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遗言

  那声音一听就是出气多进气少,要不是特殊环境下的扩音效果根本吹都吹不出来。

  可尽管如此米粒儿也一听就反应过来,那是仙凤的声音!

  她果然是被章典绑架了吗?

  一想到她跟秦夫人之间的信赖关系,米粒儿也顾不得其他推开几个阉人就挤了过去,小声喊:

  “仙凤,仙凤,我在这里!”

  刚挤到洞口,又被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和血腥气熏得差点流下眼泪来。

  米粒儿用袖子掩住口鼻,伸脖子往里一看,映入眼帘就是一具已经开始肿胀的腐尸。

  “吓!”

  她下意识要后退,却在多看了尸体的衣服两眼后停住脚步。

  “这个人我认识。”

  米粒儿对上来想把她拉走的阉人说:“之前郦殊抓住的就是他,被王国舅要走的那个。”

  那阉人一听眼睛里冒出‘新证据’的光,也不阻拦米粒儿了,先让人进去把尸体解下来。

  米粒儿趁机钻进去,借着洞口光亮仔细寻找,才在这间低矮的密室角落里,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影子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声音表明她还有气息,米粒儿上去仔细一看,心脏一阵抖动。

  仙凤浑身不着寸缕皮开肉绽,仿佛从地狱里的针山上滚过一般。

  她仰躺着,半睁的眼里只有浑浊,闭不上的嘴里时断时续着呓语,有阉人凑过来看了看,只摇头。

  米粒儿却听出来了,她在叫翠翘。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却没时间给人纠结。

  米粒儿上前握住那只被拔了指甲的手,柔声说:

  “我在。”

  冰凉的五指霎时一紧,血肉模糊的胸膛颤抖着努力向下挤压又迅速鼓起,骤然的剧烈活动却没能给她争取到几秒钟,反而从嘴里喷出口血来。

  仙凤拼尽最后的力气,努力做出口型,发出短促的气音。

  但这就是极限了。

  昏暗中谁也看不清她说了什么,也没吐出成调子的话,只最后一阵痉挛后,彻底归于平静。

  米粒儿放下那只手,扭头看了眼旁边的阉人,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秦舅爷冷不防的声音。

  “哎,苦命的孩子,她要是有彩鸾一半聪明该多好。”

  米粒儿回头一看,就见那老小子向顶替陈庆的那位一作揖,说:“这就是我姐姐那个被绑架的婢女,看来她遭受严刑拷打也没出卖主人,我想厚葬了她,还请掌班儿通融。”

  那人闻言点燃一支火折子,蹲在仙凤赤条条的尸身旁一番检查后,点了下头。

  米粒儿如蒙大赦,马上脱下外杉给仙凤盖上,就听见头顶上那阉人说出一番话来。

  “今日一番艰险折损了好些弟兄,却也因祸得福,章典暗地里构陷忠良人证物证皆已确凿。此事当中两位出力甚大,咱家与陈庆、周元不同,定会将两位功绩如实禀告太后,眼下还请两位回府安心等候吧。”

  听他这话,倒有些把米粒儿几个当人物看的意思。

  米粒儿抬眼去看秦舅爷,见火光下这老小子半眯的眼里精光一闪,心道“他还有后手”,不由得闭紧嘴巴,看他如何说。

  就见秦舅爷躬身又作一揖,对那阉人点头。

  “如此,我等在郦府静待佳音了~”

  说着也脱下他的外杉把仙凤的尸体整个包裹严实后,抱在怀里,带头走了出去。

  立马有阉人上前要代劳,被他摇头拒绝。

  “何必再浪费人手在我们身上?若只有一两人不过充门面,五六个又让这头少了十分之一。不如让我们趁浓烟未散,装作百姓混出去,只要回到郦府便万事大吉了。”

  若是让陈庆听了这话,他只会冷笑。

  但现在接替他的人明显没有那么多疑,甚至正为他留下的烂摊子焦头烂额,见秦舅爷这样说,皱眉想了想,大手一挥,表示同意。

  米粒儿立刻带上赵家媳妇,跟上秦舅爷的脚步,迈开腿就往巷子里钻。

  可千万别反悔啊!

  她在心里小声祈祷。

  很快,他们就在浓烟弥漫的巷子里又遇上了之前来灭火的那群人。

  这次与之前不同,他们虽然不敢再靠近皮行,却也没闲着,巷子里那些无人居住的院落里,从门板到瓦片,这些穷人能拿走什么拿什么,整一个热火朝天。

  米粒儿看了他们两眼,心想“老百姓已经穷到这份儿上了吗?”脚上加快脚步,很快就跟着秦舅爷冲出了那片区域。

  到了繁华热闹的正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灿烂到刺眼的阳光,都让刚才那副宛如末世的景象仿佛一场幻梦。

  可米粒儿只需要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一大片黑云似的浓烟,不过街上的人都不放在心上罢了。

  只偶尔能听见几句小声的议论。

  “哟,那边儿烧完了?”

  “嘘,刚才嚷嚷着火的人都被被差役拉去打板子了呢!”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又有什么皇亲国戚死里面了?”

  “不要命啦!快住嘴!”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米粒儿只觉得眼下时局越发不妙,正思索接下来要如何去找郦殊,就听秦舅爷低声说:“到了。”

  米粒儿下意识一抬头,正对上翠翘满是惶恐的眼睛。

  “翠翘?你怎么会在这儿!”

  米粒儿心里咯噔一声,问话脱口而出。

  翠翘却逃避似的别过脸,像秦舅爷道了个万福,说:“我已按舅老爷吩咐办了,舅老爷答应我的事情可有着落?”

  秦舅爷抬眼一声叹息。

  “仙凤要是有你一半激灵也不会死。”

  听到这话翠翘霎时脸色刷白,瞪大眼睛几乎叫出来。

  “什、什么!你不是说……”

  “我到的时候她确实没死。”

  秦舅爷说着这话转过脸来,冲着米粒儿说:“仙凤最后跟你说了些啥?”

  米粒儿看看秦舅爷又看看翠翘,总算明白了。

  翠翘倒向秦舅爷了。

  也是,郦家现在被渗透得跟筛子一样,章典可以,秦舅爷更可以。

  “她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不停地叫翠翘的名字,我想,这其中缘由,翠翘你应该最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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