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命运
“十二年前，我和兄长在采石的地方曾看见过你，那日贪玩跑到石窟里。
“将你爹急坏了，跟管事的人到处说他的孩子走丢了，惊动了许多人。
“因为开的山多了，留了数不清的窟窿，大大小小的，小孩子极容易往里头钻。
“其他父母都是耳提面命叮嘱过的，可你还是跑了进去，管事哪能依了他的请求？”
“好在兄长来了，他吩咐下去让人先停工，别伤着孩子。”
元风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他的眼神落在把自己裹成鸵鸟的元云身上，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你父亲要给兄长磕头致谢，被他扶了起来，让他先去寻女儿，道谢的事并不着急。
“兄长才八岁，就已经长了颗悲天悯人的心，可就是这心，成了他自责愧疚的原罪。
“你父亲跑的太快了，将传令的人远远抛在身后，他只是想早点找到自己的女儿，怕她在这一片存在硝石的采石场里受伤。”
明心久远的记忆明晰起来，元风说的她都经历过，可她却把这些给忘了。
后面的事不需要元风补充她也能想起来：“爹爹去山里找我，找了好些地方，就在他从一个山坑出来走进另一个石洞的时候。
“那地方就炸开了，漫天都是硝石的味道，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传话之人大喊停止开采的声音。
“就慢了……那么一步。”
元风从衣袖里掏出一袋怡糖，小心地放在靠近床脚的地方，屏息等着他的云拿过去。
他接着明心的话：“是啊，就晚了一句话的时间，你爹就被炸得皮开肉绽，整面墙都被染红了。
“兄长赶去查看，半路上遇见了同样走出来的你，你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甜甜地叫他大公子。
“采石场的人都认识他，你也不例外，可你后来将他忘了，想必是那回忆太痛苦了吧。”
明心跌坐下来：“原来我们那么早便见过了吗，也对，听人说我无缘无故的晕了过去。
“醒来后便有人叫我灾星，把我赶出了矿场。”
元风见那包怡糖被快速缩进去的手拿走，神色更加温和起来，好脾气地为明心补充。
“不止如此，那一处开了一半的山壁被永久的闲置了，当日负责那块地方大大小小的劳力都被解雇了。”
“他们没能及时阻止人跑进去，也不曾按照规定在入口前放上即将开采的声明，因此都被兄长遣走了。”
“他还想收留年少的你，可你醒来后便将这一切忘了，兄长便不再强求，那些事让你记起反倒更加残忍。”
“我……我没有跑到石甬里去，我去镇上玩了，那天集市上有杂耍，我没进去！”
明心抱着膝盖无声喃喃。
“我只是猜想，抱了万分之一的期待，也许他还记得你呢？
“天知道他接纳你的那刻我有多么感激，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你的母亲，何尝不是在报答你？！
“他近日能对你有一丝丝的熟悉，那他一定也能想起我来！我发自内心这么祈祷着。”
明心摇了摇头：“不，你这样做根本不会让云儿记起来，他只会更加讨厌你，害怕你！
“二公子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不该、不该这么对他！他根本不理解发生的一切！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折辱！”
元风看向门口，月光斜斜照进来，显得那样恬静美好。
“他只是把我忘了，把这个世间都忘了！他还没给我一个答案。
“怎么可以把我忘了！变成一个傻子？！”
明心抬头，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下颚上：“什么答案？”
“在他为你父亲的悲剧而自责的时候，我向他剖白了心意，告诉他一切都有我和他一同承担。
“别人教过我，向人示忠要用最直接的方式，我想要让他明白我不是发了癔症。
“我……吻了他。”
明心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他是你兄长！二公子简直是弃这天下人伦于不顾！”
元风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论这府里的正牌公子没我的份，称兄道弟时却想起我来了么？”
“世人啊，目光还是太过短浅，如今我想要的唯有他一人罢了。
“可恨兄长为人太过僵直，明明我已经下水救他了，可他却不肯握住我的手。
“在那池子里泡了许久，把脑子都烧坏了，你说……他是在用自己惩罚我吗？”
明心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了，原来他们二人皆是害的元云变成这样的真凶。
一个是导火索，一个是推波助澜的油。
陆知予对这个比喻并没有说些什么，身旁的青萝却低低哭了起来。
“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这不是造化弄人嘛？你干嘛要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呢？”
