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贰

  宿长林温润地笑着,缓缓从廊下走至庭院,“早前听闻晋侯与夫人情爱甚笃,今日见过,所言不虚啊。”

  我抿唇客套地笑着,他说得大抵是姬珂带我来镐京一事。

  如姬珂此前所言,侯国夫人原是不得离开公宫的。但他却带我来了,还带到了京畿镐京。

  “不知宿先生今日之行所为何事?”

  我只给过他一个父为京畿重臣的设定,但具体是何官职,我没写……因为京畿不是主角的战场,也基本没怎么在京畿露过面。

  于是此时,哪怕他身着褐色藻纹的官服,我也看不出他是何官职。

  只见他执手向西北王宫的方向揖了揖,道:“今日奉大王之命,前来拜见晋侯,收取晋国疆域之图册及人民之数。”

  我点了点头,轻唤了一声:“大司徒?”

  “夫人见礼。”他向我颔首,算是应了。

  六卿五官,宿长林担任的是地官大司徒,掌管九州之内各国领土的地图与人民的户籍数目。

  “君侯此时正在丰园正堂,国政之事,予不便入内,宿先生自请……”

  “雪儿。”

  我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打断。

  侧首望去,姬珂恰在正堂门口侧立着、定定地看着我。

  我旋即蹲身远远行了一礼。抬头却见姬珂朝我招了招手,我只得撇头再眼神示意宿长林,于是我二人便一前一后向正堂走去。

  才立定在姬珂旁侧,他便迫不及待来捏了捏我的脸,似乎像是我被他捉到做了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可这纯纯是偶遇啊!偶遇!

  我一脸幽怨地用手背揉了揉并没怎么被捏痛的脸颊。眸中余光见宿长林已经上前来,姬珂下意识用自己将我挡住,直面宿长林。

  “拜见晋侯。”

  姬珂肃颜,“阁下是?”

  “回晋侯,臣下乃地官司徒,宿昴,字长林。”

  我在姬珂身后,看不到他的面容,但见他脑袋朝我这头微微转了转,我霎时便想到之前出宫那次,他问我出去都见了谁。我当时只说了一个“宿”字。

  然而此时,这一个字已然足矣。

  “大司徒进来说。”

  说罢,他便拂袖转身,目不斜视地从我身旁带起一阵冷风进了正堂之内。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这空气中陡然淬了寒冰一般,想起他方才那句话,似乎也是陡然冷鸷如霜。

  我叹了口气,反正他们也是谈政事,我也听不得,便想再去玩荡秋千去了。

  “雪儿。”

  我才迈了一步出去。回首便见姬珂朝我使意,这是让我回屋的意思。

  我抿着唇,很想向他说明我只是单纯玩个秋千而已。但见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我的视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想来也并不友好。

  堂内有宿长林和他的近侍宫正在,我也不好跟他掰扯。只能僵硬地行了一礼,乖乖迈进去,朝左,穿过偏殿进了后方的内室。

  我预感,他一会儿有笔账要跟我算。

  心情虽然称不上忐忑,但确实也无聊得坐立不安了。

  他们谈得倒挺久啊!

  我实在百无聊赖,便去姬珂的桌案上翻看起那些鬼画符来。

  早期的甲骨文以及眼下发展而来的金文,都是象形字,表意为主,都是以图画演变而来。与简体字相比,有些认得出来,但大部分……都认不出来。

  我从中挑了几个简单的,想提笔写写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但我不能留下证据,不然姬珂那个直脑子又要不悦地盯着我一言不发,直让人心里发毛。

  于是我从笔筒里拿了一支没蘸过墨的毛笔,蘸上茶水直接在桌案上写,借着水渍反光也能看出来笔锋走向。

  这一不留神,我写字都写到晌午了。

  这桌案湿了擦干,干了又写湿。我渐渐都要忘了姬珂回来会找我算账这件事。

  “奴见过夫人。”

  我蓦然抬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侍者朝着我的方向躬身行礼。

  “免礼。”

  “谢夫人。”侍者起身,依旧弓着身子低着头,“晌午将至,但夫人朝食还未用,敢问夫人是否传膳?”

  我抻着脖子看了看外面,“君侯还在忙否?”

  “禀夫人,晋侯一直忙到午时,此刻已出了候馆。”

  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不由支棱起来,起身往外走了走,“君侯可是与大司徒一起离开的?”

  “回夫人,是大司徒走后,晋侯与祁上士才一同离开的。”

  祁上士便是姬珂的随侍宫正——祁方贺。

  我虽不知他们去做了什么,但好在此时也能松口气了。

  “传饔(yōng)!”

  “唯。 ”侍者闻声又躬了躬身子,“奴告退。”

  ***( ̄∠ ̄)ノ***

  一整天了,姬珂从上昼走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我虽然自己没事找事也没闲着,但还是很好奇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情节,让他连找我算账这件事都忘了。

  我一直等到天黑他都没回来,后来他究竟几时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了,总之我次日醒来时,他已经着人服侍穿好了朝服,我只看到了他离去时的背影。

  今日要入宫朝见的,我知道。

  我撑起身子来望,并未喊他。

  侍人见我醒来,忙上前来服侍。我迅速抢先一步自己穿好了鞋子。

  虽然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我自己制定的,但原本都不必写在文字上的日常礼节突然渗透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对于某些行为难免还是有所不适,比如接受对方跪在地上为我穿鞋这件事……

  “君侯走前可有吩咐?”

  “有。”

  “嗯?”

  “晋侯吩咐奴等不可吵醒夫人。”侍人将面庞埋得极低,似是有些惶恐。

  我初始有些不解,但后来又有些明白过来……王宫之内,大王不也是个极其宠爱女色之人?甚至还因此处死了劝谏的忠臣……人人闻之惶恐。

  姬珂待我虽与之不同,但其对我的重视程度,在外人眼中或许也与之可堪一比。

  “可还有说旁的?”

  侍人摇头,“不曾。”

  她们的动作很娴熟,我洗漱之后,她们很快就为我簪好了长发。

  “近日……宫中是有何大事发生吗?”

  我身旁的侍人闻声立刻手抖了一下,旋即跪下。我一转头,一室侍人个个伏身叩首,“奴等死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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