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叁拾
“雪儿，我想你……”
话音落下，他便向前方栽了下去，直直倒在雪芒身上，昏睡过去。
雪芒心神一震，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还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眼眶也微微泛起热泪，“大君哀矣。从前不知她不是我，如今不明我不是她……倒是你最糊涂……到头来，一个也留不住……”
雪芒将头撇在一旁，目光碰上了跪在地上满是担忧的子络。略显哀伤的神情，她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显露，哪怕是子络，此前都以为她对姬珂没有丝毫情意。
可是，怎么会没有呢？
她是代替雪在此世中存活的人啊，雪那么爱姬珂，她岂会毫无感觉呢？
“来人！将大君送去东厢！”
“少君！”门口的宫人出去唤寺人了，云怜有些急，膝盖向前挪了两步，仰首劝着，“大君都醉成这样了，过来找您，是想跟您和好啊！您怎么……”
雪芒没有理她，在门口看着寺人将他抬进了东厢，她没有跟过去。
“云怜，过去服侍大君。”
云怜诧异抬首，眼眶中聚了一些泪，心也有点痛痛的……近来，她觉得少君越发陌生了起来。
可是，她也不敢问甚么。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宫人罢了，主子们的恩宠，哪能轮到她出言置喙？
“唯。”
顿时，一室之内，又只剩了她与子络二人。
雪芒松了口气，在床榻前的踏步上坐了下来，一颗珠泪顺势划过面颊。
“从善？”子络凑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腕，“你还好吗？”
“我是有些爱他的。”
她冷不丁说了一句，“但就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到此为止了。”
子络见她这般，不自觉地也皱起了眉头，“不必勉强的。雪的意思，是要你留下来与他夫妇一体，倘若你也不想走，那我们便……”
“不！要走！”雪芒急急打断，“我得走，必须走！”
如今她们的积蓄已经十分可观，寻个太平的地方安稳度日、自给自足大抵不是问题了，她应当着手把雪骗回来了。
“不过……他今日因何如此？他以前从不失态的。”
理智回笼时，雪芒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看向子络，“想法子打听一下。”
前朝之事，原本是传不到后宫的。
然子络只是替宫人去思政殿送了一趟醒酒药，便将前因后果捋了个差不多。
“大君，此人不知廉耻、秽乱纲常，视礼法如无物，若依旧令贵胄师从于他，我晋国危矣！臣所言句句肺腑，若大君不信，自可派亲信清查，臣等……”
“不必。”
姬珂淡定启唇，“大宗伯上呈之物，证据确凿，寡人信。”
立在春官大宗伯旁边的宿长林蹙起了眉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姬珂。只见其面色如常，甚至眼神中还藏着几分冷漠和无情，“来人，将林上士带入尚勤阁禁足待审。”
*** !!!∑(ﾟДﾟノ)ノ ***
“不好了！不好了！”
子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濯鸾宫内，握着雪芒的手臂就是一阵颤抖，“宿、宿先生，被扣在宫里了！”
“甚么？为何？”
“说、说是他同一个做生意的男人同流合污，引诱男女契合从中获利，私德败坏，秽乱纲常。是大宗伯亲自弹劾的！昨夜大君醉酒便因此事！今日下朝后，大君特意将大宗伯与宿先生一起留在了思政殿，悄悄地就把宿先生扣在宫里禁足了。”
雪芒直直僵在了原处，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
她的呼吸已乱，心咚咚地跳着，唯有急促地呼吸才能勉强平稳思绪……
“不，这不可能！宿先生的为人绝做不出此等污秽之事！此事查了吗？”
子络摇摇头，“大君说不必查，大宗伯呈上的证据，他都信。”
“大君岂可如此武断？！”
雪芒急急往外面走，子络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大君如此做，大约是为了你…”她顿了顿，又道：“为了君妇的声誉。”
雪芒冷静了下来，思索着子络的话。
“可是……雪说，我们身份互换之后，经历也要互换。”
“是，此为保守之举，是雪为了安定你的身份。但从善莫忘了，宿先生这官位，是因何得来的？”
雪芒的身形顿了顿，子络继续道：“大君一连几日都驳回了举荐宿先生的折子，是从善前往阔延宫求情，次日大君便允了。从前我们流离转徙，旁人即便想查也不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可如今身在公宫，到处都是眼睛，便是没事也能说出事来。眼下宿先生深陷泥沼，一旦沾上，这话，我们是解释不清的。”
雪芒不禁攥紧了手指，心绪复又翻涌。她好想冲到他面前问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要怎样才能为她洗刷冤屈！
