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她干嘛要进这山洞啊？
宋兮云原本正闭着眼调息打坐，听了这话，长长的羽睫忽地颤了颤，如同蝶翼扇舞。
“你，会说话了？”
虽然方才这话说得并不利索，可至少说明，他会说话了。
自捡到他以来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听他说话。
理论上，一小半元神的身体太过虚弱，是不会开启灵智，更不会说话的，现下这般，大略是因为雪莲灵力太盛，补过了头，这才能勉强让他有了几分灵智，能够开口讲话。
她歪头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笑道：“可以啊，你以前，也就叫我轻轻呢。”
“轻轻，轻轻，念起来，好听！”
他轻启薄唇，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个小字。
“那，我有名字吗？”
半晌，少年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挠了挠头，轻声问道。
“你，当然有名字啦，你就叫，就叫……”但是宋兮云突然就住了口。
面前的少年郎，算是楚临深么？
一小半的楚临深……
倒不如，就取一小半的名字。
看着少年殷殷期许的目光，她复又开口道：“你的名字，叫阿深。”
“但是吧，我一般喜欢叫你小黑龙，唉，不过，也不能，也不能完全算是你，是，是完整的你，对，我喜欢叫完整的你小黑龙！”
宋兮云起身歪了歪头，一面理了理衣上不小心粘着的草屑。
“完，完整的我？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仅有的部分灵智，没有主身的记忆，也不能让他懂得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宋兮云忽然有些语塞，看着少年赤诚的目光，她忽然觉得，要是不开启这几分灵智，或许还好些，毕竟小蛇的模样总不至于问出这些问题。
真要和他解释起分身一事，他大概也听不懂吧？
“额嗯，反正，反正完整的你，和现在的你，大概，大概是一个意思吧。”她胡思乱想一番后，揉揉眉心，勉强解释了几句，又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行了行了，咱们刚刚也修整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继续出发，找别的魔灵了。”
“哦，好，好吧。”
少年摸摸鼻头，最后牵上宋兮云袖口的一缕丝带，跟着一同走了。
……
“落，落商仙子？”
宋兮云诧异地抬头，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周身散发着魔气的、眉心带着堕仙印记的人，居然会是仙界传说里高洁无瑕的落商仙子。
这落商仙子是当今仙帝唯一的女儿，也是仙界大祭司，身份尊贵，却一直是个仙界禁谈的话题，只听闻是多年前犯了罪责，因为一场情劫，已经彻底魂飞魄散了。
可结果现下，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这要不是那张脸和自己曾经有幸瞻仰过的画像一模一样，她是绝对不能把眼前魔女和传说里那个风光无限的大祭司联系起来的。
见鬼了。
“轻，轻轻，这个，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锁起来？那些铁链，穿过去，不，不疼吗？这么多血，好，好可怕……”
少年像是被吓到一般，想要往宋兮云身后躲避一二，却又似乎怕这般血腥的场景吓到她，犹豫了几番后，还是瑟缩着迈出脚，挡在了她的身前。
“害，没事没事，你要是害怕，就躲在我后面。在我这儿，这个还算是小场面。”宋兮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就是我没有想到，一个在传言里已经死去的人，居然成了堕仙，被锁在这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落商仙君怎么会自堕成魔？
她方才在这荒山周围嗅到了魔气，便疑心是有分身魔灵，结果好家伙，魔灵没找到，竟然在山洞里直接蹦出来头魔。
堕魔之人失去神志，六亲不认，如同一个活死人，只会和那些分身魔灵一样，成为邪神的工具，吞噬世间生灵，再揽夺怨念，给邪神以供奉，最可怕的一点，是相较于那些分身魔灵而言，近乎刀枪不入，很难消灭。
宋兮云摸了摸那满是血污的铁链，还是禁不住心下震荡。
这得被锁在这里多久，铁链才会和血肉粘得这般牢固，几成一体？
若不是这几根铁链挡着，只怕这落商仙子便会忍不住去吞噬其他生灵了。
铁链是用传闻中早已绝迹的九天玄铁打制而成，传言这九天玄铁虽然对抗不了强大的邪神，但却能压制魔气。
