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反目
陆知筝身着素衣，一人伫立在堂前与所有人对峙。
凌冽的寒霜攀上她紧咬着的牙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战栗起来。
“师父，你骗我！
“你把惊鸿赠我，说那琴比你女儿的性命还要重要！
“你在喝醉后会唤我囡囡，说要将平生的技艺都传授于我。
“我问你眼前的人是谁，你叫的是我的名字。
“我被禁足在庄园，你连夜赶来询问我缘由，我自毁琴弦，你没有一句责骂。
“三日后便送了我一把新琴，甚至在琴面上刻下了我的名姓。
“我认识那把琴，那原本是你为她准备的，从选材到槽腹挖制，再至上漆打磨，光是这些你便花了数年。
“可你将琴赠给了我，当时我问你缘由，你只说谁让我是你徒弟？！”
陆知筝眉间皱成一团，死死地盯住琴十月。
没有得到回复一刻她便受烈火烹煮一刻，可她坚持无言地等一个答案。
片刻后她败下阵来，喉咙像被飓风刮了一个口子，嗬嗬得发出声响。
“可是我就是想问一问师父。
“劣徒已死，我心甚慰，是什么意思啊？”
“满满……”
陆旭酩木然的脸上劈开了一道皲裂，露出茫然的表情，他的嘴唇微张。
想要上前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他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似乎这样陆知筝便不会同他玩笑一般：“阿筝，父亲没有听懂，你说谁……死了？”
陆知筝桀桀大笑：“父亲，不是听见了么？
“阿筝好好的站在这里，父亲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您不顾惜自己性命就要冲进火场救我，明明那般害怕失去阿筝！
“我倒也想问一问，您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又是做什么？！”
这句问话像是敲在琴十月的心头，她的手指陷进肉里，眼中翻涌出浓浓的厌恶。
“来时我遇到了陆大小姐侥幸逃出来的丫鬟，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么看得清你这幅歹毒的心肠？！
“陆二小姐，你可知蓄意纵火残害至亲是什么罪名？
“不，你根本不知道。”
琴十月的肩膀拉成一条直线：“我来告诉你吧，按律法当判流放，有生之年不得再入圣都。
“当初我也曾因罪入狱，罪名便是如此。
“可这罪名不及受损之人所受伤痛的千分之一二，你不明白血亲的意义，就永远无法得到最纯粹的爱。
“你看看周围，那些云桐书院平日里姐妹相称的闺中密友，又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被突然提及的女子不约而同地蹙眉，但没有一人出声反驳。
就连快言快语的孙商姿都咬唇不语。
她紧攥着徐毓敏的衣袖，眼神仓皇，像有许多话想问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陆知筝的眼神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轻轻地落在徐毓敏身上。
“毓敏姐姐有没有什么话要对阿筝讲？
“还是说，你会像她们那样，就站在那里看着？”
陆旭酩恍惚间看见了曾经那个噙着泪望着自己的女儿。
“父亲，阿筝能不能不走？我再也不敢了，别赶阿筝走好不好？
“父亲，阿筝已经来这里五日了，您消气了吗？
“父亲，昨日是阿筝生辰，您是不是忘了？
“父亲，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明白了，你们爱的人不是我，一直……一直都不是。”
陆知筝没有等到答案。
没有答案亦是一种答案。
她笑弯了腰，一手捧着肚腹，一手指着神色暗沉的徐毓敏。
晌久后才直起身子，揩了揩眼角泛出的泪花：“毓敏姐姐，你究竟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这个问题对于你来说就这么难吗？还是因为……那个人在这里？”
陆知筝已经无法冷静，她感觉自己的头皮炸裂开来，就连额角的青筋也在突突地跳动，一下一下扯着她的心弦。
“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吗？你敢承认你没有默许我……”
“陆二小姐！”
徐仲沔眼中露出阴森的寒芒，可是他无法插言，更无法将这些人从他的府邸上驱逐出去。
