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疑云
大约是富贵人家的院子逛多了,乍一进来瞧见堪称逼仄的空间和廉价的装潢,米粒儿甚至有点不习惯。
旋即她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起点,一间位于雍州郊外的草棚。
不由觉得有些嘲讽,低声笑了起来。
可这笑声传到郦殊耳里却错了味儿,只听耳畔一声低叹:
“是啊,没想到堂堂孙家嫡子,整日就在这种地方厮混。”
见他这么想,米粒儿也不想跟他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便说:“能一气弄来十几个美人儿,可见那对家后台不但硬而且手段了得,这位杨妈妈被挤兑至此,倒也不算无能。”
“她还能撑住局面当然不算无能。”
郦殊的视角和心态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像一只自信的雄狮,用颇为不屑的口味低声吐槽道:
“有力气哭得满地鼻涕,没本事让自己的女人不受委屈,他孙家宰执朝堂,却养出如此废物,我娘逼着父亲与他家结亲……哼!”
他对自己的父母到底说不出太多不满,只不爽的哼了一声。
米粒儿见他这样,晓得是孙家不厚道的种种行为让郦殊相当不满,就半劝半提醒道:“话是这么说,可孙宰执到底还未卸任,孙季白的父亲也在朝中身居高位,听说孙季白的大哥孙正曦在太学生中也很有势力,想来他家多一个纨绔子弟也不碍事,所以才让三儿子不学无术吧。”
听了这话郦殊嘴角一撇,多半是对应到了自家现在的尴尬局面,便不再说了,由米粒儿挽着随小丫鬟走进西厢里边上的房间里。
一进入这个房间,在怡红院的经历就告诉米粒儿,这间仓促又寒酸的屋子就是杨妈妈的卧室了。
一个老鸨混到这步田地,多半日常也要看艳奴几个女儿脸色混日子,真是好不凄凉。
再回头对上室内两个女人的眼睛,心里底气更足,便先笑着打招呼。
“这位便杨周妈妈吧~艳奴现在一举一动都还带着你的神韵呢~”
“哎,夫人说笑了~”
那穿着堪称朴素的中年美妇人有些含羞的侧了侧脸,软声说:“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这院子可全靠艳奴与红霞两个支撑啊~”
这话一说出口,米粒儿就晓得杨妈妈心里如何盘算了。
她无非是想靠抬高得力女儿们的身份来漫天要价。
而众所周知,一旦开始谈钱了,那说明事情已经谈妥了。
米粒儿咧嘴一笑,抬头看郦殊意思。
“多少钱?”
郦殊很直接,也没有同杨妈妈周旋的意思。
那鸨母听了这话下意识张嘴做了个‘五’的口型,却又赶紧闭上。
自然是在她身旁的艳奴扯了下她的裙子。
“怎么?艳奴姑娘心中还有其他郎君吗?”
米粒儿见状打趣儿,说得艳奴又羞又恼又不敢埋怨,只可怜兮兮的说:“奴家虽是风尘,却从头到尾都只有孙郎一个男人……”
“五百两,你一个人,另外那个红霞,我要见到人再出价!”
郦殊的声音已经不耐烦了,他皱起眉头的样子非常威严,艳奴和杨妈妈都一脸敬畏的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杨妈妈欠身出去,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个眼睛红红的美丽女子。
米粒儿见她比艳奴大几岁,模样身段也比不上艳奴标致,看出来艳奴与她分账划不来的事实,便说:
“我家二郎已出价五百两赎身艳奴了,若红霞姑娘想与她一样体面上岸,可要抓住机会呀~”
“五百两…”
红霞艳羡又委屈的朝艳奴和杨妈妈看去一眼,又低下头怯怯的说:“我、我顶多值一百两。”
这话说得,杨妈妈都听不下去了,跺脚骂道:“你怎么跟条狗一样,不识抬举!”
“我不是不识抬举,我晓得两位贵人找我图啥,可、可刘郎君对我甚好,我不能……”
红霞说这话的模样神态跟之前艳奴的装模作样完全不同。米粒儿想到她姿色平平又年纪大了,心里多半真当刘维是依靠,就盯住这个弱点攻击起来。
“你也知道刘维是郦家的奴仆,他现在犯下的罪过打死一百遍也不冤枉,若你真的念着他的好,就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就在那竹林里执行家法,也好让你趁热替他收尸!”