不过这份压制，是要以生不如死的痛苦为代价的，被这般折磨着过了千年，落商仙子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眼下所现，或许，也只是一具空有躯壳的尸体，不用太久，便会成为白骨，再彻底化为烟尘消散。
既是尸体，那……她的目光定在了那九天玄铁上。
拿走这个玄铁，应该也没什么吧？
九天玄铁身为压制魔气的宝物，传闻还能以自身吸收的魔气诱引魔灵，再行吞噬。都能引诱魔灵了，那想来要是靠着它，日后也能更加顺利地找到那些魔灵交易，消解怨念。
“那，那我们能，能帮帮她吗？”少年侧身看着她，双眸晶亮，像是黑夜里的星辰，“我，看她这样，感觉心里面，不舒服。”
宋兮云听到这话，猛然摇了摇头，晃走了那些不怎么好的观念。
她的良心怎么能还不如一个心智不全的分身呢？
这是人家的九天玄铁，她能说拿就拿走嘛？
而且九天玄铁一旦用上，那是无法和主身脱离开来的，意味着要带走九天玄铁还得再把落商仙子给拖走，俗话说的好，死者为大，她这样做未免也太不妥当了。
一旁少年看着她神色的变化，显出了几分迷茫，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笨拙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怨恨自己着实太过愚笨。
“诶诶诶，不怪你不怪你，是我方才一时鬼迷了心窍。”宋兮云忙拉住他的手，一面惋惜道，“只不过，仙子怕是已经仙去了，咱们还是……”
“小姑娘方才可是想带走这一身玄铁么？”
魔纹间禁闭的双眸蓦地睁开，瞧不出一点血色的双唇轻轻翕动。
“别费力气了，之前亦偶有散修行至此处，想着带走此宝物。然，这九天玄铁效用的发挥，是需要辅以噬魔阵的，而此阵法以我为阵眼，一旦将我带走，所吞噬的万千魔灵都会倾巢而出，连我现下勉强留存的神志也会消失，成为毁坏生灵的怪物。”
饶是胆大如宋兮云，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到了。
她是看过很多恐怖的话本，但现在看到一个双目紧闭的“尸体”竟突然睁眼说话，如此活灵活现的一幕，着实是有些惊魂未定。
她后退两步，勉强定了定心神。
“落，落商仙子莫怪，在下，在下并非有意冒犯。”
宋兮云躬下身子，诚惶诚恐地道歉。
“哦？你竟识得我？有些意思。”沉重铁链下的女子轻轻勾了勾唇。
啊，真该死，她多说这两个字干嘛？
她只说个仙子会死吗？
有关落商仙子的话题一直都是仙界禁忌，他们只敢私下里偷偷谈论，画像什么的更是很难找到，也就她胆子大，敢悄悄到人家寝室里去看。
好了，她非要多事加一个落商，现在人家觉得有些意思了，不过一般情况下，这种有意思，可都不太妙啊。
正胡思乱想时，却听落商轻声笑道：“小友莫慌，只是一千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出我的名字，一时心下略有惊异罢了。”
“云清，你怎么……”身旁少年的面色忽然间褪下了所有的稚气。
宋兮云在那一瞬觉得这半分身跟小黑龙好像毫无关系，一双本该澄澈的眼眸竟然染上了岁月的沧桑，白净无暇的脸上夹杂着心疼痛惜的悲怆。
这样的神情，哪是小黑龙这一个灵智未开全的分身该有的？
“小，小黑龙，你……”
她正想询问，却见旁边的少年一把抓住了那铁链，一手掐诀，似乎正试图将落商仙子从那个困境中解救出来。
本还带着几抹笑意的女子忽然就呆愣在原地，素色水光在她的眼眶中轻轻泛起，忧色和惊喜的神情正相互交杂。
“阿玦，是你吗？你，你还活着？可当年，当年不是说你魂飞魄散了么？”这世间除了楚容玦，又有谁，会唤她的小字云清？就算脸不一样，却也只有他会这样唤自己。
阿玦是哪位？
难不成这楚临深除了是上一世龙深的转世外，还有个别的身份？
被落商仙子唤得这般亲密，难不成他还背着自己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过？
宋兮云暗自腹诽。
“别白费心思了，阿玦，没用的。”落商仙子满是魔纹的脸上坠下了豆大的泪珠，“阵法解开所带来的损失，不是你我能承受的，何况，你该知道，我不愿成为那样一个失去神志，只知吞噬生灵的活死人。”
“云清，我以命相护，是想让你做回那个高洁无瑕的落商仙子，可你却……”
少年脸上布满担忧，似是心疼至极，泪水亦不自觉滚落，“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有护好你。”
“五世历劫，五世悲苦，你为我私换命格，忍受了魂飞魄散的代价，已经做了太多，阿玦，你不用自责。”落商仙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痛苦地别过脸，“我如今模样，不好看，别看了。”
可她忽而被人一把搂进怀里，那些血污很快便染脏了少年的一身衣袂，铁链“咣咣当当”地摇晃，尽数砸在了他的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个，那个前辈，能，能麻烦问一下，您，您和这小黑龙，您，你们之间，那个……”