在陆知筝自揭身份的那刻起，太子便下令大臣噤声，除了当事者陆旭酩，所有人都失去了插言的权利。
太子漫不经心地抬手，徐府顷刻间便多出了十人暗卫将宾客团团围住。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那么平静，周身的威严却没有半分减少。
在他们这边是与那方针锋对峙所截然不同的沉默，众人在这低压下冷汗淋淋，在燥热的风中感到浑身黏腻。
可是，他们知道，一向温和低调，以好气性闻名的太子殿下，这次真的动怒了。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这十名暗卫有两名是环绕着徐仲沔紧紧站着的。
显然，他并不打算偏袒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他的亲舅舅。
“陆二小姐？毓敏姐姐怎么不叫我阿筝妹妹了？
“还是毓敏姐姐想从师琴十月，叫我师姐吗？！
“师……琴十月前来恭贺，言明收你为徒，你明明知道她是我陆知筝的师父，可你不曾看过我一眼。
“她们用那种眼神看我，是她们根本不懂我！
“可你，你徐毓敏是知道的！
“在我娘我爹都没跟我提及陆知予的时候，是你告诉我她的存在。
“她们可以批判我，唯独你徐毓敏不可以！
“将才皇后娘娘如此折辱我父亲，你明明可以出言劝阻，用你那八平四稳的手段平衡场面，可你没有。
“所有人都用害怕、警惕、厌恶的眼神看我，你居然也一样！
“你从前明明不是那样的……”
徐毓敏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孙商姿手里抽出了她的衣袖，走到她耳边轻声道。
“阿筝妹妹，我们之间，做决定的，从来都是你啊。”
“踏出第一步的是你，回不了头的还是你，我只是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开解你，接纳你。
“这也是错吗？我是厌恶陆知予，可我没有一次真正害过她的性命。
“从始至终，都是你。”
徐毓敏步步逼近她，脸上仍旧是和善的笑意，将声音放到了众人能够听到的程度。
“陆二小姐，你容不得你的姐妹，是你的狂妄、骄纵、愚钝和不可一世造就了这个局面。
“我徐毓敏这一生，可向这天地道一声问心无愧。
“阿筝妹妹，你敢吗？”
凌冽的寒霜攀上她紧咬着的牙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战栗起来。
“师父，你骗我！
“你把惊鸿赠我，说那琴比你女儿的性命还要重要！
“你在喝醉后会唤我囡囡，说要将平生的技艺都传授于我。
“我问你眼前的人是谁，你叫的是我的名字。
“我被禁足在庄园，你连夜赶来询问我缘由，我自毁琴弦，你没有一句责骂。
“三日后便送了我一把新琴，甚至在琴面上刻下了我的名姓。
“我认识那把琴，那原本是你为她准备的，从选材到槽腹挖制，再至上漆打磨，光是这些你便花了数年。
“可你将琴赠给了我，当时我问你缘由，你只说谁让我是你徒弟？！”
陆知筝眉间皱成一团，死死地盯住琴十月。
没有得到回复一刻她便受烈火烹煮一刻，可她坚持无言地等一个答案。
片刻后她败下阵来，喉咙像被飓风刮了一个口子，嗬嗬得发出声响。
“可是我就是想问一问师父。
“劣徒已死，我心甚慰，是什么意思啊？”
“满满……”
陆旭酩木然的脸上劈开了一道皲裂，露出茫然的表情，他的嘴唇微张。
想要上前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他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似乎这样陆知筝便不会同他玩笑一般：“阿筝，父亲没有听懂，你说谁……死了？”
陆知筝桀桀大笑：“父亲，不是听见了么？
“阿筝好好的站在这里，父亲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您不顾惜自己性命就要冲进火场救我，明明那般害怕失去阿筝！
“我倒也想问一问，您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又是做什么？！”
这句问话像是敲在琴十月的心头，她的手指陷进肉里，眼中翻涌出浓浓的厌恶。
“来时我遇到了陆大小姐侥幸逃出来的丫鬟，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么看得清你这幅歹毒的心肠？！
“陆二小姐，你可知蓄意纵火残害至亲是什么罪名？
“不，你根本不知道。”