明心摇了摇头：“不，是我的错，我甚至差点任由元风在我面前欺辱了他去。
“可云儿说不要，他说害怕，我才恍然惊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从那之后，我便将元风告上了衙门，被人扔进黑屋的当晚，我娘就被断了药。
“我还没被放出来的时候，她就病逝了，这是元风对我最后的警告。”
明心抿唇，面色为难地看着陆知予：“贵人，说来说去，这都是我自己的事。
“是元家的事，就连公公婆婆都不肯信的，如今我就是个逃奴，奔逃的妾室。
“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我不能说，更不敢说出口，贵人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衙门那地方，进去后就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会讨厌你，知道你所犯下的一切罪行，真正的凶手却会逍遥法外，得不到任何惩罚。”
陆知予默了默：“若是没有遇见你，不知便罢了，可偏偏我曾机缘巧合地自以为是地救过你一回。
“却没能真正给你什么帮助，这么说来我也是害的你落到这般境地的凶手。”
明心露出不赞同的神情：“贵人……”
“那就是了，一环扣一环的不是命运，是人心。”
陆知予将明心手中的卷轴取了下来：“况且，最让我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磨山镇。
“我的人曾去过那里，他们看到的是官商勾结，一家独大，送来的卷宗我曾一一看过。
“冤案无数，那周县令却能连年在官绩考校中拿一个上等，在该加官晋爵调离磨山镇的时候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
“这已经不是你想为元家大少一个人讨回公道的事了，是整个磨山镇的事。”
青萝也递给明心一张手帕：“先将泪擦擦，我们小姐说，眼泪大多数时候不管用，亦不值钱。
“明心，我们得让眼泪从那些犯错之人的眼里流出来。”
陆知予无声浅笑：“青萝，我记得那帕子还是当初我让你擦去眼泪的那块吧。
“你竟然还留着，甚至为它找到了下一个主人，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青萝的脸上怕了一丝红霞：“小姐又打趣奴婢，不过这帕子，奴婢可是要收回来的，就是借给明心用一用。”
冰封的气氛缓和开来，就连窗外的喧闹声都好像清晰了许多。
陆知予看着整理好情绪的明心：“眼下我还需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可愿意同我讲一讲……
“元二公子——元风？”
“将你爹急坏了，跟管事的人到处说他的孩子走丢了，惊动了许多人。
“因为开的山多了，留了数不清的窟窿，大大小小的，小孩子极容易往里头钻。
“其他父母都是耳提面命叮嘱过的，可你还是跑了进去，管事哪能依了他的请求？”
“好在兄长来了，他吩咐下去让人先停工，别伤着孩子。”
元风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他的眼神落在把自己裹成鸵鸟的元云身上，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你父亲要给兄长磕头致谢，被他扶了起来，让他先去寻女儿，道谢的事并不着急。
“兄长才八岁，就已经长了颗悲天悯人的心，可就是这心，成了他自责愧疚的原罪。
“你父亲跑的太快了，将传令的人远远抛在身后，他只是想早点找到自己的女儿，怕她在这一片存在硝石的采石场里受伤。”
明心久远的记忆明晰起来，元风说的她都经历过，可她却把这些给忘了。
后面的事不需要元风补充她也能想起来：“爹爹去山里找我，找了好些地方，就在他从一个山坑出来走进另一个石洞的时候。
“那地方就炸开了，漫天都是硝石的味道，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传话之人大喊停止开采的声音。
“就慢了……那么一步。”
元风从衣袖里掏出一袋怡糖，小心地放在靠近床脚的地方，屏息等着他的云拿过去。
他接着明心的话：“是啊，就晚了一句话的时间，你爹就被炸得皮开肉绽，整面墙都被染红了。
“兄长赶去查看，半路上遇见了同样走出来的你，你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甜甜地叫他大公子。
“采石场的人都认识他，你也不例外，可你后来将他忘了，想必是那回忆太痛苦了吧。”
明心跌坐下来：“原来我们那么早便见过了吗，也对，听人说我无缘无故的晕了过去。
“醒来后便有人叫我灾星，把我赶出了矿场。”
元风见那包怡糖被快速缩进去的手拿走，神色更加温和起来，好脾气地为明心补充。
“不止如此，那一处开了一半的山壁被永久的闲置了，当日负责那块地方大大小小的劳力都被解雇了。”
“他们没能及时阻止人跑进去，也不曾按照规定在入口前放上即将开采的声明，因此都被兄长遣走了。”
“他还想收留年少的你，可你醒来后便将这一切忘了，兄长便不再强求，那些事让你记起反倒更加残忍。”
