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原本准备遁地而走的叔姜忽被点名，继而满面悲戚。本就唯恐祸事波及己身，竟还是没能躲过去……她再抬眸时，只见姬兆离与雪上歌正不约而同地望着她，眼神淡漠，却深藏警告。
叔姜抿唇，沉首朝太夫人行礼道：“叔姜愚钝，晋国家事自当有大君做主，叔姜不敢置喙。”
“你…”
她说罢也不敢抬头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此时太夫人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余光瞥到姬兆离的衣摆动了动，沉着的声线便幽幽传来：“母亲对梓童误会如此之深，寡人也不敢独自启程了。”
太夫人不禁诧异，“此话何意？”
“寡人不日要启程前往京畿缴纳岁贡，如今一来，只能带梓童一起走了。”
“荒唐！”太夫人脸色铁青，再也抑制不住愤怒，“君妇非故不得离开公宫，大君莫要儿戏！”
姬兆离面色平淡，“若她不离开，只怕寡人一走，她就要永远离开了。”言罢，他也不再管太夫人脸色如何，径自拉着雪上歌离开了。
太夫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叔姜见况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待姬兆离与雪上歌出殿走远后，叔姜才敢出声，“姑母，您何苦要在大君面前当庭对峙啊？”
太夫人顺了顺气，无奈道：“他昨夜在你面前那般维护那来历不明之人，不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他一把，他又岂会发落那罪妇？”
“可也正因大君袒护少君，又岂可虎口拔牙？再说……”
‘再说，就不能趁我不在场时对峙么？为何还偏要将我叫回来！’叔姜忍不住腹诽，但明面上，仍然显得一幅乖巧，“再说，为免平生事端，叔姜已经决议离去了。”
太夫人睨她一眼，“你莫怕，有予在，晋国与齐国不会在此事上起干戈的，何况本就同属侯国，受命于京畿。”
“是，姑母。只是……您是大君的母亲，不论如何，大君都不会怪罪。但叔姜身代齐国立场，晋国之事…叔姜不敢过多干预了。”
她是真的怂了、怕了。雪上歌的话虽然没头没尾，但态度强硬，偏偏还是姬兆离给的底气，而且……姬兆离的态度也很是明确，她就算帮手再多，也恐怕蚍蜉撼树。
太夫人轻叹了口气，声音有气无力的，“如今……便是予再想作何，怕是也不能如愿了……”
仲秋的风冷得并不急，只是姬兆离这步子迈得大，便是暖风冲得快了也能感到丝丝凉意。
他一鼓作气地将她拉回了濯鸾宫内，高呼道：“都退下！”
雪上歌睨了睨身后光速合上的殿门，又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背影上。
“大君为何要带我一起去京畿？总不会是真的怕我死在公宫吧？”
姬兆离缓缓转身，“你究竟是何人？”
他望着这张无比熟悉、却又趋近陌生的脸，缓缓逼近，“落笔成真，从何实现？”
雪上歌缓缓抬眸，饱满的唇微微张合，“大君可会相信……世有造世主？”
姬兆离眯了眯眸子，面前的女子微微挪动脚步，走到他的身后，背对于他，“此世中的一砖一瓦、一人一物，均出自我手，此世因我而存在，我以文字描绘，故而落笔成真。”
“从善呢？你因何会以她的面貌出现？”
“大君已经知道了啊，从善被人所害，如今下落不明。”
“寡人问的是你为何会以她的面貌出现！”姬兆离怒气忽起，“从善被人所害？被何人所害？叔姜？你敢轻易对她说出‘落笔成真’四个字，那如今你身在此处，从善却不见了，是否……这也是你落笔成真之故？”
雪上歌垂眸，未置可否。
突然，他上前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臂，向下扽了一把，手劲之大，足以令掌下皮肤泛起淤青。不过她依旧相信他是收着力气的，否则她这条手臂…怕是已经脱臼。
“大君不必动怒，我此次就是为从善而来。她不会有事。”
