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条件
琴十月拍了拍陆知予的背，奇道：“陆大小姐这么大人了，怎么喝水还能呛着，慢点、慢点。”
魏司道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眉毛颤抖不停，费力将怒气压下去，深吸一口气。
“你看那是呛着了么？她是被你吓着了！”
琴十月的手顿了顿，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回来：“嗨呀，陆大小姐也知道琴九？”
陆知予缓了缓，点头道。
“先生说起她来时神情更多的是慈爱，加之琴九和您同姓，丫头也并非同辈中的称呼，那就只能是母女了。”
琴十月莞尔：“陆大小姐好生聪慧，没错，虽然她不愿意认我，但也还是我女儿。”
陆知予从她的脸上没有感觉到落寞，好像这么残忍的一句话和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淡。
她的心头微微一动：“十月琴师还是叫我知予吧，父亲说您是阿筝琴艺师傅，本就不用和我客气的。”
琴十月夹了一筷菜到陆知予碗里：“行，知予尝尝我的手艺。”
陆知予尝后毫不吝啬的赞叹：“齿颊留香！”
魏司道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吐了一口气，这菜原本是十月为了琴九苦练出来的手艺吧。
陆知予无故留下不是因她撮合之心泛滥，想让魏司道与琴十月修成正果，而是为了琴九。
没想到他们对峙的根源正是琴九，倒也省去了她不少麻烦。
陆知予思忖片刻，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踌躇的伸着筷子，看向琴十月。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琴十月讶然，眉眼间俱是舒展。
“还以为你这种性子就算好奇，也会在私下问你先生呢，看来是我猜错了。”
琴十月擦了擦嘴，用手撑着头看她：“当然可以，知予想问什么？”
陆知予抿唇，她指了指魏司道。
“为什么先生救了琴九就要娶她呢？如果救下琴九的是个女子，十月琴师要怎么办呢？”
琴十月哑然失笑：“你们师徒俩还真是一条心，吃着我做的饭菜都要给他解围。”
陆知予一本正经的摇头。
“不单单是为了先生，也是为了十月琴师，您其实也知道这个解决方法治标不治本，不是吗？
“否则您早就回答了先生的上一个问题。”
琴十月搁下碗筷：“可那又怎么样呢？除了这个法子，我还能怎么做？
“那日我受邀去侯府中为老太太祝寿，就离开那么一会儿，房中的烛火就被打翻了。
“寻常哪里会烧的那样快？可我家中全是木材，眨眼间全着了。
“我……我以为琴九不在里面，明明没听见声响的。
“烟很浓，可还不够浓，原来我冲进去抱琴的时候，琴九全都看见了。
“她就趴在地上，后背横着一根烈焰闪烁的梁木。
“她原先不出声是怕我冲进来有危险，后来不出声是死了心。
“她还那么小，就学会为我着想，她不认我也是应该的，我……不如她。
“我也不知道那烟到底是浓烈些好还是稀薄些好了，呵，我曾无数次回想当时的情景。
“可能我要的是那黑烟恰好能让我看见琴九，又不让她看见我的程度吧。
“我没能在大火中保护好她，可我，总不能……让她一直孤身一人吧。
“她有什么错？她渴望的不过是拥有一个一切以她为优先的人罢了……
“她的脸，甚至全身都毁了，要不是我在家里放那么多木头，火就不会起的那么快！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她留下这个人。”
魏司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十月，你是认真的？”
陆知予打断了琴十月的回答：“生肌丸，有用么？”
一瞬间场面变得落针可闻，琴十月像年久失修的大门，僵硬的转过身子。
“你说什么？”
“唔，生肌丸。”
“那个能够改容换貌，让人重生肌骨的生肌丸？可那东西不是已经绝迹了么？”
陆知予点头又摇头。
“并非改换容貌，而是能够在损毁的皮肤中发挥功效，促进旧伤愈合，托毒祛腐，让皮肤就像煮熟剥皮后的鸡蛋一般。
“无论是褥疮溃烂，还是火燎烧伤、烫伤都能治愈，祛腐生肌，故称生肌丸。”
琴十月无法支撑脸上的笑容，颤巍巍的开口：“知予你没有玩笑？你真的有生肌丸？”
