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少君，可有孪生血亲否？”
“少君……只一弟一妹，且为继母所出，再无其他手足了。”
“那这世上，可会有毫不相干的二人、但相貌声色都一模一样？”
“啊，这就……”
祁方贺本觉得好笑，却又在下一刻反应过来，“大君如此思量，莫非是怀疑少君……”他想到姬兆离让他查驿馆、又问起雪家的事，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测：“少君…哦不，巽公之女，找人替嫁？”
姬兆离蹙着眉头，“是怀疑，但也不尽然。也或许……从善一无所知。”他顿了顿，又道：“总之，眼下在濯鸾宫那个，并非真人。”
祁方贺惊了一惊，见礼道：“恕臣死罪，大君……何以见得？”
姬兆离眯着眸子，“叔姜……将她的话套出来了。”
“可那也未必实言啊，若是女公子有意设计，少君防不胜防，亦是可能的。”
“寡人后而又问她，可曾记得初见时寡人的模样。”
祁方贺不由得凝神静气，“是以……？”
姬兆离微微蹙眉，“她所说的分毫不差。”
“那既如此，大君何以怀疑那并非本尊？”祁方贺闻言不解，“若是旁人假扮，即便是本尊亲自口述，转述时也难免有差。少君所言既无差错，那……”
“正是因她说得太过详尽，寡人才不信她是真的。”
谈及往事，姬兆离忍不住起身踱起步来，“寡人与从善初见时，靠在黑暗之中。彼时，她举薪而来，将己身照得十分明亮，故而寡人能看到她身披素色氅衣，然而她于光亮之中远视黑暗，却不可能将寡人的衣色、甚至污垢都看得清。”
祁方贺结舌缄默。
“是以，寡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仿佛对寡人了如指掌……”
只是，如果此少君非真少君，祁方贺更不解的是：“但这远嫁之途，一路有晋国与申国双重护卫，少…伯娘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亲信帮衬，是如何在众人眼下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呢？”
“她是无帮手，可叔姜……对……从善可不知会有叔姜这个变数，若当真是她找人替嫁，何不自申国启程便以赤代朱？何须等到在晋国以外、叔姜动手之后……如此说来，从善或许并非不想嫁我！”姬兆离如是想着，终于又露了笑意。
“此事……与叔姜女公子还有联系？”祁方贺听着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暗自嘟囔了一句。
‘我有何不敢？我落笔成真。要弄死你，简直易如反掌。’
雪上歌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又落在了他的耳中，使他不得不再度思索，“她因何敢那般肯定？……落笔成真？”
“大、大君？……濯鸾宫的那位…大君预备如何处置？”祁方贺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他这才回过神来，“名义上，她依旧是少君，若无其事便可。”多余的思量，他没再与祁方贺多言，只吩咐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从善！希望……”
她还活着。
叔姜对雪上歌所言只是失踪二字……起码，叔姜手下的那些人不曾直接杀了从善……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把她找回来！
“若是……”
祁方贺小心翼翼地抬眼，对上姬兆离的目光之后又猛然沉首，“臣该死！若是……伯娘子身遇不测…”
“唤她少君。”他打断祁方贺纠正道，“只有她才是君妇，是寡人唯一的妻子。”
他知道祁方贺想说什么，言语间，他顿了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知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压下对那后四字的恐惧。
念念不曾忘，思思终成疾。满心只一念，盼卿亦思君。
“是！臣必当竭尽全力…找到少君！”
翌日，雪上歌在去给太夫人请安时，再度见到了叔姜。因她此次是探亲之名，故而一并安置在了合绥宫。
从太夫人的面色便可以看出，叔姜行事定是得到她默许的。雪上歌也不甚在意，她在意的，是雪芒。
“想好怎么说了么？”
她找借口将叔姜带去了偏殿，屏退宫人，定定地瞧着她。
只见叔姜深吸了口气，“下令之人并非叔姜，是以，叔姜也不知具体情形，只知……他们是在晋国以外八十里的一家驿馆内动手的。”
良久，雪上歌都不曾说话，只眯着眸子发着呆。
叔姜悄悄抬眸望了一眼，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唇，“叔姜所言句句属实，并无隐瞒，还望少君……”
“嗯，予信。”
还未再多说什么，便有宫人踩着小碎步走到殿门口停下来，行了礼，“少君，大君已至合绥宫，太夫人召您和女公子回正殿见礼。”
“知道了。”
正殿之内，太夫人肃颜坐于案前，姬兆离立在一旁不肯落座。眼见着雪上歌与叔姜一前一后走进来，他不由分说便走到雪上歌面前预备拉她走。
“站住！”
太夫人心急地拍了拍桌案，“予方才对大君所言，大君丝毫不顾否？”
雪上歌心里知道，这是冒充少君一事不准备善罢甘休。她悄悄斜睨了一眼，只见叔姜面露纠结，脚下轻轻地挪着步子，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姬兆离转了半个身子，“有劳母亲挂怀，寡人心中有数。”
“有几个数？大君心中若当真有数，又岂会任由这不清不楚之人以君妇之名留于身侧？”
“母亲慎言！”姬兆离不得不回头正视着太夫人，“毫无证据之事，岂可定罪？”
“毫无证据？”
太夫人缓缓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不若请这位‘少君’亲自说说，予所言可有半句虚假？”
隔着衣袖，他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雪上歌也很是配合，以一幅害怕的姿态望了望太夫人，继而埋下首去，只字未提。
太夫人见况不禁嗤笑了一声，“怎么？对着叔女公子敢承认、甚至要挟，对着大君、对着予，便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她依旧沉首，“妾…不知母亲所言何意。”
“装模作样？”太夫人愈加气愤，转头将目光放到了叔姜身上，“叔女公子，你来说！”