可是在这节骨眼上，她却必须避嫌。
“但……我也不能无动于衷啊……”她有些僵硬地转了转头，望着子络，“大君如今尚在思政殿？还是已经回了阔延宫？”
子络抿了抿唇，“子络以为，从善还是在濯鸾宫等着为好。”
太阳甫一下山，雪芒便迫不及待地唤宫人进来掌了灯，继而屏退左右，只留子络随侧，在外室中踱来踱去。
一直到戌时末刻，姬珂才迈着悠闲的步子踏进来。
雪芒霎时停住脚步，继而上前行了一礼，“拜见大君，大君安乐。”
姬珂斜睨了她一眼，抬手令身后的宫人寺人退下，殿门重新合上。
“从善斗胆一问，大君预备将宿先生如何处置？”
“依法处置。”
“他何曾犯法？大君可有查过？”雪芒有些急，一句接一句地顶了回去。
姬珂却也出奇地脾气好，面色一如往常，“寡人岂用亲自去查？臣子们呈上的奏折与证据已经足够清楚。”
雪芒吸了口气想要反驳，但她又实在不了解情形，只得欲言又止。
“他……不是那样的人。”
姬珂缓缓转了半个身子，“寡人知你想救他。你尽可试试，凭你一人之力，能否帮到他。”
雪芒心绪翻涌，直直地盯着他。他的眼中没有挑衅，更多的是某种笃定，笃定她一定会去做某件事。
次日姬珂上早朝后，雪芒便迫不及待地跑去了阔延宫。
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殿内乱窜，宫人们虽不敢拦着，但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势也是心里提着一口气。
内室之中，床榻一侧，放置着一个鸟笼，里面有一只雪白的鸽子。
雪芒直直朝那头走了过去，一个寺人瞧见，即便脚底打滑也是扑了过去，跪伏在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少君不可！这只鸽子大君宝贝得很，若有闪失，奴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雪芒闻言笑了，轻声道：“这鸽子，是予拿给大君的。”
“啊？这……”
几个宫人寺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为。
不过大君向来宠爱君妇，宫中人尽皆知，想来也……
“啊！少君！”
一个宫人惊呼一声，只见雪芒已将鸽子放了出去。
满室宫人旋即如逢末日般地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雪芒望着已经远去的信鸽，喃喃自语着：“你如此行事，不就是逼我唤雪回来？”
“我也正有此意。”
‘君怒，宿危矣，望雪速归。’
作者有话说：
话音落下，他便向前方栽了下去，直直倒在雪芒身上，昏睡过去。
雪芒心神一震，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还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眼眶也微微泛起热泪，“大君哀矣。从前不知她不是我，如今不明我不是她……倒是你最糊涂……到头来，一个也留不住……”
雪芒将头撇在一旁，目光碰上了跪在地上满是担忧的子络。略显哀伤的神情，她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显露，哪怕是子络，此前都以为她对姬珂没有丝毫情意。
可是，怎么会没有呢？
她是代替雪在此世中存活的人啊，雪那么爱姬珂，她岂会毫无感觉呢？
“来人！将大君送去东厢！”
“少君！”门口的宫人出去唤寺人了，云怜有些急，膝盖向前挪了两步，仰首劝着，“大君都醉成这样了，过来找您，是想跟您和好啊！您怎么……”
雪芒没有理她，在门口看着寺人将他抬进了东厢，她没有跟过去。
“云怜，过去服侍大君。”
云怜诧异抬首，眼眶中聚了一些泪，心也有点痛痛的……近来，她觉得少君越发陌生了起来。
可是，她也不敢问甚么。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宫人罢了，主子们的恩宠，哪能轮到她出言置喙？
“唯。”
顿时，一室之内，又只剩了她与子络二人。
雪芒松了口气，在床榻前的踏步上坐了下来，一颗珠泪顺势划过面颊。
“从善？”子络凑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腕，“你还好吗？”
“我是有些爱他的。”
她冷不丁说了一句，“但就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到此为止了。”
子络见她这般，不自觉地也皱起了眉头，“不必勉强的。雪的意思，是要你留下来与他夫妇一体，倘若你也不想走，那我们便……”
“不！要走！”雪芒急急打断，“我得走，必须走！”
如今她们的积蓄已经十分可观，寻个太平的地方安稳度日、自给自足大抵不是问题了，她应当着手把雪骗回来了。
“不过……他今日因何如此？他以前从不失态的。”
理智回笼时，雪芒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看向子络，“想法子打听一下。”
前朝之事，原本是传不到后宫的。
然子络只是替宫人去思政殿送了一趟醒酒药，便将前因后果捋了个差不多。