宋兮云终于忍不住开口，破坏了这出久别重逢、虐恋情深的戏码。
“先别怕，我会想到办法的。”少年拿着帕子轻轻擦去落商身上那些脏污的血迹，一面对着宋兮云缓缓开口，“姑娘莫怪，眼下所现，并非楚临深，而是千年前陷楚家于流放之罪的少君楚容玦。”
“啊？楚容玦，千年前，这么说，你，你是楚家的先祖啊！那，那我的小黑龙去哪里了，我那么大一个小黑龙呢？”宋兮云连忙拉过他询问，面露焦急，“前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楚家特有的聚魂咒短暂唤回了我的魂魄，出现在了这具身体里。姑娘放心，这聚魂咒只能发生一次，且时效有限，这具身体，很快就能还回去。”
“当年，妖界和仙界摩擦不断，妖界之君绑走了我的父母兄长为要挟，要我去打开仙界大祭司镇守的往生海，也就是二界之间的隔栏，从而攻上仙界。我怕上报之后，妖界鱼死网破，直接灭口，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便也只得听命行事，成为了妖界的奸细，仙界的叛徒，却偏偏，偏偏……”
讲到这里，他不禁摇头轻轻苦笑。
不用多说，宋兮云也能从中悟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
“总之，是我不好，让高洁无瑕的落商仙子因为我这么一个两面三刀的奸细坠下红尘，与我一同被罚了五世凡间劫苦，楚家族人也因此被判流放之刑。”
“而我轮转身死前因执念太深，触发了楚氏一族特有的血脉力量，在后世的每一代子孙血脉里都留下印记，遇上执念之人便会强行召唤回已经消散的魂魄聚于身体之内。”
他抬头环顾了一圈暗黑色的山洞，轻轻叹气，“只是当年那事情发生后，已经鲜有楚家人能走出蛮荒之地了，今日这般，着实是机缘巧合。”
“所以，每一代楚家人体内都其实住了两个魂魄？前辈算是住在了每一代楚家人的身体里？”宋兮云疑惑问道。
“非也，我的魂魄早在千年前便已消散，眼下只是靠那印记被强行召唤而聚，不过也就，”楚容玦双目含泪，不舍地看向锁在铁链下的女子，“也就只得这短暂的一次了。当时的执念，便是再见她一面，如今，执念已了，印记，便该消除了……”
“幸好啊，幸好今天透过楚临深的眼睛，我又一次见到了云清。”
“果然，魂飞魄散，死了，还是死了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当真是留了什么后招……”落商仙子勉强扯了扯嘴角，苦笑声声，“不过，上天眷顾，眼下能让我再见你一面，也总是好的。”
“行了，先不说这些了，我这魂魄聚起来的时间有限，需得赶紧想法子救你出来。”楚容玦长舒一口气，开始仔细思考，“你说说你，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将自己锁起来，这一千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他抚上那些交杂在一起的数道伤口，满脸心疼，话到末尾，声音已经逐渐小了下去，带着些微的哭腔，像是不敢问出，又像是自责，在怪罪自己没有保护好心爱之人。
“当年那五世的悲苦命格，本都是父帝因为太过失望，惩罚我，让我承受的，是你自作主张为了帮我，强行替换，才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女子又落下两滴眼泪，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你怪我自作主张，可我左不过是学你罢了。当年得知你身故的消息，一时神志激荡，这才入了魔，说到底，还是自己道心不坚，怨不得旁人，既如此，这恶果，也该由我来承。”
若是那个少年没有按照仙帝笃定的那样去做，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等，等等，灵龙，灵龙之焰虽对抗不了邪神，却可以净化魔气，我方才探查之时，发觉楚临深这具身体是灵龙转世，必然可以把这个阵法里的魔气尽数吸去，让云清不再受这阵法所困。”楚容玦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露喜色。
不论如何，他必须要把一切都拨回原位。
“前辈不可，灵龙之焰的净化，那是要以自身吸纳魔气为代价的，”宋兮云着急慌忙地阻拦，“就算灵龙再怎么纯净，现在这也只是一小半元神，勉强靠着千年雪莲才维持住人形，有了几分灵力和灵智，绝对力量不足，那么多魔气吸进来，肯定会变成下一个魔头，楚临深这一世还是你的后代呢，你，你可不能这样。”
虽然落商仙子很可怜，而且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大概也很凄苦，但楚临深是无辜的，不该被牵扯进来啊。
“姑娘放心，眼下这具身体既只是灵龙身体的小半元神所化，就算吸进魔气入魔，只要及时融入主身，便可很快净化……”