姬兆离的手劲小了一些，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寡人凭何信你？”
“就凭我们二人有着一样的面貌。并非是我用了她的脸，而是我将自己的脸给了她。”雪上歌抬眸，意图将眼神中的坦诚传达给他，“我对她的偏爱，由此想见。”
姬兆离盯了她片刻，猝然放开了她的手臂。
“你的眼睛，不如她。”
雪上歌淡然笑着，并不在意，“大君放心，待时机成熟，自然会与她重逢。彼时，我便会与她互换身份，不着痕迹，各归其位。”
姬兆离怔了一瞬，对她完全料定他的心思而感到些五味杂陈。
不错，她的安危与生死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此刻占的是从善的身份，这身份之下的人不能有丝毫闪失！因为，他的从善还要回来做他的君妇。
他之所以要亲自前往京畿缴纳岁贡、之所以将她带走，就是为了要在沿途打听从善的下落，一旦找到人，他便会在此行中移花入坛、复归其位。
“你唤何名？”
她抬头，淡漠道：“雪上歌。”
在姬兆离启程前往京畿之前，叔姜已经紧急辞行了。
他们并不知姬兆离此行目的，但京畿之内，大王为博美人一笑而废后、废太子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举国震惊，对此事不满的大有人在。姬兆离骁勇善战，此时亲自带兵上京缴纳岁贡，任谁都得猜疑几分。尤其叔姜方才因雪芒一事撞到了他的命门上，倘若她此时不走，就怕自己也没命再回齐国了。
祁方贺去查证也次日便回来了，证明叔姜所言不假，只是雪芒往后的行踪，实在无迹可寻了……
带走雪芒的是齐国国君派的人，姬兆离原也想要祁方贺借护送齐国女公子之名去齐国暗访一番，然京畿之行不日便要启程，祁方贺不宜远派，遂只能告停。
不过……雪上歌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倘若她真要对从善不利、真的是处心积虑要冒名顶替从善的身份，那她完全没理由坦然相告。虽然她所说之事确实骇人听闻、难以置信，可她对叔姜的厌恶是真，对叔姜伤害从善一事的愤怒…似也是真。
“大君可是有话要问？”
作者有话说：
叔姜抿唇，沉首朝太夫人行礼道：“叔姜愚钝，晋国家事自当有大君做主，叔姜不敢置喙。”
“你…”
她说罢也不敢抬头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此时太夫人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余光瞥到姬兆离的衣摆动了动，沉着的声线便幽幽传来：“母亲对梓童误会如此之深，寡人也不敢独自启程了。”
太夫人不禁诧异，“此话何意？”
“寡人不日要启程前往京畿缴纳岁贡，如今一来，只能带梓童一起走了。”
“荒唐！”太夫人脸色铁青，再也抑制不住愤怒，“君妇非故不得离开公宫，大君莫要儿戏！”
姬兆离面色平淡，“若她不离开，只怕寡人一走，她就要永远离开了。”言罢，他也不再管太夫人脸色如何，径自拉着雪上歌离开了。
太夫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叔姜见况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待姬兆离与雪上歌出殿走远后，叔姜才敢出声，“姑母，您何苦要在大君面前当庭对峙啊？”
太夫人顺了顺气，无奈道：“他昨夜在你面前那般维护那来历不明之人，不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他一把，他又岂会发落那罪妇？”
“可也正因大君袒护少君，又岂可虎口拔牙？再说……”
‘再说，就不能趁我不在场时对峙么？为何还偏要将我叫回来！’叔姜忍不住腹诽，但明面上，仍然显得一幅乖巧，“再说，为免平生事端，叔姜已经决议离去了。”
太夫人睨她一眼，“你莫怕，有予在，晋国与齐国不会在此事上起干戈的，何况本就同属侯国，受命于京畿。”
“是，姑母。只是……您是大君的母亲，不论如何，大君都不会怪罪。但叔姜身代齐国立场，晋国之事…叔姜不敢过多干预了。”
