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骗局

  郦家大门口的空地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仆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和冷汗,跟下雨似的,迅速在他身下形成一片水迹。

  米粒儿没见过这人,但一照面见他两道断眉下一颗糟烂的蒜头鼻,就知道是往日里仙凤翠翘经常提到的安通。

  说起来此人能到郦卓身边当长随,也有米粒儿一份功。

  正是由于米粒儿突然闯入差点儿坏了秦夫人的转型大计,才让她对长子加强管理,指派了身边陪房婆子的儿子安通去郦卓身边当眼线。

  安通有没有好好履行秦夫人的盯梢任务不好说,但米粒儿心想他走的时候是府上豪奴中一颗新星,回来时不但丢了大少爷两口子,自己爹娘手足都还被发卖了。

  也着实有些可怜,便先劝郦殊道:

  “他现在这样子只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转到室内,也免得传扬开了,让家里又出乱子。”

  “也是,那就去我娘的屋子吧!”

  郦殊想也没想的选了米粒儿现在的落脚处,大约是对自己之前那个院子很不喜欢。

  叮嘱围观的下人们不许多嘴,米粒儿就自己包揽了本属于其他丫鬟婢女的所有活儿。

  回到院子里,先帮郦殊卸甲,又烧水烹茶,用热毛巾给郦殊擦掉脸上头上沾染的血污。

  一通忙完,她照例像个安静的听众在一侧侍立,郦殊却看过来一眼用下巴示意了下另一把交椅。

  “你也坐下,今后在家里你都坐着。”

  他简短的说完就继续眼神威压安通,米粒儿心里一喜,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做到郦殊旁边,看着安通对这一幕的神色变幻。

  安通抬着自己其貌不扬的脑袋,脸上表情堪称又懵逼又惶恐。

  他纠结了半晌,还是在刚杀过人的郦殊气场压迫下用哭腔说道:

  “我们一路赶到如今退守的金河城接下了老爷的棺椁,大郎大奶奶痛哭一场便立刻扶灵南下。可谁知到了太原城外,大奶奶突然急病倒下,浑身高热怎也不见好。大郎想带着大奶奶进城看病,却被知州拒绝,说什么老爷的棺椁进城会让城中百姓不安,说什么也不许,大奶奶又病得不行了,大郎只能把老爷停在城外驿站里,嘱咐小的们照料,自己带着桐烟几个陪大奶奶进城瞧病。”

  太原?

  米粒儿迅速回忆起来,之前仙凤还曾夸耀过孙家的势力,说那边的知州就是孙宰执的学生。

  学生都有这么大的官儿做,孙女婿郦大郎进入朝堂定然能青云直上。

  那会儿谁能想到呢,郦大郎两口子甚至没法带着郦天明进城。

  心里唏嘘的同时,米粒儿也意识到了问题。

  这些儒生讨厌归讨厌,却不至于为了点文武鄙视链把孙氏的生命不当回事。

  知州执意为难反更像是……

  果然,只听安通喘息一口后接着哭诉道:“大郎带着大奶奶进城三天也不见消息,知州也躲起来不见人,小的们贿赂城门吏才知道,大郎与大奶奶第二天清晨就先后出城了,也不知人去了哪里。我们在原地找了又找,寻了又寻,花光了身上的银子……只能回来取钱才能把老爷送回来。”

  最后一句说的委屈极了,米粒儿听着却是心里一跳。

  好家伙,意思是郦殊他爹的灵柩成了抵押物,被太原驿站的人给扣下了!

  现在又不是冬天,防腐也就是些草药,再拖下去运回来只怕棺椁都封不住尸臭了。

  “要多少钱!”

  她赶紧先于郦殊开口,免得暴怒的郦殊跳起来一拳打死这办事不利的蠢货。

  说完回头一看,果然看到郦殊气黑了脸,两手抓住交椅扶手暗暗使劲儿。

  他刚杀过人,眼下这气势实在跟要吃人一般,米粒儿都不敢多看 ,何况安通,吓得两条腿不停地抖,米粒儿都要担忧他会否吓尿当场。

  好在没有。

  “太、太原驿站那边说,要、要至少千两现银……”

  安通发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一声清脆的爆响。

  不出意料的,郦殊掰断了交椅扶手,还无法冷静,干脆站起来噼里啪啦把昂贵的鸡翅木交椅拆成零件,哗啦啦一气掷在安通面前。

  “说实话。”

  他的声音冷澈下来,呼吸也总算放缓。

  米粒儿见安通发抖的同时眼珠子还在到处乱转,心想这厮肯定还在想着秦夫人,便也冷笑:“刚才官家金口玉言,今后夫人都要在因果寺内随太后修行了,你若是想等她,只怕也得剃度做个和尚,至于刘管家、朱砂这些人嘛,都死了,现在也不差这一两条人命。”

  “怎、怎会…夫人,夫人哪能出家!”

  安通自欺欺人的叫嚷了一会儿就不敢再说了,郦殊正朝他一步步逼近呢。

  他能被指派去监视郦卓,自然不是个傻子,便赶紧求饶道:“二郎饶命啊,我…这都是刘维的主意!”

  说着便把刘维伙同太原驿站的人趁郦卓夫妻失踪打算讹诈郦家的计划和盘托出,并表示自己都是被迫执行,心里根本不敢对主人不敬。

  刘维?

  啊,又一个刘家人。

  也是遭眼下刘家最后的幸存者。

  这人是被烧死的刘管家的儿子,被斩首的刘亮的叔叔,很是伶俐,据说郦天明生前也很赏识。

  谁能想到郦天明死后,刘维竟敢把主意打到老主人头上呢。

  郦殊这要还能忍住不发火,就该去因果寺当菩萨了。

  米粒儿也不拦了,端起茶水自己喝了一口,郦殊那边也彻底怒而动手,结结实实把安通给暴打了一顿。

  他打得太快,下手又重,安通还没叫出来,殴打已经停止了。

  打完郦殊蹲下去对安通重复道:“说实话。”

  那家伙哭着呕出口血来,才说:“是、太原驿站那边的人引诱我们与他们赌博,一下输光了身上的钱,还倒欠了两百多两,太远驿站的人就要我们合伙演一出戏,说、说唯少能从家里讹诈到五千两。”

  “你是说,还有后手的意思?”

  米粒儿放下茶盏,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安通,简直又可怜又可恨。

  安通现在完全怕了,零零碎碎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米粒儿才知道,刘维也早就回来了,正在一处暗娼院子里喝花酒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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