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今世情缘（1）
“小黑龙，小黑龙，你现在怎么样？”
宋兮云扶住才将将融合在一起的楚临深，担忧道。
青年双眼半睁半闭，意识模糊，额间正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看来仍是没能净化完成，还得再多捱一会儿，可净化魔气的过程自来痛苦，该怎样才能帮他呢？
或许，只能是进他识海，想办法用那些美好的记忆加以缓解了。
思及此，她忙闭息凝神，一面单手掐诀，以魂魄之身潜入了楚临深的识海。
通常进他人识海都会受到极大的抵触，困难至极，但大概是楚临深对宋兮云极其依赖和信任的缘故，她此番潜入，显得分外顺利。
那些美好的记忆，也同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
仙界夜宴，觥筹交错，是二人的初见。
他赠了她一颗蟠桃、一枝桃花。
那个时候，她是颐兰仙子的小徒弟，第一次来到这样庄重的场合，因为地位不够，只能站在一旁默默侍奉。
可她那时尚在修炼，未曾得道飞升，更没完全修得什么辟谷之术，肚子饿得咕咕叫，偏生宴会上所摆之物都是用来观赏的，多为清气所化，压根儿不能入口。
百无聊赖之际，她一边抱怨师父怎么突然就开始炼自己的辟谷之术，一边开始闭眼幻想，想象自己正在吃烤鹅和烧鸭。
正在这时，忽地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她微微转头，便见一个灰衣少年递来一个蟠桃。
“你……”
“那个，那个，我刚刚看你站在这儿，好像有些要晕倒了，便寻了这个蟠桃给你，多少能垫垫肚子。”灰衣少年讲起话来，两朵红云悄咪咪地爬上了他的脸颊，他挠了挠头，似是有几分羞怯。
甫一见那张脸，她便觉脑中响过了一道惊雷，心口处也不知为何，如火烧般疼痛，又似是思念之刃划开的血痕。
此情此景，倒像是，他们早就认识一般，分别许久，终于得见。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勉强压下那份疼痛，没多解释自己只是闭眼幻象，并不是要晕倒，只一面接过蟠桃，一面眯眼笑道：“真是多谢你啦！”
“还没问小公子姓甚名谁，来自……”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那灰衣少年已经转头走了。
这少年，是不是很内向，很怕与人交谈啊？
宋兮云摇了摇头，默默转身。
那颗蟠桃她方才检查过，并没什么问题，虽然桃子比不上烧鹅烧鸭，但有胜于无，少女默默啃了一口，却见那位少年竟又折返回来，手中还握着一枝桃花。
“那个，那个，姑娘，我方才见你，觉得，觉得，你，你好像与我记忆中一位故人很像，”少年似乎是第一次跟一个生人说这样多的话，不免显出几分紧张来，连带着声音都颤了颤，但他仍是抿了抿唇，仿若鼓足勇气般地，继续道，“就，就想着把这枝桃花给你，你若喜欢，就，就收下……”
她捻过花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少年红着一张脸跑开了。
宴席上，各路仙官觥筹交错，师父替她引荐一二，她表面顺从，却实则无心管顾，只在袖中捻着花枝，暗暗回想起方才的那个灰衣少年，口中盈荡着蟠桃的香甜。
再见，师父应劫。
她悟道飞升，位列仙班之时，亦是师父灰飞烟灭之日。
虽然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师父已经活了很大的岁数，已经到了必须要应劫的年纪，身为天命星君应当要看淡生死，可心里，总止不住地难受。
毕竟，颐兰仙子虽然看上去有几分不靠谱，可对她这个徒弟，真是实打实地好。
也就是在那时，她忽然间想起了前世的一切，太多记忆涌入，脑中“嗡”得一下，如同炸开来一般。
她头痛欲裂，蹲在地上难受得站不起身，身后的金彩翅膀却在一瞬间展开，如同天边的晚霞。
刹那间，一只金色神鸟冲破云霄，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这是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她飞升了，位列仙班，成了新的天命星君。
可她很难过，不仅因为师父没有亲眼见证这一刻，更是因为，她的飞升之日，是师父的忌日。
仙界众人都跑来恭贺，可没有人在意颐兰仙子的逝去，因为，在他们眼里，仙人坐化乃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早该看淡。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众人的祝贺，在人潮散去后喝得酩酊大醉。
师父平日里多受敬重，可如今身死，却只有自己一人吊唁，想想还真是让人唏嘘。