“大君，此人不知廉耻、秽乱纲常，视礼法如无物，若依旧令贵胄师从于他，我晋国危矣！臣所言句句肺腑，若大君不信，自可派亲信清查，臣等……”
“不必。”
姬珂淡定启唇，“大宗伯上呈之物，证据确凿，寡人信。”
立在春官大宗伯旁边的宿长林蹙起了眉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姬珂。只见其面色如常，甚至眼神中还藏着几分冷漠和无情，“来人，将林上士带入尚勤阁禁足待审。”
*** !!!∑(ﾟДﾟノ)ノ ***
“不好了！不好了！”
子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濯鸾宫内，握着雪芒的手臂就是一阵颤抖，“宿、宿先生，被扣在宫里了！”
“甚么？为何？”
“说、说是他同一个做生意的男人同流合污，引诱男女契合从中获利，私德败坏，秽乱纲常。是大宗伯亲自弹劾的！昨夜大君醉酒便因此事！今日下朝后，大君特意将大宗伯与宿先生一起留在了思政殿，悄悄地就把宿先生扣在宫里禁足了。”
雪芒直直僵在了原处，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
她的呼吸已乱，心咚咚地跳着，唯有急促地呼吸才能勉强平稳思绪……
“不，这不可能！宿先生的为人绝做不出此等污秽之事！此事查了吗？”
子络摇摇头，“大君说不必查，大宗伯呈上的证据，他都信。”
“大君岂可如此武断？！”
雪芒急急往外面走，子络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大君如此做，大约是为了你…”她顿了顿，又道：“为了君妇的声誉。”
雪芒冷静了下来，思索着子络的话。
“可是……雪说，我们身份互换之后，经历也要互换。”
“是，此为保守之举，是雪为了安定你的身份。但从善莫忘了，宿先生这官位，是因何得来的？”
雪芒的身形顿了顿，子络继续道：“大君一连几日都驳回了举荐宿先生的折子，是从善前往阔延宫求情，次日大君便允了。从前我们流离转徙，旁人即便想查也不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可如今身在公宫，到处都是眼睛，便是没事也能说出事来。眼下宿先生深陷泥沼，一旦沾上，这话，我们是解释不清的。”
雪芒不禁攥紧了手指，心绪复又翻涌。她好想冲到他面前问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要怎样才能为她洗刷冤屈！
可是在这节骨眼上，她却必须避嫌。
“但……我也不能无动于衷啊……”她有些僵硬地转了转头，望着子络，“大君如今尚在思政殿？还是已经回了阔延宫？”
子络抿了抿唇，“子络以为，从善还是在濯鸾宫等着为好。”
太阳甫一下山，雪芒便迫不及待地唤宫人进来掌了灯，继而屏退左右，只留子络随侧，在外室中踱来踱去。
一直到戌时末刻，姬珂才迈着悠闲的步子踏进来。
雪芒霎时停住脚步，继而上前行了一礼，“拜见大君，大君安乐。”
姬珂斜睨了她一眼，抬手令身后的宫人寺人退下，殿门重新合上。
“从善斗胆一问，大君预备将宿先生如何处置？”
“依法处置。”
“他何曾犯法？大君可有查过？”雪芒有些急，一句接一句地顶了回去。
姬珂却也出奇地脾气好，面色一如往常，“寡人岂用亲自去查？臣子们呈上的奏折与证据已经足够清楚。”
雪芒吸了口气想要反驳，但她又实在不了解情形，只得欲言又止。
“他……不是那样的人。”
姬珂缓缓转了半个身子，“寡人知你想救他。你尽可试试，凭你一人之力，能否帮到他。”
雪芒心绪翻涌，直直地盯着他。他的眼中没有挑衅，更多的是某种笃定，笃定她一定会去做某件事。
次日姬珂上早朝后，雪芒便迫不及待地跑去了阔延宫。
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殿内乱窜，宫人们虽不敢拦着，但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势也是心里提着一口气。
内室之中，床榻一侧，放置着一个鸟笼，里面有一只雪白的鸽子。
雪芒直直朝那头走了过去，一个寺人瞧见，即便脚底打滑也是扑了过去，跪伏在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少君不可！这只鸽子大君宝贝得很，若有闪失，奴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雪芒闻言笑了，轻声道：“这鸽子，是予拿给大君的。”
“啊？这……”
几个宫人寺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为。
不过大君向来宠爱君妇，宫中人尽皆知，想来也……
“啊！少君！”
一个宫人惊呼一声，只见雪芒已将鸽子放了出去。
满室宫人旋即如逢末日般地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雪芒望着已经远去的信鸽，喃喃自语着：“你如此行事，不就是逼我唤雪回来？”
“我也正有此意。”
‘君怒，宿危矣，望雪速归。’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