陆知予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有一枚，但……我有一个条件。”
琴十月没有诧异，如果没有条件，或许还要踌躇几分，毕竟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如果有，她和琴九也不会到眼下这样的局面。
但生肌丸难遇难求，她找了十多年都没有任何的发现，竟然会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她急切的开口：“什么条件？”
“我希望十月琴师能够宣布断绝和阿筝的师徒关系，收徐毓敏为徒。”
琴十月的眼神一缩：“这样么？”
她看着碗中粒粒分明的米饭，沉默了几息。
“好，一言为定。”
魏司道沉默不语的夹了一筷饭菜送入嘴中咀嚼，坐在一边归然不动，对此事不置可否。
回程路上陆知予有些沉默，青萝找出八宝盒递到她手上：“小姐，你做的不是好事么？为什么不高兴？”
陆知予将身子靠在青萝肩上：“因为明目张胆的利用和阴谋一样，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啊。”
“琴九姑娘就是之前为小姐砌过琴的老板吗？”
“嗯，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因为那场火几乎将她烧的面目全非。
“十月琴师和琴九之间，已经离心很久了。”就像我和母亲一样，没有生死隔阂，却依旧不像母女。
陆知予问道：“还记得贺十三给的那个锦盒吗？”
青萝回想片刻：“那里面装的就是生肌丸？！”
“没错，生肌丸是多少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世间只有两枚。
“其中一枚十五年前被献给了圣上，圣上又赏赐给了贵妃。
“另外一枚下落不明，没想到竟然在贺夫人手中。”
青萝思索着安慰的话，搜刮了一肚子终于憋出来了几句，她神情激动。
“小姐，无论是利用还是阴谋，总归你在帮人不是么？
“小姐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可是却总会没有理由的帮助别人。
“小姐明明可以将生肌丸悄无声息的送给琴九掌柜，却将东西交给了十月琴师。
“不就是希望十月琴师能够弥补一些心里的愧疚，让琴九掌柜也能和母亲有机会重修旧好么？
“哪怕破镜重圆的希望渺茫，但小姐你至少给了她们机会，小姐，你做的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陆知予的眼眶湿润，她挑了种最甜的果子放进嘴里，耳边是青萝喋喋不休的话，缓慢的闭上眼睛。
“青萝。”
“嗯？”
“有你陪着，真好。”
青萝挺直的身子小幅度的抻了抻，好让陆知予靠的更舒服些，然而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放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值得她骄傲的话。
天擦黑，陆知予一行才刚刚回府，看见本应待在香坊的陆丰却一直等在陌野居，微微讶然。
陆知予挥手示意不用他行礼：“海棠说了什么？”
“她说有矿脉的消息，在郴州沙山，是铁矿。”
陆知予的眼神变得凌厉：“此话当真？你没有派人去郴州吧？”
陆丰表情严峻：“此事非同小可，在大小姐没有指令之前，小的还未曾派人前去探查。”
陆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从动作到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遗漏。
但他头一次在禀告事项的时候加了一句自己的判断，在一切都叙述完毕后陆丰顿了顿。
“大小姐，小的想相信海棠姑娘，如果可以的话，小的愿意替大小姐前往郴州，无功……不返。”
陆知予看着陆丰，香坊明面上的掌柜是陆叙，可暗地里的线却是他一直在掌控着。
“不到三年你就能够独当一面的运营起三千香坊，在不惊动叙叔的前提下替我做事。
“海棠有此手段却甘心居于芙蓉楼，更是在三等房中待了这么多年，这未尝不是一个针对香坊的陷阱。
“虽然知道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我需要一个理由，陆丰。”