忽地，脑海中又不自觉闪过了当初少年脸颊的那片红晕，她不禁自嘲一笑，怪不得上次见那少年便深觉眼熟，想不到，原来是因为他们的缘分自万年前便开始了，那张脸，她再不会认错的，只是不知他如今在何处过活，又是否，还记得自己。
虽然灵龙这种上古神兽的确可活十几万年之久，但观他模样，显然并不是长长久久地从那个时候一直活到了现在，只能是转世而来。
自己如今悟道飞升想起了前世种种，也不晓得，他是否有了曾经的记忆？
“姑娘，你，你还好吗？”灰衣少年略显笨拙地走上前来，试图将醉成一摊烂泥的少女扶起，“那个，那个，我今日，我今日先是来恭贺你飞升，二来，二来也，也想要拜祭一下颐兰仙子，你现在……”他还是像从前那样，一和不怎么熟识的人讲话便忍不住结巴。
“小黑龙，你，你叫我姑娘，你叫我姑娘，嗯？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我了……呜呜呜……”她迷迷糊糊站起，委屈地趴到了少年身上，带着哭腔道。
“不，不记得姑娘了？这，这真是在下的错，实不相瞒，在下，在下也确实觉得缺了一段记忆，只不过……”少年显然没见过这副情景，脸涨得通红，但还是尽量稳住了身形，温声道。
“只不过，只不过什么？嗷对了，你，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她带着醉意，点了点少年的脑袋，迷迷瞪瞪地从那个怀中抬起头来，“哦，你说，你说来恭贺我，来拜祭我师父？”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啊……那么多仙官，还不如你一个少年啊？只有你一个人是来拜祭的，唉，唉。”她把酒壶摔到一边，一面撒开少年的搀扶，摇晃着身子说道。
“来，来，来，到这边，到这边，拜一拜，我，我师父，我师父她就是，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呜呜呜……她不要我了，呜呜呜……”
大概是因为终于找到一个共鸣之人，她原先压抑的思念总算是有了一个宣泄口。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笨拙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月光洒下了一捧清辉，二人相对而立，如同淋一朝冬雪。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作者有话说：
宋兮云扶住才将将融合在一起的楚临深，担忧道。
青年双眼半睁半闭，意识模糊，额间正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看来仍是没能净化完成，还得再多捱一会儿，可净化魔气的过程自来痛苦，该怎样才能帮他呢？
或许，只能是进他识海，想办法用那些美好的记忆加以缓解了。
思及此，她忙闭息凝神，一面单手掐诀，以魂魄之身潜入了楚临深的识海。
通常进他人识海都会受到极大的抵触，困难至极，但大概是楚临深对宋兮云极其依赖和信任的缘故，她此番潜入，显得分外顺利。
那些美好的记忆，也同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
仙界夜宴，觥筹交错，是二人的初见。
他赠了她一颗蟠桃、一枝桃花。
那个时候，她是颐兰仙子的小徒弟，第一次来到这样庄重的场合，因为地位不够，只能站在一旁默默侍奉。
可她那时尚在修炼，未曾得道飞升，更没完全修得什么辟谷之术，肚子饿得咕咕叫，偏生宴会上所摆之物都是用来观赏的，多为清气所化，压根儿不能入口。
百无聊赖之际，她一边抱怨师父怎么突然就开始炼自己的辟谷之术，一边开始闭眼幻想，想象自己正在吃烤鹅和烧鸭。
正在这时，忽地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她微微转头，便见一个灰衣少年递来一个蟠桃。
“你……”
“那个，那个，我刚刚看你站在这儿，好像有些要晕倒了，便寻了这个蟠桃给你，多少能垫垫肚子。”灰衣少年讲起话来，两朵红云悄咪咪地爬上了他的脸颊，他挠了挠头，似是有几分羞怯。
甫一见那张脸，她便觉脑中响过了一道惊雷，心口处也不知为何，如火烧般疼痛，又似是思念之刃划开的血痕。
此情此景，倒像是，他们早就认识一般，分别许久，终于得见。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勉强压下那份疼痛，没多解释自己只是闭眼幻象，并不是要晕倒，只一面接过蟠桃，一面眯眼笑道：“真是多谢你啦！”
“还没问小公子姓甚名谁，来自……”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那灰衣少年已经转头走了。
这少年，是不是很内向，很怕与人交谈啊？