琴十月的肩膀拉成一条直线：“我来告诉你吧，按律法当判流放，有生之年不得再入圣都。
“当初我也曾因罪入狱，罪名便是如此。
“可这罪名不及受损之人所受伤痛的千分之一二，你不明白血亲的意义，就永远无法得到最纯粹的爱。
“你看看周围，那些云桐书院平日里姐妹相称的闺中密友，又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被突然提及的女子不约而同地蹙眉，但没有一人出声反驳。
就连快言快语的孙商姿都咬唇不语。
她紧攥着徐毓敏的衣袖，眼神仓皇，像有许多话想问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陆知筝的眼神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轻轻地落在徐毓敏身上。
“毓敏姐姐有没有什么话要对阿筝讲？
“还是说，你会像她们那样，就站在那里看着？”
陆旭酩恍惚间看见了曾经那个噙着泪望着自己的女儿。
“父亲，阿筝能不能不走？我再也不敢了，别赶阿筝走好不好？
“父亲，阿筝已经来这里五日了，您消气了吗？
“父亲，昨日是阿筝生辰，您是不是忘了？
“父亲，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明白了，你们爱的人不是我，一直……一直都不是。”
陆知筝没有等到答案。
没有答案亦是一种答案。
她笑弯了腰，一手捧着肚腹，一手指着神色暗沉的徐毓敏。
晌久后才直起身子，揩了揩眼角泛出的泪花：“毓敏姐姐，你究竟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这个问题对于你来说就这么难吗？还是因为……那个人在这里？”
陆知筝已经无法冷静，她感觉自己的头皮炸裂开来，就连额角的青筋也在突突地跳动，一下一下扯着她的心弦。
“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吗？你敢承认你没有默许我……”
“陆二小姐！”
徐仲沔眼中露出阴森的寒芒，可是他无法插言，更无法将这些人从他的府邸上驱逐出去。
在陆知筝自揭身份的那刻起，太子便下令大臣噤声，除了当事者陆旭酩，所有人都失去了插言的权利。
太子漫不经心地抬手，徐府顷刻间便多出了十人暗卫将宾客团团围住。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那么平静，周身的威严却没有半分减少。
在他们这边是与那方针锋对峙所截然不同的沉默，众人在这低压下冷汗淋淋，在燥热的风中感到浑身黏腻。
可是，他们知道，一向温和低调，以好气性闻名的太子殿下，这次真的动怒了。
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这十名暗卫有两名是环绕着徐仲沔紧紧站着的。
显然，他并不打算偏袒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他的亲舅舅。
“陆二小姐？毓敏姐姐怎么不叫我阿筝妹妹了？
“还是毓敏姐姐想从师琴十月，叫我师姐吗？！
“师……琴十月前来恭贺，言明收你为徒，你明明知道她是我陆知筝的师父，可你不曾看过我一眼。
“她们用那种眼神看我，是她们根本不懂我！
“可你，你徐毓敏是知道的！
“在我娘我爹都没跟我提及陆知予的时候，是你告诉我她的存在。
“她们可以批判我，唯独你徐毓敏不可以！
“将才皇后娘娘如此折辱我父亲，你明明可以出言劝阻，用你那八平四稳的手段平衡场面，可你没有。
“所有人都用害怕、警惕、厌恶的眼神看我，你居然也一样！
“你从前明明不是那样的……”
徐毓敏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孙商姿手里抽出了她的衣袖，走到她耳边轻声道。
“阿筝妹妹，我们之间，做决定的，从来都是你啊。”
“踏出第一步的是你，回不了头的还是你，我只是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开解你，接纳你。
“这也是错吗？我是厌恶陆知予，可我没有一次真正害过她的性命。
“从始至终，都是你。”
徐毓敏步步逼近她，脸上仍旧是和善的笑意，将声音放到了众人能够听到的程度。
“陆二小姐，你容不得你的姐妹，是你的狂妄、骄纵、愚钝和不可一世造就了这个局面。
“我徐毓敏这一生，可向这天地道一声问心无愧。
“阿筝妹妹，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