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钉子
孙季白不是傻子。
一听刘维的坦白，再加上旁边杨妈妈领着艳奴掉几颗美人泪，他整个人腾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跺着脚骂道：
“大哥怎能这样做！咱们一母同胞三兄妹，他瞧不上我便罢了，怎能凭个人喜好把姐姐的婚姻也搅黄！真是太自私了！”
说完这句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一吐为快，忍了一忍，还是咽下了，只能拿脚下地板泄气，又用力跺了几下。
他脚丫子这会儿还光着，踩着地面啪啪响，听着跟着屋里有只被激怒的大鹅一般。
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艳奴见状很会来事儿，立马从外面端来一盆热水，要伺候孙季白暖脚穿鞋。
这么个可怜可爱又可心的美人儿，也难怪迷得孙季白神魂颠倒，那满脸怒火立刻化为拂面春风，坐在交椅上边享受艳奴的服侍，边跟郦殊喟叹道：
“二郎啊，你看我，就一个富贵闲人，也不贪也不坏，这么安安心心一辈子不就很好嘛~我哥那样整天上蹿下跳的折腾，还烧银子，也不晓得他能折腾出个啥？难道咱孙家还能再出一任宰执不成？”
说着不等郦殊作答，他自己先摇头道：“当然不成。秦家的例子摆在明面上，便是我爷爷也时常拿他家来对我们父兄三个耳提面命，告诫我们‘亢龙有悔’的道理。我是听进去了，可我哥摆明了不死心，非要跟爷爷对着干…哼，也不能怪我不顾他颜面了！”
这番话自然是孙季白自己给自己做心理疏导，米粒儿听着觉得有趣，想到秦舅爷其人，忍不住问：
“出将入相一向是士族最高荣耀，秦氏两代宰执虽已是往事，但事到如今也为人津津乐道，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呢？”
孙季白正被艳奴按脚按的一脸飘然，听了这话也不过脑子，一挥手狂妄的说：“你们女人不懂这些啦…诶，宝贝儿轻点儿！”
他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郦殊，又装作无事发生的坐直身体，说：
“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矣~咱们这些人‘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可帝王家嘛~自古以来就……哎，就拿我爷爷来说吧，他既怕帝王不够贤明，无力掌控朝堂，又怕帝王太贤明，过度掌控朝堂。那帝王不也一样？又怕下面的文武大臣都不顶用，又怕都太顶用。”
他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还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隐隐把脖子伸直了，昂首道：
“我一向觉得所谓‘君臣一心’都是糊弄人，大家都不放心才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那有一代位极人臣后，就得学会退让，让彼此都能喘口气，也给其他人一点儿机会。再说了，老百姓买东西都晓得货比三家，要是一家连出两代宰执，那不就三五十年都是一个调调。如此一来，做好了是本分，稍有纰漏便都是你不好。到头来还是被旁人趁机拉下马，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他最后提两句明显是在揶揄秦家，米粒儿虽不懂当年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也能懂这背后的兔起鹘落了。
显然，秦家掌控朝堂的时间太长后，惹恼了太多人，这才让天家与士族形成默契，把他家排除在外。
直到今天秦舅爷抓住机会，才能从黑名单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一想，米粒儿忽然有点理解那老小子出卖亲姐姐的行为了。
毕竟秦家已经沦落到靠寄生郦家过日子的程度了，若不抓住当今天子暗弱的时机奋起一把，再过一两代，所谓两代宰执的荣耀就真的只剩下史书上几个字咯。
所以秦舅爷这次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在行动，而作为他的对立面，孙宰执也好，孙家其他人也好恐怕也只有一个孙季白能如此想得开。
想到这里，她心里灵机一动，扭头看了眼郦殊。
今天因果寺内的一切，对于平头老百姓和孙季白这种人还是秘密，对孙宰执和孙正曦来说却一定已经是案头第一大事了。
孙宰执这么克己复礼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惊变会怎么想？