这话说得跟恶鬼一样,红霞听得脸都白了,一旁的艳奴见她还在迟疑,推了杨妈妈一把,那鸨母立即上前一巴掌扇在红霞脸上。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素日里赚不了几个钱便罢,还真当自己是刘维婆娘不成。如今上岸机会就在眼前,要是敢搅黄了,休怪我把你卖给恶人磋磨!”
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红霞一看到鸨母露出狠厉神色,立刻全身僵直,宛如一根柱子。
她脸上的纠结也不见了,只剩下全然的顺从和恐惧。
米粒儿一看她这样,哪里还不懂她这是受尽折磨虐待养出来的病态呀。
心底一阵颤抖,脸上却也不得不凶恶起来,不满的说:“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从刘维那儿都听了些什么?要是胆敢有一丝隐瞒,这就打死刘维,带着艳奴走!”
这次红霞果然不敢抵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原来刘维包下她也有些时日了,大约是见她老实又依赖,每次来过夜都同她讲了不少事情。
章典渗透郦家的阴谋刘维没有参与,却也有所察觉,更因为参与者多是他的亲戚,这被大郎视为肱骨的家伙竟有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之后郦天明战死,刘维那时也觉得郦家要完蛋了,还在红霞这儿藏了足足两千两银票的巨款。
“那时候他说等过了风头就改名换姓来找我,今后与我做个平凡夫妻生儿育女……”
红霞说着要哭,又被艳奴和杨妈妈愤怒的目光瞪得不敢哭,只能摆弄着手指头继续用哭腔说:“他今天回来时很累却也很高兴,说郦家否极泰来,他的主子要做官了,他要跟着主子外放出去,等回来定然腰缠万贯。我想他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抛开红霞那些没用的自怨自艾,米粒儿耳畔反复回响的只有“郦卓要做官了”这个短句。
身旁的郦殊更是低声脱口而出:“那怎么可能!”
旋即她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起点,一间位于雍州郊外的草棚。
不由觉得有些嘲讽,低声笑了起来。
可这笑声传到郦殊耳里却错了味儿,只听耳畔一声低叹:
“是啊,没想到堂堂孙家嫡子,整日就在这种地方厮混。”
见他这么想,米粒儿也不想跟他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便说:“能一气弄来十几个美人儿,可见那对家后台不但硬而且手段了得,这位杨妈妈被挤兑至此,倒也不算无能。”
“她还能撑住局面当然不算无能。”
郦殊的视角和心态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像一只自信的雄狮,用颇为不屑的口味低声吐槽道:
“有力气哭得满地鼻涕,没本事让自己的女人不受委屈,他孙家宰执朝堂,却养出如此废物,我娘逼着父亲与他家结亲……哼!”
他对自己的父母到底说不出太多不满,只不爽的哼了一声。
米粒儿见他这样,晓得是孙家不厚道的种种行为让郦殊相当不满,就半劝半提醒道:“话是这么说,可孙宰执到底还未卸任,孙季白的父亲也在朝中身居高位,听说孙季白的大哥孙正曦在太学生中也很有势力,想来他家多一个纨绔子弟也不碍事,所以才让三儿子不学无术吧。”
听了这话郦殊嘴角一撇,多半是对应到了自家现在的尴尬局面,便不再说了,由米粒儿挽着随小丫鬟走进西厢里边上的房间里。
一进入这个房间,在怡红院的经历就告诉米粒儿,这间仓促又寒酸的屋子就是杨妈妈的卧室了。
一个老鸨混到这步田地,多半日常也要看艳奴几个女儿脸色混日子,真是好不凄凉。
再回头对上室内两个女人的眼睛,心里底气更足,便先笑着打招呼。
“这位便杨周妈妈吧~艳奴现在一举一动都还带着你的神韵呢~”
“哎,夫人说笑了~”
那穿着堪称朴素的中年美妇人有些含羞的侧了侧脸,软声说:“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这院子可全靠艳奴与红霞两个支撑啊~”
这话一说出口,米粒儿就晓得杨妈妈心里如何盘算了。
她无非是想靠抬高得力女儿们的身份来漫天要价。
而众所周知,一旦开始谈钱了,那说明事情已经谈妥了。
米粒儿咧嘴一笑,抬头看郦殊意思。
“多少钱?”