作者有话说：
魏司道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眉毛颤抖不停，费力将怒气压下去，深吸一口气。
“你看那是呛着了么？她是被你吓着了！”
琴十月的手顿了顿，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回来：“嗨呀，陆大小姐也知道琴九？”
陆知予缓了缓，点头道。
“先生说起她来时神情更多的是慈爱，加之琴九和您同姓，丫头也并非同辈中的称呼，那就只能是母女了。”
琴十月莞尔：“陆大小姐好生聪慧，没错，虽然她不愿意认我，但也还是我女儿。”
陆知予从她的脸上没有感觉到落寞，好像这么残忍的一句话和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淡。
她的心头微微一动：“十月琴师还是叫我知予吧，父亲说您是阿筝琴艺师傅，本就不用和我客气的。”
琴十月夹了一筷菜到陆知予碗里：“行，知予尝尝我的手艺。”
陆知予尝后毫不吝啬的赞叹：“齿颊留香！”
魏司道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吐了一口气，这菜原本是十月为了琴九苦练出来的手艺吧。
陆知予无故留下不是因她撮合之心泛滥，想让魏司道与琴十月修成正果，而是为了琴九。
没想到他们对峙的根源正是琴九，倒也省去了她不少麻烦。
陆知予思忖片刻，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踌躇的伸着筷子，看向琴十月。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琴十月讶然，眉眼间俱是舒展。
“还以为你这种性子就算好奇，也会在私下问你先生呢，看来是我猜错了。”
琴十月擦了擦嘴，用手撑着头看她：“当然可以，知予想问什么？”
陆知予抿唇，她指了指魏司道。
“为什么先生救了琴九就要娶她呢？如果救下琴九的是个女子，十月琴师要怎么办呢？”
琴十月哑然失笑：“你们师徒俩还真是一条心，吃着我做的饭菜都要给他解围。”
陆知予一本正经的摇头。
“不单单是为了先生，也是为了十月琴师，您其实也知道这个解决方法治标不治本，不是吗？
“否则您早就回答了先生的上一个问题。”
琴十月搁下碗筷：“可那又怎么样呢？除了这个法子，我还能怎么做？
“那日我受邀去侯府中为老太太祝寿，就离开那么一会儿，房中的烛火就被打翻了。
“寻常哪里会烧的那样快？可我家中全是木材，眨眼间全着了。
“我……我以为琴九不在里面，明明没听见声响的。
“烟很浓，可还不够浓，原来我冲进去抱琴的时候，琴九全都看见了。
“她就趴在地上，后背横着一根烈焰闪烁的梁木。
“她原先不出声是怕我冲进来有危险，后来不出声是死了心。
“她还那么小，就学会为我着想，她不认我也是应该的，我……不如她。
“我也不知道那烟到底是浓烈些好还是稀薄些好了，呵，我曾无数次回想当时的情景。
“可能我要的是那黑烟恰好能让我看见琴九，又不让她看见我的程度吧。
“我没能在大火中保护好她，可我，总不能……让她一直孤身一人吧。
“她有什么错？她渴望的不过是拥有一个一切以她为优先的人罢了……
“她的脸，甚至全身都毁了，要不是我在家里放那么多木头，火就不会起的那么快！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她留下这个人。”
魏司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十月，你是认真的？”
陆知予打断了琴十月的回答：“生肌丸，有用么？”
一瞬间场面变得落针可闻，琴十月像年久失修的大门，僵硬的转过身子。
“你说什么？”
“唔，生肌丸。”
“那个能够改容换貌，让人重生肌骨的生肌丸？可那东西不是已经绝迹了么？”
陆知予点头又摇头。
“并非改换容貌，而是能够在损毁的皮肤中发挥功效，促进旧伤愈合，托毒祛腐，让皮肤就像煮熟剥皮后的鸡蛋一般。
“无论是褥疮溃烂，还是火燎烧伤、烫伤都能治愈，祛腐生肌，故称生肌丸。”
琴十月无法支撑脸上的笑容，颤巍巍的开口：“知予你没有玩笑？你真的有生肌丸？”
陆知予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有一枚，但……我有一个条件。”