孙正曦这么贪得无厌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乱局又会怎么想？
米粒儿把自己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让郦殊好生端详，见他与自己对视一阵儿后慢慢挪开眼睛，转向杨妈妈。
“你这处全卖与我，今后生意搬回那边热闹处与人合营，院子留下给艳奴和红霞居住，她们两个今后由我来安排，你便不要插手了。”
这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却说的杨妈妈面色一喜。
有之前莺儿那一出，米粒儿和郦殊早懂了小甜水巷的商业逻辑，能不恰搔在她痒处上吗？
那鸨母连声道谢，很有颜色的退出门去通知其他女儿了。
留下一脸娇羞的艳奴和睁大眼睛的孙季白两个，郦殊才沉声把今天因果寺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孙季白虽然纨绔但到底是宰执家的少爷，一听太后造反，吓得踢了艳奴一身水，慌道：“糟了，现在我爹娘肯定早就满城找我了，今日回去只怕爷爷还没见着，就先被打一顿，然后禁足三个月…”
他越说越惶恐，索性蹲下来抱着艳奴大哭。
郦殊瞧着他那样儿就一脸嫌弃，却还要继续说话，道：
“放心，你就说你被家中仆人哄骗出来见我了，只要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你父母一定不会责罚你，你也可以趁机说我有话要带给你爷爷，这个局面下就算是你父亲、大哥也不敢阻拦。”
单凭郦殊在因果寺的彪悍表现，只拿得动笔杆子的孙家老小也肯定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惹怒这尊杀神。
再说了，孙正曦肯定想不到自己的算计已经被窥破，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也在郦殊的胡萝卜大棒下跟他离了心。
甚至在此局面下，孙季白的告状行为也能全推到郦殊头上，让这两兄弟之间的矛盾不至于立即爆发。
但与此同时，米粒儿不由得有些担忧。
郦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仕途转机，会否也因此再度化为泡影呢？
作者有话说：
一听刘维的坦白，再加上旁边杨妈妈领着艳奴掉几颗美人泪，他整个人腾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跺着脚骂道：
“大哥怎能这样做！咱们一母同胞三兄妹，他瞧不上我便罢了，怎能凭个人喜好把姐姐的婚姻也搅黄！真是太自私了！”
说完这句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一吐为快，忍了一忍，还是咽下了，只能拿脚下地板泄气，又用力跺了几下。
他脚丫子这会儿还光着，踩着地面啪啪响，听着跟着屋里有只被激怒的大鹅一般。
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艳奴见状很会来事儿，立马从外面端来一盆热水，要伺候孙季白暖脚穿鞋。
这么个可怜可爱又可心的美人儿，也难怪迷得孙季白神魂颠倒，那满脸怒火立刻化为拂面春风，坐在交椅上边享受艳奴的服侍，边跟郦殊喟叹道：
“二郎啊，你看我，就一个富贵闲人，也不贪也不坏，这么安安心心一辈子不就很好嘛~我哥那样整天上蹿下跳的折腾，还烧银子，也不晓得他能折腾出个啥？难道咱孙家还能再出一任宰执不成？”
说着不等郦殊作答，他自己先摇头道：“当然不成。秦家的例子摆在明面上，便是我爷爷也时常拿他家来对我们父兄三个耳提面命，告诫我们‘亢龙有悔’的道理。我是听进去了，可我哥摆明了不死心，非要跟爷爷对着干…哼，也不能怪我不顾他颜面了！”
这番话自然是孙季白自己给自己做心理疏导，米粒儿听着觉得有趣，想到秦舅爷其人，忍不住问：
“出将入相一向是士族最高荣耀，秦氏两代宰执虽已是往事，但事到如今也为人津津乐道，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呢？”
孙季白正被艳奴按脚按的一脸飘然，听了这话也不过脑子，一挥手狂妄的说：“你们女人不懂这些啦…诶，宝贝儿轻点儿！”
他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郦殊，又装作无事发生的坐直身体，说：
“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矣~咱们这些人‘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可帝王家嘛~自古以来就……哎，就拿我爷爷来说吧，他既怕帝王不够贤明，无力掌控朝堂，又怕帝王太贤明，过度掌控朝堂。那帝王不也一样？又怕下面的文武大臣都不顶用，又怕都太顶用。”