她是真的怂了、怕了。雪上歌的话虽然没头没尾，但态度强硬，偏偏还是姬兆离给的底气，而且……姬兆离的态度也很是明确，她就算帮手再多，也恐怕蚍蜉撼树。
太夫人轻叹了口气，声音有气无力的，“如今……便是予再想作何，怕是也不能如愿了……”
仲秋的风冷得并不急，只是姬兆离这步子迈得大，便是暖风冲得快了也能感到丝丝凉意。
他一鼓作气地将她拉回了濯鸾宫内，高呼道：“都退下！”
雪上歌睨了睨身后光速合上的殿门，又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背影上。
“大君为何要带我一起去京畿？总不会是真的怕我死在公宫吧？”
姬兆离缓缓转身，“你究竟是何人？”
他望着这张无比熟悉、却又趋近陌生的脸，缓缓逼近，“落笔成真，从何实现？”
雪上歌缓缓抬眸，饱满的唇微微张合，“大君可会相信……世有造世主？”
姬兆离眯了眯眸子，面前的女子微微挪动脚步，走到他的身后，背对于他，“此世中的一砖一瓦、一人一物，均出自我手，此世因我而存在，我以文字描绘，故而落笔成真。”
“从善呢？你因何会以她的面貌出现？”
“大君已经知道了啊，从善被人所害，如今下落不明。”
“寡人问的是你为何会以她的面貌出现！”姬兆离怒气忽起，“从善被人所害？被何人所害？叔姜？你敢轻易对她说出‘落笔成真’四个字，那如今你身在此处，从善却不见了，是否……这也是你落笔成真之故？”
雪上歌垂眸，未置可否。
突然，他上前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臂，向下扽了一把，手劲之大，足以令掌下皮肤泛起淤青。不过她依旧相信他是收着力气的，否则她这条手臂…怕是已经脱臼。
“大君不必动怒，我此次就是为从善而来。她不会有事。”
姬兆离的手劲小了一些，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寡人凭何信你？”
“就凭我们二人有着一样的面貌。并非是我用了她的脸，而是我将自己的脸给了她。”雪上歌抬眸，意图将眼神中的坦诚传达给他，“我对她的偏爱，由此想见。”
姬兆离盯了她片刻，猝然放开了她的手臂。
“你的眼睛，不如她。”
雪上歌淡然笑着，并不在意，“大君放心，待时机成熟，自然会与她重逢。彼时，我便会与她互换身份，不着痕迹，各归其位。”
姬兆离怔了一瞬，对她完全料定他的心思而感到些五味杂陈。
不错，她的安危与生死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此刻占的是从善的身份，这身份之下的人不能有丝毫闪失！因为，他的从善还要回来做他的君妇。
他之所以要亲自前往京畿缴纳岁贡、之所以将她带走，就是为了要在沿途打听从善的下落，一旦找到人，他便会在此行中移花入坛、复归其位。
“你唤何名？”
她抬头，淡漠道：“雪上歌。”
在姬兆离启程前往京畿之前，叔姜已经紧急辞行了。
他们并不知姬兆离此行目的，但京畿之内，大王为博美人一笑而废后、废太子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举国震惊，对此事不满的大有人在。姬兆离骁勇善战，此时亲自带兵上京缴纳岁贡，任谁都得猜疑几分。尤其叔姜方才因雪芒一事撞到了他的命门上，倘若她此时不走，就怕自己也没命再回齐国了。
祁方贺去查证也次日便回来了，证明叔姜所言不假，只是雪芒往后的行踪，实在无迹可寻了……
带走雪芒的是齐国国君派的人，姬兆离原也想要祁方贺借护送齐国女公子之名去齐国暗访一番，然京畿之行不日便要启程，祁方贺不宜远派，遂只能告停。
不过……雪上歌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倘若她真要对从善不利、真的是处心积虑要冒名顶替从善的身份，那她完全没理由坦然相告。虽然她所说之事确实骇人听闻、难以置信，可她对叔姜的厌恶是真，对叔姜伤害从善一事的愤怒…似也是真。
“大君可是有话要问？”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