事情后,父亲便自会处理。

  官场上的那些手段,多是人情换人情,能将张浊原关上一段时间就是给了她们交代了,再要求更多就有些不近人情。

  而陆知予对朝堂中错综复杂关系的了解却并没有多少,也不知道浪荡子到底是哪家子弟。

  但这个张浊原既然能在沁楼订下包厢,就证明他不是什么寻常人家。

  毕竟沁楼的主家姓贺,就连沁楼那牌匾都是圣上亲笔提的。

  而沁楼的规矩是一楼给富商,二楼给显贵,许多官员私下里攀交情来的就是这沁楼。

  历史上的宠臣都没几个有好下场,他们要么是与圣上相互斡旋,要么是互相扶持、互相猜忌,最终互相争斗。

  要么是互相陪伴、互相成长,最终失去初衷,背道相驰,潦草收场。

  唯独圣上赵凛不一样,他是个情种,对心爱女子的偏爱甚至可以载入史册。

  于是当今钟爱贵妃一人,连带着贺家鸡犬升天。

  贺家也是个“本分老实”的,这里的本分老实不是说贺拥就谨言慎行,休养生息做鸵鸟状来减轻存在感。

  而是说贺拥他父亲那辈将所有的兵权都交了出来。

  贺府如今就是个空架子,净留一份手下雕刻生花的技艺,给圣上赏人用。

  别看那贺拥状似马大哈,嘴里说话没个把门的,可无论他在圣都横着走还是倒着走,都没见惹过众怒,皆为小打小闹。

  不过是今日跟这位大人称兄道弟开开玩笑,明日在自家沁楼包场宴请友朋罢了,眼风不往旁人的核心利益瞟上一眼。

  不过也是,贺家沾了贵妃娘娘的富贵,自是不需要再绞尽脑汁谋求些什么,他们这些年也欲发怡然起来。

  圣上对贵妃贺沁昭的喜爱从对贺家的偏袒中可见一斑,上一世有段日子曾听母亲惴惴不安地找父亲说话。

  大致意思是说——圣上是否有意将贵妃扶做皇后?那徐皇后要怎么办?

  阿筝与徐家大小姐关系这样密切,需不需要避避嫌?

  这也是有典故的,上一世的太子在成亲后屡屡犯错,而贵妃愈加受宠。

  有传言说圣上老来得子,但是真是假陆知予就不知道了。

  想到这事她有些头疼,贺渝她上辈子见过几次,那人淡漠如斐石。

  听说他生下来胎里带疾,前五年都是靠珍稀药材吊命。

  什么千年的人参,百年的灵芝,天上飞的地上爬水里游的好东西都抓来给他吃。

  后来连圣上都惊动了,搜罗了国库里好些稀罕物往贺府送。

  他五岁那年,在众人每日如临大敌的照顾下,贺渝还是生病了,一个小小的风寒差点钩了这个小小玉人儿的魂。

  就在所有大夫束手无策,贺拥六神无主之际,来了一个云游的道士。

  声称此子有大造化,但幼时体不适命,需清心寡欲,潜心修炼方能渡过此劫。

  贺拥急得更厉害了,他问那道士:“只要跟着你走,不,跟着你修炼,我儿真的可以活下来?”

  道士一脸高深莫测的点头,贺拥脸色有些复杂:“那我儿以后就是道士了?”

  老道颇有些头疼的睨他一眼:“幼时!幼时体不适命!等他大些就无妨了,届时是去是留,全凭他的心意。”

  于是道士就这样将病重的贺渝领走了,路上对五岁小儿恭敬异常,比对着那天子宠臣贺拥真心实意不知多少倍。

  于是贺拥和夫人一边担忧儿子的性命能否保全,另一边提心吊胆万一贺家唯一的独苗苗真的超脱红尘。

  后来十五岁回了圣都的贺渝果然超凡物外,对什么事都不大在意,将自己活成了一尊玉佛。

  整个人仿佛和圣都那些姹紫嫣红的事都隔着一层似的,虽未入道,但那颗心也差不离了。

  往年里不常听见关于贺渝的消息,也不知他的喜好。

  陆知予头疼的是不知给这尊大佛回礼些什么才能答谢他的救命之恩,感觉送什么都俗了。

  想到此前与贺十七见面时正在摘的钩吻。

  难道他的病还没有好?需要常年服用钩吻以毒攻毒?