他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还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隐隐把脖子伸直了，昂首道：
“我一向觉得所谓‘君臣一心’都是糊弄人，大家都不放心才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那有一代位极人臣后，就得学会退让，让彼此都能喘口气，也给其他人一点儿机会。再说了，老百姓买东西都晓得货比三家，要是一家连出两代宰执，那不就三五十年都是一个调调。如此一来，做好了是本分，稍有纰漏便都是你不好。到头来还是被旁人趁机拉下马，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他最后提两句明显是在揶揄秦家，米粒儿虽不懂当年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也能懂这背后的兔起鹘落了。
显然，秦家掌控朝堂的时间太长后，惹恼了太多人，这才让天家与士族形成默契，把他家排除在外。
直到今天秦舅爷抓住机会，才能从黑名单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一想，米粒儿忽然有点理解那老小子出卖亲姐姐的行为了。
毕竟秦家已经沦落到靠寄生郦家过日子的程度了，若不抓住当今天子暗弱的时机奋起一把，再过一两代，所谓两代宰执的荣耀就真的只剩下史书上几个字咯。
所以秦舅爷这次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在行动，而作为他的对立面，孙宰执也好，孙家其他人也好恐怕也只有一个孙季白能如此想得开。
想到这里，她心里灵机一动，扭头看了眼郦殊。
今天因果寺内的一切，对于平头老百姓和孙季白这种人还是秘密，对孙宰执和孙正曦来说却一定已经是案头第一大事了。
孙宰执这么克己复礼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惊变会怎么想？
孙正曦这么贪得无厌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乱局又会怎么想？
米粒儿把自己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让郦殊好生端详，见他与自己对视一阵儿后慢慢挪开眼睛，转向杨妈妈。
“你这处全卖与我，今后生意搬回那边热闹处与人合营，院子留下给艳奴和红霞居住，她们两个今后由我来安排，你便不要插手了。”
这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却说的杨妈妈面色一喜。
有之前莺儿那一出，米粒儿和郦殊早懂了小甜水巷的商业逻辑，能不恰搔在她痒处上吗？
那鸨母连声道谢，很有颜色的退出门去通知其他女儿了。
留下一脸娇羞的艳奴和睁大眼睛的孙季白两个，郦殊才沉声把今天因果寺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孙季白虽然纨绔但到底是宰执家的少爷，一听太后造反，吓得踢了艳奴一身水，慌道：“糟了，现在我爹娘肯定早就满城找我了，今日回去只怕爷爷还没见着，就先被打一顿，然后禁足三个月…”
他越说越惶恐，索性蹲下来抱着艳奴大哭。
郦殊瞧着他那样儿就一脸嫌弃，却还要继续说话，道：
“放心，你就说你被家中仆人哄骗出来见我了，只要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你父母一定不会责罚你，你也可以趁机说我有话要带给你爷爷，这个局面下就算是你父亲、大哥也不敢阻拦。”
单凭郦殊在因果寺的彪悍表现，只拿得动笔杆子的孙家老小也肯定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惹怒这尊杀神。
再说了，孙正曦肯定想不到自己的算计已经被窥破，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也在郦殊的胡萝卜大棒下跟他离了心。
甚至在此局面下，孙季白的告状行为也能全推到郦殊头上，让这两兄弟之间的矛盾不至于立即爆发。
但与此同时，米粒儿不由得有些担忧。
郦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仕途转机，会否也因此再度化为泡影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