琴十月没有诧异，如果没有条件，或许还要踌躇几分，毕竟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如果有，她和琴九也不会到眼下这样的局面。
但生肌丸难遇难求，她找了十多年都没有任何的发现，竟然会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她急切的开口：“什么条件？”
“我希望十月琴师能够宣布断绝和阿筝的师徒关系，收徐毓敏为徒。”
琴十月的眼神一缩：“这样么？”
她看着碗中粒粒分明的米饭，沉默了几息。
“好，一言为定。”
魏司道沉默不语的夹了一筷饭菜送入嘴中咀嚼，坐在一边归然不动，对此事不置可否。
回程路上陆知予有些沉默，青萝找出八宝盒递到她手上：“小姐，你做的不是好事么？为什么不高兴？”
陆知予将身子靠在青萝肩上：“因为明目张胆的利用和阴谋一样，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啊。”
“琴九姑娘就是之前为小姐砌过琴的老板吗？”
“嗯，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因为那场火几乎将她烧的面目全非。
“十月琴师和琴九之间，已经离心很久了。”就像我和母亲一样，没有生死隔阂，却依旧不像母女。
陆知予问道：“还记得贺十三给的那个锦盒吗？”
青萝回想片刻：“那里面装的就是生肌丸？！”
“没错，生肌丸是多少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世间只有两枚。
“其中一枚十五年前被献给了圣上，圣上又赏赐给了贵妃。
“另外一枚下落不明，没想到竟然在贺夫人手中。”
青萝思索着安慰的话，搜刮了一肚子终于憋出来了几句，她神情激动。
“小姐，无论是利用还是阴谋，总归你在帮人不是么？
“小姐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可是却总会没有理由的帮助别人。
“小姐明明可以将生肌丸悄无声息的送给琴九掌柜，却将东西交给了十月琴师。
“不就是希望十月琴师能够弥补一些心里的愧疚，让琴九掌柜也能和母亲有机会重修旧好么？
“哪怕破镜重圆的希望渺茫，但小姐你至少给了她们机会，小姐，你做的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陆知予的眼眶湿润，她挑了种最甜的果子放进嘴里，耳边是青萝喋喋不休的话，缓慢的闭上眼睛。
“青萝。”
“嗯？”
“有你陪着，真好。”
青萝挺直的身子小幅度的抻了抻，好让陆知予靠的更舒服些，然而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放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值得她骄傲的话。
天擦黑，陆知予一行才刚刚回府，看见本应待在香坊的陆丰却一直等在陌野居，微微讶然。
陆知予挥手示意不用他行礼：“海棠说了什么？”
“她说有矿脉的消息，在郴州沙山，是铁矿。”
陆知予的眼神变得凌厉：“此话当真？你没有派人去郴州吧？”
陆丰表情严峻：“此事非同小可，在大小姐没有指令之前，小的还未曾派人前去探查。”
陆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从动作到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遗漏。
但他头一次在禀告事项的时候加了一句自己的判断，在一切都叙述完毕后陆丰顿了顿。
“大小姐，小的想相信海棠姑娘，如果可以的话，小的愿意替大小姐前往郴州，无功……不返。”
陆知予看着陆丰，香坊明面上的掌柜是陆叙，可暗地里的线却是他一直在掌控着。
“不到三年你就能够独当一面的运营起三千香坊，在不惊动叙叔的前提下替我做事。
“海棠有此手段却甘心居于芙蓉楼，更是在三等房中待了这么多年，这未尝不是一个针对香坊的陷阱。
“虽然知道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我需要一个理由，陆丰。”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