“我……我没有跑到石甬里去，我去镇上玩了，那天集市上有杂耍，我没进去！”
明心抱着膝盖无声喃喃。
“我只是猜想，抱了万分之一的期待，也许他还记得你呢？
“天知道他接纳你的那刻我有多么感激，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你的母亲，何尝不是在报答你？！
“他近日能对你有一丝丝的熟悉，那他一定也能想起我来！我发自内心这么祈祷着。”
明心摇了摇头：“不，你这样做根本不会让云儿记起来，他只会更加讨厌你，害怕你！
“二公子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不该、不该这么对他！他根本不理解发生的一切！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折辱！”
元风看向门口，月光斜斜照进来，显得那样恬静美好。
“他只是把我忘了，把这个世间都忘了！他还没给我一个答案。
“怎么可以把我忘了！变成一个傻子？！”
明心抬头，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下颚上：“什么答案？”
“在他为你父亲的悲剧而自责的时候，我向他剖白了心意，告诉他一切都有我和他一同承担。
“别人教过我，向人示忠要用最直接的方式，我想要让他明白我不是发了癔症。
“我……吻了他。”
明心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他是你兄长！二公子简直是弃这天下人伦于不顾！”
元风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论这府里的正牌公子没我的份，称兄道弟时却想起我来了么？”
“世人啊，目光还是太过短浅，如今我想要的唯有他一人罢了。
“可恨兄长为人太过僵直，明明我已经下水救他了，可他却不肯握住我的手。
“在那池子里泡了许久，把脑子都烧坏了，你说……他是在用自己惩罚我吗？”
明心已经说不出来任何话了，原来他们二人皆是害的元云变成这样的真凶。
一个是导火索，一个是推波助澜的油。
陆知予对这个比喻并没有说些什么，身旁的青萝却低低哭了起来。
“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这不是造化弄人嘛？你干嘛要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呢？”
明心摇了摇头：“不，是我的错，我甚至差点任由元风在我面前欺辱了他去。
“可云儿说不要，他说害怕，我才恍然惊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从那之后，我便将元风告上了衙门，被人扔进黑屋的当晚，我娘就被断了药。
“我还没被放出来的时候，她就病逝了，这是元风对我最后的警告。”
明心抿唇，面色为难地看着陆知予：“贵人，说来说去，这都是我自己的事。
“是元家的事，就连公公婆婆都不肯信的，如今我就是个逃奴，奔逃的妾室。
“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我不能说，更不敢说出口，贵人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衙门那地方，进去后就不一样了。
“所有人都会讨厌你，知道你所犯下的一切罪行，真正的凶手却会逍遥法外，得不到任何惩罚。”
陆知予默了默：“若是没有遇见你，不知便罢了，可偏偏我曾机缘巧合地自以为是地救过你一回。
“却没能真正给你什么帮助，这么说来我也是害的你落到这般境地的凶手。”
明心露出不赞同的神情：“贵人……”
“那就是了，一环扣一环的不是命运，是人心。”
陆知予将明心手中的卷轴取了下来：“况且，最让我担忧的不是这个，而是磨山镇。
“我的人曾去过那里，他们看到的是官商勾结，一家独大，送来的卷宗我曾一一看过。
“冤案无数，那周县令却能连年在官绩考校中拿一个上等，在该加官晋爵调离磨山镇的时候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
“这已经不是你想为元家大少一个人讨回公道的事了，是整个磨山镇的事。”
青萝也递给明心一张手帕：“先将泪擦擦，我们小姐说，眼泪大多数时候不管用，亦不值钱。
“明心，我们得让眼泪从那些犯错之人的眼里流出来。”
陆知予无声浅笑：“青萝，我记得那帕子还是当初我让你擦去眼泪的那块吧。
“你竟然还留着，甚至为它找到了下一个主人，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青萝的脸上怕了一丝红霞：“小姐又打趣奴婢，不过这帕子，奴婢可是要收回来的，就是借给明心用一用。”
冰封的气氛缓和开来，就连窗外的喧闹声都好像清晰了许多。
陆知予看着整理好情绪的明心：“眼下我还需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可愿意同我讲一讲……
“元二公子——元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