作者有话说：
“少君……只一弟一妹，且为继母所出，再无其他手足了。”
“那这世上，可会有毫不相干的二人、但相貌声色都一模一样？”
“啊，这就……”
祁方贺本觉得好笑，却又在下一刻反应过来，“大君如此思量，莫非是怀疑少君……”他想到姬兆离让他查驿馆、又问起雪家的事，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测：“少君…哦不，巽公之女，找人替嫁？”
姬兆离蹙着眉头，“是怀疑，但也不尽然。也或许……从善一无所知。”他顿了顿，又道：“总之，眼下在濯鸾宫那个，并非真人。”
祁方贺惊了一惊，见礼道：“恕臣死罪，大君……何以见得？”
姬兆离眯着眸子，“叔姜……将她的话套出来了。”
“可那也未必实言啊，若是女公子有意设计，少君防不胜防，亦是可能的。”
“寡人后而又问她，可曾记得初见时寡人的模样。”
祁方贺不由得凝神静气，“是以……？”
姬兆离微微蹙眉，“她所说的分毫不差。”
“那既如此，大君何以怀疑那并非本尊？”祁方贺闻言不解，“若是旁人假扮，即便是本尊亲自口述，转述时也难免有差。少君所言既无差错，那……”
“正是因她说得太过详尽，寡人才不信她是真的。”
谈及往事，姬兆离忍不住起身踱起步来，“寡人与从善初见时，靠在黑暗之中。彼时，她举薪而来，将己身照得十分明亮，故而寡人能看到她身披素色氅衣，然而她于光亮之中远视黑暗，却不可能将寡人的衣色、甚至污垢都看得清。”
祁方贺结舌缄默。
“是以，寡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仿佛对寡人了如指掌……”
只是，如果此少君非真少君，祁方贺更不解的是：“但这远嫁之途，一路有晋国与申国双重护卫，少…伯娘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亲信帮衬，是如何在众人眼下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呢？”
“她是无帮手，可叔姜……对……从善可不知会有叔姜这个变数，若当真是她找人替嫁，何不自申国启程便以赤代朱？何须等到在晋国以外、叔姜动手之后……如此说来，从善或许并非不想嫁我！”姬兆离如是想着，终于又露了笑意。
“此事……与叔姜女公子还有联系？”祁方贺听着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暗自嘟囔了一句。
‘我有何不敢？我落笔成真。要弄死你，简直易如反掌。’
雪上歌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又落在了他的耳中，使他不得不再度思索，“她因何敢那般肯定？……落笔成真？”
“大、大君？……濯鸾宫的那位…大君预备如何处置？”祁方贺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他这才回过神来，“名义上，她依旧是少君，若无其事便可。”多余的思量，他没再与祁方贺多言，只吩咐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从善！希望……”
她还活着。
叔姜对雪上歌所言只是失踪二字……起码，叔姜手下的那些人不曾直接杀了从善……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把她找回来！
“若是……”
祁方贺小心翼翼地抬眼，对上姬兆离的目光之后又猛然沉首，“臣该死！若是……伯娘子身遇不测…”
“唤她少君。”他打断祁方贺纠正道，“只有她才是君妇，是寡人唯一的妻子。”
他知道祁方贺想说什么，言语间，他顿了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知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压下对那后四字的恐惧。
念念不曾忘，思思终成疾。满心只一念，盼卿亦思君。
“是！臣必当竭尽全力…找到少君！”
翌日，雪上歌在去给太夫人请安时，再度见到了叔姜。因她此次是探亲之名，故而一并安置在了合绥宫。
从太夫人的面色便可以看出，叔姜行事定是得到她默许的。雪上歌也不甚在意，她在意的，是雪芒。
“想好怎么说了么？”
她找借口将叔姜带去了偏殿，屏退宫人，定定地瞧着她。
只见叔姜深吸了口气，“下令之人并非叔姜，是以，叔姜也不知具体情形，只知……他们是在晋国以外八十里的一家驿馆内动手的。”
良久，雪上歌都不曾说话，只眯着眸子发着呆。
叔姜悄悄抬眸望了一眼，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唇，“叔姜所言句句属实，并无隐瞒，还望少君……”
“嗯，予信。”
还未再多说什么，便有宫人踩着小碎步走到殿门口停下来，行了礼，“少君，大君已至合绥宫，太夫人召您和女公子回正殿见礼。”
“知道了。”
正殿之内，太夫人肃颜坐于案前，姬兆离立在一旁不肯落座。眼见着雪上歌与叔姜一前一后走进来，他不由分说便走到雪上歌面前预备拉她走。
“站住！”
太夫人心急地拍了拍桌案，“予方才对大君所言，大君丝毫不顾否？”
雪上歌心里知道，这是冒充少君一事不准备善罢甘休。她悄悄斜睨了一眼，只见叔姜面露纠结，脚下轻轻地挪着步子，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姬兆离转了半个身子，“有劳母亲挂怀，寡人心中有数。”
“有几个数？大君心中若当真有数，又岂会任由这不清不楚之人以君妇之名留于身侧？”
“母亲慎言！”姬兆离不得不回头正视着太夫人，“毫无证据之事，岂可定罪？”
“毫无证据？”
太夫人缓缓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不若请这位‘少君’亲自说说，予所言可有半句虚假？”
隔着衣袖，他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雪上歌也很是配合，以一幅害怕的姿态望了望太夫人，继而埋下首去，只字未提。
太夫人见况不禁嗤笑了一声，“怎么？对着叔女公子敢承认、甚至要挟，对着大君、对着予，便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她依旧沉首，“妾…不知母亲所言何意。”
“装模作样？”太夫人愈加气愤，转头将目光放到了叔姜身上，“叔女公子，你来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