  但陆知予总不好去直问:能不能给你请个脉?我有些微末医术……

  她思来想去的,觉得还是钩吻最为合适,对方若听到过自己对贺十七的提醒,收到这物后便只会产生两种想法。

  一是自己是不是在试探他的病情?二是单纯的认为自己是不是在投其所好?

  根据陆知予对贺渝的了解,那人云淡风轻飘渺就如同天上的仙人,便知那道士将他带走的十年里,对他的影响深远。

  总而言之,揣测别人不怀好意不是贺渝的风格。

  她将脑中念头甩去,对青萝说道:“我画些草药样子,明日你带给青江就说我有用,让他去山里替我采些来。

  “但不必去药材铺里买,那些草药经过处理后药效不一,还是用新鲜的好。”

  青萝点了点头,没有问小姐是要做些什么,这几年小姐和落初初常在一起讨论。

  很多想法都是小姐提出来的,将一些药材与香料糅制在一起,反倒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客栈那边有什么事吗?”

  青萝有些气闷。

  “奴婢按您的吩咐去看过那姑娘几次,可次次去她都不怎搭理奴婢,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她现在还往承天府去吗?”

  “去呀,几乎每日都去,去了就被打回来,打回来她就跪在门口,怎么赶都不挪窝。

  “后来还是上次那衙役千劝万劝才给送走的,听说她要是再去闹上一次,官差大人就要派人押着她回磨山镇了。”

  青萝的眼珠转了圈,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

  “小姐,承天府的大人真的这样坏吗?他那做派就像怕惹上什么事一样。”

  陆知予回道:“与你说的恰好相反,承天府的大人的确是怕惹祸上身,但怕的是祸上那姑娘的身。

  “翼国律法有言:凡奴者,不得私逃,违者其主可肆意处置。上了衙门,一切身家都要查个清楚。

  “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奴为主?犯过何事?

  “都要一一放在明面上来讲。

  “况且如果她有证据,那大人必定会接了案子升堂受审,可她也许偏偏没有什么证据。”

  青萝疑道:“小姐怎知她没有证据?”

  “你以为承天府的板凳是谁都坐得的?且不要求他是个为民请命、忧国忧民的青天大老爷。

  “但明辨是非,审时度势是基本,有确凿证据而不采纳,同样是犯了律法。

  “可你见他任由那姑娘日日去求,仍气定神闲的坐在高堂之上,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

  “没有将她关在牢里,也许是受了什么打点,或是有什么恻隐之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之前我疑心的为何磨山镇中没人来阻,原因也许就在这里。

  “那就是根本没有阻拦的必要,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一个疯言疯语女子说的话?”

  青萝有些恨铁不成钢,拧着眉。

  “小姐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也不说,只发了狠往衙门跟前闯,将事情说出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是?”

  陆知予偏头看这个气鼓鼓的丫头。

  “如果是你被卷进了官司,我也许可以帮你,但涉入这件事同样有许多未知的风险,你会向我求救吗?”

  青萝不经思考的回道:“不行不行,奴婢怎么会牵连小姐!一丝一毫都不行!”

  “那就是了,她是个好姑娘,有人给了她一丝光亮,她便想要守护好这暗夜里唯一一抹烛光。”

  青萝叹了口气:“小姐,奴婢明日再去看看她,缺什么都给她送去,您别担心,那边有青萝照看着呢。”

  想了想又道:“奴婢虽然不愿意小姐有一丝一毫的风险,但又觉得小姐不会被拉到泥潭里。

  “在青萝印象里,小姐要做的事,就没有几件是做不到的。”

  陆知予笑了,双目比那夜空的繁星还要耀眼。

  “所以你家小姐在想办法证明自己呀,告诉那个不肯拖累旁人的姑娘,我可以安稳的停驻在那里,让她放心将手给我。”

  青萝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拍掌小声叫起来:“就像救下初初那样?”

  “嗯,就像救下初初那样。”

  进了书房,陆知予展开一张浅黄色宣纸,只见寥寥几笔就让那钩吻跃然纸上。

  随后又抽出张空白的,将通泉草的样子也描了下来,在一旁注明二者的差异。

  叮嘱青萝在告诉青江的时候记得提醒二人不要弄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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