“可小黑龙的主身还在仙牢里面受雷刑击打，我如今被下了禁入仙界的禁制，上哪里找来净化？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给救下来。”宋兮云不禁抚额叹息，后悔自己干嘛要带小黑龙进来这个山洞，摊上这一堆烂事，“回头找不回来，这小半元神要是入了魔，是将他像落商仙子一样锁在这里吗？可这一小半元神的身躯本就虚弱，又能在这里撑住多久？届时没了这一小半元神，主身怎么办？前辈可有想过这些吗？”
楚容玦显然没想过这些，一时间也觉惊愕，可他却不愿唯一救爱人脱困的机会就此放过，还是抿了抿唇，犹豫着说道，“可这世间唯灵龙才享有此等纯净之力，既有此能力，便该去净化魔气，便该……”
“可前辈，什么叫该？你们为了他的这身能力做过什么，凭什么要求他为你们付出？他心甘情愿当然可以，因为这是他的自由，可旁人有什么资格要求？灵龙一族为了天下苍生已经尽数覆灭，可后代转世，如今怎么却连个安生都求不得？”宋兮云听得此话，不禁有些愠怒，脸颊微微泛出淡淡的绯红。
楚容玦听得此话，也不知再作何回复，只垂下双眸，缄口不言。
“小友这话说得通透。”落商垂下双眸，唇畔泛起了几抹苦涩的笑容，“阿玦，你就放心去罢，这是我道心不坚所带来的，后果，也自该由我来承。”
楚容玦魂魄恍惚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荡，几缕金光从少年的身体里一点点溢出。
“聚魂咒的时辰，到了。”
魂魄抽离之后缓缓显形，聚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眉目间染上岁月积淀下来的沧桑后，颇有几分别样的韵味，虽不及楚临深俊美，却胜在气质出众。
“对不起啊云清，我误了你的前途，害你失了道心……如今，也再没有补偿的机会了……”
他像是终于悟得了什么事实，垂泪苦笑道。
一旁少年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眸，正分外疑惑地看着宋兮云，可大概是脑海中一下子涌现出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忽然痛苦地双手抱头，跪坐在地。
“对不住了，两位前辈，如果有这个能力的人是我，我会很乐意帮忙。因为平尽天下不平之事，是我的心愿。”宋兮云扶住少年，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可，我们却都没有那个资格要求小黑龙心甘情愿地付出，承担所带来的诸多恶果，你们同样，也没有。”
“小黑龙，你……”
“轻轻，我，我愿意，愿意用灵龙之焰去净化……”
少年忽然反握住她的双手，轻道，声音稚嫩，却又带着坚定。
啥？
“小黑龙，你回忆起了刚刚发生的事，那你大概，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吧啊？那可是很严重的……”
宋兮云不确定地问道，毕竟这一小半元神是个神智没开全的，搞不好就是没有弄懂后果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知道，但，但我不愿意看他们这样。”少年指了指铁链下的女子，“看到他们这样，我，不开心，不愿意，心里难受，想，救她。”
“你，你确定，你要帮楚家人，楚家人对你那么差，而且你之前在仙界时候不是说跟楚家人断绝关系了吗啊？你现在你又，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宋兮云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轻轻刚刚说的，我好像，只有一点点印象，但，我就是想救，想救她，和那些，都没关系。”
到底神智没有开全，他讲起话来还略显笨拙。
宋兮云还是怕他神智不全没听懂，便又详细地讲了这样做的后果，但少年还是执意要帮楚容玦和落商。
毕竟，这一小半元神虽不完全，却是完全按照主身性格来的，善良本性自然未曾改变，见此情境想要帮忙，也实属情理之中。
“既是你的意愿，那我自然是尊重的。”她长舒一口气，一手幻化出一个法阵，“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心甘情愿为他人付出，却也同样没有资格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去违逆你的心思。你现在法力尚且低微，在此法阵下或可更能召唤出灵龙之焰。”
“这个法册里面记载了我当年研制出的一套功法，作为报答，我将此物赠予姑娘，可以在短暂时间内提升功法，或许，”楚容玦的身形一点点变淡，只在最后的时刻勉力幻化出了一个法册，“能弥补一点此番带来的伤害。”
他不知楚临深因何被关进仙牢，也不知楚家人和这后代之间有什么恩怨，但眼下却显然也想不了那么多，这二人到底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总不能真的因为一己私欲让楚临深承受未知的损害，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