宋兮云摇了摇头，默默转身。
那颗蟠桃她方才检查过，并没什么问题，虽然桃子比不上烧鹅烧鸭，但有胜于无，少女默默啃了一口，却见那位少年竟又折返回来，手中还握着一枝桃花。
“那个，那个，姑娘，我方才见你，觉得，觉得，你，你好像与我记忆中一位故人很像，”少年似乎是第一次跟一个生人说这样多的话，不免显出几分紧张来，连带着声音都颤了颤，但他仍是抿了抿唇，仿若鼓足勇气般地，继续道，“就，就想着把这枝桃花给你，你若喜欢，就，就收下……”
她捻过花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少年红着一张脸跑开了。
宴席上，各路仙官觥筹交错，师父替她引荐一二，她表面顺从，却实则无心管顾，只在袖中捻着花枝，暗暗回想起方才的那个灰衣少年，口中盈荡着蟠桃的香甜。
再见，师父应劫。
她悟道飞升，位列仙班之时，亦是师父灰飞烟灭之日。
虽然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师父已经活了很大的岁数，已经到了必须要应劫的年纪，身为天命星君应当要看淡生死，可心里，总止不住地难受。
毕竟，颐兰仙子虽然看上去有几分不靠谱，可对她这个徒弟，真是实打实地好。
也就是在那时，她忽然间想起了前世的一切，太多记忆涌入，脑中“嗡”得一下，如同炸开来一般。
她头痛欲裂，蹲在地上难受得站不起身，身后的金彩翅膀却在一瞬间展开，如同天边的晚霞。
刹那间，一只金色神鸟冲破云霄，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这是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她飞升了，位列仙班，成了新的天命星君。
可她很难过，不仅因为师父没有亲眼见证这一刻，更是因为，她的飞升之日，是师父的忌日。
仙界众人都跑来恭贺，可没有人在意颐兰仙子的逝去，因为，在他们眼里，仙人坐化乃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早该看淡。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众人的祝贺，在人潮散去后喝得酩酊大醉。
师父平日里多受敬重，可如今身死，却只有自己一人吊唁，想想还真是让人唏嘘。
忽地，脑海中又不自觉闪过了当初少年脸颊的那片红晕，她不禁自嘲一笑，怪不得上次见那少年便深觉眼熟，想不到，原来是因为他们的缘分自万年前便开始了，那张脸，她再不会认错的，只是不知他如今在何处过活，又是否，还记得自己。
虽然灵龙这种上古神兽的确可活十几万年之久，但观他模样，显然并不是长长久久地从那个时候一直活到了现在，只能是转世而来。
自己如今悟道飞升想起了前世种种，也不晓得，他是否有了曾经的记忆？
“姑娘，你，你还好吗？”灰衣少年略显笨拙地走上前来，试图将醉成一摊烂泥的少女扶起，“那个，那个，我今日，我今日先是来恭贺你飞升，二来，二来也，也想要拜祭一下颐兰仙子，你现在……”他还是像从前那样，一和不怎么熟识的人讲话便忍不住结巴。
“小黑龙，你，你叫我姑娘，你叫我姑娘，嗯？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我了……呜呜呜……”她迷迷糊糊站起，委屈地趴到了少年身上，带着哭腔道。
“不，不记得姑娘了？这，这真是在下的错，实不相瞒，在下，在下也确实觉得缺了一段记忆，只不过……”少年显然没见过这副情景，脸涨得通红，但还是尽量稳住了身形，温声道。
“只不过，只不过什么？嗷对了，你，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她带着醉意，点了点少年的脑袋，迷迷瞪瞪地从那个怀中抬起头来，“哦，你说，你说来恭贺我，来拜祭我师父？”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啊……那么多仙官，还不如你一个少年啊？只有你一个人是来拜祭的，唉，唉。”她把酒壶摔到一边，一面撒开少年的搀扶，摇晃着身子说道。
“来，来，来，到这边，到这边，拜一拜，我，我师父，我师父她就是，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呜呜呜……她不要我了，呜呜呜……”
大概是因为终于找到一个共鸣之人，她原先压抑的思念总算是有了一个宣泄口。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笨拙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月光洒下了一捧清辉，二人相对而立，如同淋一朝冬雪。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