郦殊很直接,也没有同杨妈妈周旋的意思。
那鸨母听了这话下意识张嘴做了个‘五’的口型,却又赶紧闭上。
自然是在她身旁的艳奴扯了下她的裙子。
“怎么?艳奴姑娘心中还有其他郎君吗?”
米粒儿见状打趣儿,说得艳奴又羞又恼又不敢埋怨,只可怜兮兮的说:“奴家虽是风尘,却从头到尾都只有孙郎一个男人……”
“五百两,你一个人,另外那个红霞,我要见到人再出价!”
郦殊的声音已经不耐烦了,他皱起眉头的样子非常威严,艳奴和杨妈妈都一脸敬畏的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杨妈妈欠身出去,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个眼睛红红的美丽女子。
米粒儿见她比艳奴大几岁,模样身段也比不上艳奴标致,看出来艳奴与她分账划不来的事实,便说:
“我家二郎已出价五百两赎身艳奴了,若红霞姑娘想与她一样体面上岸,可要抓住机会呀~”
“五百两…”
红霞艳羡又委屈的朝艳奴和杨妈妈看去一眼,又低下头怯怯的说:“我、我顶多值一百两。”
这话说得,杨妈妈都听不下去了,跺脚骂道:“你怎么跟条狗一样,不识抬举!”
“我不是不识抬举,我晓得两位贵人找我图啥,可、可刘郎君对我甚好,我不能……”
红霞说这话的模样神态跟之前艳奴的装模作样完全不同。米粒儿想到她姿色平平又年纪大了,心里多半真当刘维是依靠,就盯住这个弱点攻击起来。
“你也知道刘维是郦家的奴仆,他现在犯下的罪过打死一百遍也不冤枉,若你真的念着他的好,就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就在那竹林里执行家法,也好让你趁热替他收尸!”
这话说得跟恶鬼一样,红霞听得脸都白了,一旁的艳奴见她还在迟疑,推了杨妈妈一把,那鸨母立即上前一巴掌扇在红霞脸上。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素日里赚不了几个钱便罢,还真当自己是刘维婆娘不成。如今上岸机会就在眼前,要是敢搅黄了,休怪我把你卖给恶人磋磨!”
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红霞一看到鸨母露出狠厉神色,立刻全身僵直,宛如一根柱子。
她脸上的纠结也不见了,只剩下全然的顺从和恐惧。
米粒儿一看她这样,哪里还不懂她这是受尽折磨虐待养出来的病态呀。
心底一阵颤抖,脸上却也不得不凶恶起来,不满的说:“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从刘维那儿都听了些什么?要是胆敢有一丝隐瞒,这就打死刘维,带着艳奴走!”
这次红霞果然不敢抵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原来刘维包下她也有些时日了,大约是见她老实又依赖,每次来过夜都同她讲了不少事情。
章典渗透郦家的阴谋刘维没有参与,却也有所察觉,更因为参与者多是他的亲戚,这被大郎视为肱骨的家伙竟有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之后郦天明战死,刘维那时也觉得郦家要完蛋了,还在红霞这儿藏了足足两千两银票的巨款。
“那时候他说等过了风头就改名换姓来找我,今后与我做个平凡夫妻生儿育女……”
红霞说着要哭,又被艳奴和杨妈妈愤怒的目光瞪得不敢哭,只能摆弄着手指头继续用哭腔说:“他今天回来时很累却也很高兴,说郦家否极泰来,他的主子要做官了,他要跟着主子外放出去,等回来定然腰缠万贯。我想他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抛开红霞那些没用的自怨自艾,米粒儿耳畔反复回响的只有“郦卓要做官了”这个短句。
身旁的郦殊更是低声脱口而出:“那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