“你，会说话了？”
虽然方才这话说得并不利索，可至少说明，他会说话了。
自捡到他以来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听他说话。
理论上，一小半元神的身体太过虚弱，是不会开启灵智，更不会说话的，现下这般，大略是因为雪莲灵力太盛，补过了头，这才能勉强让他有了几分灵智，能够开口讲话。
她歪头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笑道：“可以啊，你以前，也就叫我轻轻呢。”
“轻轻，轻轻，念起来，好听！”
他轻启薄唇，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个小字。
“那，我有名字吗？”
半晌，少年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挠了挠头，轻声问道。
“你，当然有名字啦，你就叫，就叫……”但是宋兮云突然就住了口。
面前的少年郎，算是楚临深么？
一小半的楚临深……
倒不如，就取一小半的名字。
看着少年殷殷期许的目光，她复又开口道：“你的名字，叫阿深。”
“但是吧，我一般喜欢叫你小黑龙，唉，不过，也不能，也不能完全算是你，是，是完整的你，对，我喜欢叫完整的你小黑龙！”
宋兮云起身歪了歪头，一面理了理衣上不小心粘着的草屑。
“完，完整的我？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仅有的部分灵智，没有主身的记忆，也不能让他懂得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宋兮云忽然有些语塞，看着少年赤诚的目光，她忽然觉得，要是不开启这几分灵智，或许还好些，毕竟小蛇的模样总不至于问出这些问题。
真要和他解释起分身一事，他大概也听不懂吧？
“额嗯，反正，反正完整的你，和现在的你，大概，大概是一个意思吧。”她胡思乱想一番后，揉揉眉心，勉强解释了几句，又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行了行了，咱们刚刚也修整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继续出发，找别的魔灵了。”
“哦，好，好吧。”
少年摸摸鼻头，最后牵上宋兮云袖口的一缕丝带，跟着一同走了。
……
“落，落商仙子？”
宋兮云诧异地抬头，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周身散发着魔气的、眉心带着堕仙印记的人，居然会是仙界传说里高洁无瑕的落商仙子。
这落商仙子是当今仙帝唯一的女儿，也是仙界大祭司，身份尊贵，却一直是个仙界禁谈的话题，只听闻是多年前犯了罪责，因为一场情劫，已经彻底魂飞魄散了。
可结果现下，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这要不是那张脸和自己曾经有幸瞻仰过的画像一模一样，她是绝对不能把眼前魔女和传说里那个风光无限的大祭司联系起来的。
见鬼了。
“轻，轻轻，这个，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锁起来？那些铁链，穿过去，不，不疼吗？这么多血，好，好可怕……”
少年像是被吓到一般，想要往宋兮云身后躲避一二，却又似乎怕这般血腥的场景吓到她，犹豫了几番后，还是瑟缩着迈出脚，挡在了她的身前。
“害，没事没事，你要是害怕，就躲在我后面。在我这儿，这个还算是小场面。”宋兮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就是我没有想到，一个在传言里已经死去的人，居然成了堕仙，被锁在这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落商仙君怎么会自堕成魔？
她方才在这荒山周围嗅到了魔气，便疑心是有分身魔灵，结果好家伙，魔灵没找到，竟然在山洞里直接蹦出来头魔。
堕魔之人失去神志，六亲不认，如同一个活死人，只会和那些分身魔灵一样，成为邪神的工具，吞噬世间生灵，再揽夺怨念，给邪神以供奉，最可怕的一点，是相较于那些分身魔灵而言，近乎刀枪不入，很难消灭。
宋兮云摸了摸那满是血污的铁链，还是禁不住心下震荡。
这得被锁在这里多久，铁链才会和血肉粘得这般牢固，几成一体？
若不是这几根铁链挡着，只怕这落商仙子便会忍不住去吞噬其他生灵了。
铁链是用传闻中早已绝迹的九天玄铁打制而成，传言这九天玄铁虽然对抗不了强大的邪神，但却能压制魔气。
不过这份压制，是要以生不如死的痛苦为代价的，被这般折磨着过了千年，落商仙子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眼下所现，或许，也只是一具空有躯壳的尸体，不用太久，便会成为白骨，再彻底化为烟尘消散。
既是尸体，那……她的目光定在了那九天玄铁上。
拿走这个玄铁，应该也没什么吧？
九天玄铁身为压制魔气的宝物，传闻还能以自身吸收的魔气诱引魔灵，再行吞噬。都能引诱魔灵了，那想来要是靠着它，日后也能更加顺利地找到那些魔灵交易，消解怨念。
“那，那我们能，能帮帮她吗？”少年侧身看着她，双眸晶亮，像是黑夜里的星辰，“我，看她这样，感觉心里面，不舒服。”
宋兮云听到这话，猛然摇了摇头，晃走了那些不怎么好的观念。
她的良心怎么能还不如一个心智不全的分身呢？
这是人家的九天玄铁，她能说拿就拿走嘛？
而且九天玄铁一旦用上，那是无法和主身脱离开来的，意味着要带走九天玄铁还得再把落商仙子给拖走，俗话说的好，死者为大，她这样做未免也太不妥当了。
一旁少年看着她神色的变化，显出了几分迷茫，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笨拙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怨恨自己着实太过愚笨。
“诶诶诶，不怪你不怪你，是我方才一时鬼迷了心窍。”宋兮云忙拉住他的手，一面惋惜道，“只不过，仙子怕是已经仙去了，咱们还是……”
“小姑娘方才可是想带走这一身玄铁么？”
魔纹间禁闭的双眸蓦地睁开，瞧不出一点血色的双唇轻轻翕动。
“别费力气了，之前亦偶有散修行至此处，想着带走此宝物。然，这九天玄铁效用的发挥，是需要辅以噬魔阵的，而此阵法以我为阵眼，一旦将我带走，所吞噬的万千魔灵都会倾巢而出，连我现下勉强留存的神志也会消失，成为毁坏生灵的怪物。”
饶是胆大如宋兮云，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到了。
她是看过很多恐怖的话本，但现在看到一个双目紧闭的“尸体”竟突然睁眼说话，如此活灵活现的一幕，着实是有些惊魂未定。
她后退两步，勉强定了定心神。
“落，落商仙子莫怪，在下，在下并非有意冒犯。”
宋兮云躬下身子，诚惶诚恐地道歉。
“哦？你竟识得我？有些意思。”沉重铁链下的女子轻轻勾了勾唇。
啊，真该死，她多说这两个字干嘛？
她只说个仙子会死吗？
有关落商仙子的话题一直都是仙界禁忌，他们只敢私下里偷偷谈论，画像什么的更是很难找到，也就她胆子大，敢悄悄到人家寝室里去看。
好了，她非要多事加一个落商，现在人家觉得有些意思了，不过一般情况下，这种有意思，可都不太妙啊。
正胡思乱想时，却听落商轻声笑道：“小友莫慌，只是一千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出我的名字，一时心下略有惊异罢了。”
“云清，你怎么……”身旁少年的面色忽然间褪下了所有的稚气。
宋兮云在那一瞬觉得这半分身跟小黑龙好像毫无关系，一双本该澄澈的眼眸竟然染上了岁月的沧桑，白净无暇的脸上夹杂着心疼痛惜的悲怆。
这样的神情，哪是小黑龙这一个灵智未开全的分身该有的？
“小，小黑龙，你……”
她正想询问，却见旁边的少年一把抓住了那铁链，一手掐诀，似乎正试图将落商仙子从那个困境中解救出来。
本还带着几抹笑意的女子忽然就呆愣在原地，素色水光在她的眼眶中轻轻泛起，忧色和惊喜的神情正相互交杂。
“阿玦，是你吗？你，你还活着？可当年，当年不是说你魂飞魄散了么？”这世间除了楚容玦，又有谁，会唤她的小字云清？就算脸不一样，却也只有他会这样唤自己。
阿玦是哪位？
难不成这楚临深除了是上一世龙深的转世外，还有个别的身份？
被落商仙子唤得这般亲密，难不成他还背着自己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过？
宋兮云暗自腹诽。
“别白费心思了，阿玦，没用的。”落商仙子满是魔纹的脸上坠下了豆大的泪珠，“阵法解开所带来的损失，不是你我能承受的，何况，你该知道，我不愿成为那样一个失去神志，只知吞噬生灵的活死人。”
“云清，我以命相护，是想让你做回那个高洁无瑕的落商仙子，可你却……”
少年脸上布满担忧，似是心疼至极，泪水亦不自觉滚落，“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有护好你。”
“五世历劫，五世悲苦，你为我私换命格，忍受了魂飞魄散的代价，已经做了太多，阿玦，你不用自责。”落商仙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痛苦地别过脸，“我如今模样，不好看，别看了。”
可她忽而被人一把搂进怀里，那些血污很快便染脏了少年的一身衣袂，铁链“咣咣当当”地摇晃，尽数砸在了他的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个，那个前辈，能，能麻烦问一下，您，您和这小黑龙，您，你们之间，那个……”
宋兮云终于忍不住开口，破坏了这出久别重逢、虐恋情深的戏码。
“先别怕，我会想到办法的。”少年拿着帕子轻轻擦去落商身上那些脏污的血迹，一面对着宋兮云缓缓开口，“姑娘莫怪，眼下所现，并非楚临深，而是千年前陷楚家于流放之罪的少君楚容玦。”
“啊？楚容玦，千年前，这么说，你，你是楚家的先祖啊！那，那我的小黑龙去哪里了，我那么大一个小黑龙呢？”宋兮云连忙拉过他询问，面露焦急，“前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楚家特有的聚魂咒短暂唤回了我的魂魄，出现在了这具身体里。姑娘放心，这聚魂咒只能发生一次，且时效有限，这具身体，很快就能还回去。”
“当年，妖界和仙界摩擦不断，妖界之君绑走了我的父母兄长为要挟，要我去打开仙界大祭司镇守的往生海，也就是二界之间的隔栏，从而攻上仙界。我怕上报之后，妖界鱼死网破，直接灭口，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便也只得听命行事，成为了妖界的奸细，仙界的叛徒，却偏偏，偏偏……”
讲到这里，他不禁摇头轻轻苦笑。
不用多说，宋兮云也能从中悟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
“总之，是我不好，让高洁无瑕的落商仙子因为我这么一个两面三刀的奸细坠下红尘，与我一同被罚了五世凡间劫苦，楚家族人也因此被判流放之刑。”
“而我轮转身死前因执念太深，触发了楚氏一族特有的血脉力量，在后世的每一代子孙血脉里都留下印记，遇上执念之人便会强行召唤回已经消散的魂魄聚于身体之内。”
他抬头环顾了一圈暗黑色的山洞，轻轻叹气，“只是当年那事情发生后，已经鲜有楚家人能走出蛮荒之地了，今日这般，着实是机缘巧合。”
“所以，每一代楚家人体内都其实住了两个魂魄？前辈算是住在了每一代楚家人的身体里？”宋兮云疑惑问道。
“非也，我的魂魄早在千年前便已消散，眼下只是靠那印记被强行召唤而聚，不过也就，”楚容玦双目含泪，不舍地看向锁在铁链下的女子，“也就只得这短暂的一次了。当时的执念，便是再见她一面，如今，执念已了，印记，便该消除了……”
“幸好啊，幸好今天透过楚临深的眼睛，我又一次见到了云清。”
“果然，魂飞魄散，死了，还是死了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当真是留了什么后招……”落商仙子勉强扯了扯嘴角，苦笑声声，“不过，上天眷顾，眼下能让我再见你一面，也总是好的。”
“行了，先不说这些了，我这魂魄聚起来的时间有限，需得赶紧想法子救你出来。”楚容玦长舒一口气，开始仔细思考，“你说说你，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将自己锁起来，这一千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他抚上那些交杂在一起的数道伤口，满脸心疼，话到末尾，声音已经逐渐小了下去，带着些微的哭腔，像是不敢问出，又像是自责，在怪罪自己没有保护好心爱之人。
“当年那五世的悲苦命格，本都是父帝因为太过失望，惩罚我，让我承受的，是你自作主张为了帮我，强行替换，才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女子又落下两滴眼泪，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你怪我自作主张，可我左不过是学你罢了。当年得知你身故的消息，一时神志激荡，这才入了魔，说到底，还是自己道心不坚，怨不得旁人，既如此，这恶果，也该由我来承。”
若是那个少年没有按照仙帝笃定的那样去做，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等，等等，灵龙，灵龙之焰虽对抗不了邪神，却可以净化魔气，我方才探查之时，发觉楚临深这具身体是灵龙转世，必然可以把这个阵法里的魔气尽数吸去，让云清不再受这阵法所困。”楚容玦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露喜色。
不论如何，他必须要把一切都拨回原位。
“前辈不可，灵龙之焰的净化，那是要以自身吸纳魔气为代价的，”宋兮云着急慌忙地阻拦，“就算灵龙再怎么纯净，现在这也只是一小半元神，勉强靠着千年雪莲才维持住人形，有了几分灵力和灵智，绝对力量不足，那么多魔气吸进来，肯定会变成下一个魔头，楚临深这一世还是你的后代呢，你，你可不能这样。”
虽然落商仙子很可怜，而且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大概也很凄苦，但楚临深是无辜的，不该被牵扯进来啊。
“姑娘放心，眼下这具身体既只是灵龙身体的小半元神所化，就算吸进魔气入魔，只要及时融入主身，便可很快净化……”
“可小黑龙的主身还在仙牢里面受雷刑击打，我如今被下了禁入仙界的禁制，上哪里找来净化？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给救下来。”宋兮云不禁抚额叹息，后悔自己干嘛要带小黑龙进来这个山洞，摊上这一堆烂事，“回头找不回来，这小半元神要是入了魔，是将他像落商仙子一样锁在这里吗？可这一小半元神的身躯本就虚弱，又能在这里撑住多久？届时没了这一小半元神，主身怎么办？前辈可有想过这些吗？”
楚容玦显然没想过这些，一时间也觉惊愕，可他却不愿唯一救爱人脱困的机会就此放过，还是抿了抿唇，犹豫着说道，“可这世间唯灵龙才享有此等纯净之力，既有此能力，便该去净化魔气，便该……”
“可前辈，什么叫该？你们为了他的这身能力做过什么，凭什么要求他为你们付出？他心甘情愿当然可以，因为这是他的自由，可旁人有什么资格要求？灵龙一族为了天下苍生已经尽数覆灭，可后代转世，如今怎么却连个安生都求不得？”宋兮云听得此话，不禁有些愠怒，脸颊微微泛出淡淡的绯红。
楚容玦听得此话，也不知再作何回复，只垂下双眸，缄口不言。
“小友这话说得通透。”落商垂下双眸，唇畔泛起了几抹苦涩的笑容，“阿玦，你就放心去罢，这是我道心不坚所带来的，后果，也自该由我来承。”
楚容玦魂魄恍惚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荡，几缕金光从少年的身体里一点点溢出。
“聚魂咒的时辰，到了。”
魂魄抽离之后缓缓显形，聚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眉目间染上岁月积淀下来的沧桑后，颇有几分别样的韵味，虽不及楚临深俊美，却胜在气质出众。
“对不起啊云清，我误了你的前途，害你失了道心……如今，也再没有补偿的机会了……”
他像是终于悟得了什么事实，垂泪苦笑道。
一旁少年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眸，正分外疑惑地看着宋兮云，可大概是脑海中一下子涌现出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忽然痛苦地双手抱头，跪坐在地。
“对不住了，两位前辈，如果有这个能力的人是我，我会很乐意帮忙。因为平尽天下不平之事，是我的心愿。”宋兮云扶住少年，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可，我们却都没有那个资格要求小黑龙心甘情愿地付出，承担所带来的诸多恶果，你们同样，也没有。”
“小黑龙，你……”
“轻轻，我，我愿意，愿意用灵龙之焰去净化……”
少年忽然反握住她的双手，轻道，声音稚嫩，却又带着坚定。
啥？
“小黑龙，你回忆起了刚刚发生的事，那你大概，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吧啊？那可是很严重的……”
宋兮云不确定地问道，毕竟这一小半元神是个神智没开全的，搞不好就是没有弄懂后果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知道，但，但我不愿意看他们这样。”少年指了指铁链下的女子，“看到他们这样，我，不开心，不愿意，心里难受，想，救她。”
“你，你确定，你要帮楚家人，楚家人对你那么差，而且你之前在仙界时候不是说跟楚家人断绝关系了吗啊？你现在你又，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宋兮云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轻轻刚刚说的，我好像，只有一点点印象，但，我就是想救，想救她，和那些，都没关系。”
到底神智没有开全，他讲起话来还略显笨拙。
宋兮云还是怕他神智不全没听懂，便又详细地讲了这样做的后果，但少年还是执意要帮楚容玦和落商。
毕竟，这一小半元神虽不完全，却是完全按照主身性格来的，善良本性自然未曾改变，见此情境想要帮忙，也实属情理之中。
“既是你的意愿，那我自然是尊重的。”她长舒一口气，一手幻化出一个法阵，“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心甘情愿为他人付出，却也同样没有资格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去违逆你的心思。你现在法力尚且低微，在此法阵下或可更能召唤出灵龙之焰。”
“这个法册里面记载了我当年研制出的一套功法，作为报答，我将此物赠予姑娘，可以在短暂时间内提升功法，或许，”楚容玦的身形一点点变淡，只在最后的时刻勉力幻化出了一个法册，“能弥补一点此番带来的伤害。”
他不知楚临深因何被关进仙牢，也不知楚家人和这后代之间有什么恩怨，但眼下却显然也想不了那么多，这二人到底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总不能真的因为一己私欲让楚临深承受未知的损害，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