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中意
他们没想到万籁寂静这四个字会出现在他们这间包厢内，哪个不是有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可他们的嘴此时都被泥浆糊住了。
孙津南感觉他脑门上的汗都要滴到脖子里了，他心里咯噔地喊了句。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他觉得还是要说句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于是咽了口口水，呵呵笑了两声。
显然，效果并不怎么好。
谢汕秋坐了几息，展衣起身告辞，礼数周全，不带半分轻视，亦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彷佛刚才从没有听见过那一番惊人心弦的话一般。
其他人也顺势离开，孙商姿呆楞地站起来替徐毓敏送客，她不知为何局面会成现在这样。
孙津南带着担忧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觉得这个原本一腔热血想要为徐毓敏分忧的小姑娘就快要哭出来了。
可作为男子，他不能久待，只能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无声道了句：我在家等你。
女孩们也离开了，她们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不久前见证了未来皇后和旁人争嘴的一幕。
不，不是争，是单方面的诉控，而后那人再轻飘飘的甩袖离去。
她们不知道陆知予哪来的勇气，但她们问了问自己，这勇气，她们自己应该没有。
于是逃也似的遁了，倘若此刻孙商姿还有几分好心情，就会联想到她们离开的样子和乍然开门的庄温柏没什么两样。
可她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心情，孙商姿似在梦里，游离到徐毓敏身边，扶着桌子始终坐不到位置上去。
她伏在徐毓敏的膝盖上，失声哭了起来：“毓敏姐姐，我、我对不起你，商姿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徐毓敏没有说话，她的眼睛看向被陆知予戳得稀巴烂的蔬菜，就那么一直一直盯着。
孙商姿哭地打起嗝来，趴在她身上一抽一抽的，许久后，徐毓敏的声音响起。
打断了孙商姿的哭嗝，她抬起一双湿润的眼，看着徐毓敏平静无波的脸。
“这一生，我真的没做过坏事，除了一个陆知予，我没害过任何人。
“商姿，你会不会觉得我变了？”
孙商姿迷茫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毓敏姐姐是不喜欢她吗？”
没有得到变或不变的回答，徐毓敏的脸色苍白了一瞬。
自问自答起来：“……这应该就是变了吧，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的妻，只能是我。
徐毓敏表情有些癫狂起来：“哪怕变了，她也必须，死。”
陆知予想在街上走走，她去了附近的银昭楼，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想起曾经的自己来。
将所有艳丽的珠钗，成色上佳的玛瑙都包了起来，将陆知筝的光彩照人衬托得极好。
也不知她还会不会喜欢这些赤金鲜艳的花样，如果喜欢……
罢了，如果喜欢，也不送了。
有些事也许在长久的岁月里能够选择原谅，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她们还是像这样相安无事便好，不必强求有多亲近，陆知予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既然喜欢，为何不要？
“帮这位小姐包起来，记在我账上。”
陆知予转头一看，白衣玉扇，正是谢汕秋。
“谢公子怎么……”她话说了一半便停了，想起刚才那幕，觉得他们应该再吃不下去了。
于是改口道：“这些是旁人中意的款式，不是我的，自然就不买了。”
谢汕秋挑眉：“噢？既然对方喜欢，买来送礼不是正好？”
“可以，但不必要。”
“就像陆大小姐不喜茼蒿，但会夹到碗里是一个道理？可以夹，但不必要吃？”
陆知予看向浅笑着的谢汕秋，听他又道：“可汕秋却觉得，陆大小姐可以不吃，但没必要将它戳成那副模样。”
“在下，是中意的。”
那句中意他是看着陆知予的眼说的，不像在说中意菜，倒像在说：中意你。
陆知予移开了视线，眼神扑朔地看着托盘里的首饰。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谢公子中意那菜，下次多吃些。”
陆知予转身就要走，不想还是被谢汕秋拦下了。
他用玉扇抵了抵鼻子，问道：“是哪句话让陆大小姐不高兴了么？”
陆知予摇头。
谢汕秋的眉眼泛出笑意：“既然没有不喜，那在下想和陆大小姐单独聊一聊，不知汕秋有没有这个荣幸？”
为了避免回到沁楼再遇到熟人，谢汕秋提议去谢家开的茶斋叙话。
“这茶斋的风格倒别致，布置上有心了。”
陆知予看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心中因谢汕秋纠缠而起的躁郁逐渐平息了下来。
“那是从磨山镇运来的石头，灰中带绿，雕刻成假山一点都不突兀，那山泉也是引的活水。
“为的就是让人觉得这不是都城，而是山野之间。”
陆知予眉风不动，但听见磨山镇的那刻还是讶然了一分，她装作感兴趣的样子。
“磨山镇的石头这么出名么？它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就连谢公子都说好。”
谢汕秋看着眼前的假山，指给她看：“这里是天然形成的岩脉，状似水流，绵延不绝。
“但不断裂，且图案别致，可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石料带绿却不明显，远看像林，近看似灌，蕴藏勃勃生机。
“最妙的是它的硬度，非硝石不能轻易伤之，将它雕成这样，工匠可是花了十分的力气。
“如此，当得一声妙赞。”
陆知予同意地颔首：“的确，知予似乎只在这看见了这么上乘的石料，旁的地方还未看到过，怪不得一进这茶斋就觉得与别处不同。”
谢汕秋摇头：“然也，我这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好石料，还是在张府才对。”
他合掌拍了拍，近来两名伶俐的小二为陆知予上了壶茶：“净说这些了，倒忘了给陆大小姐看茶。
“这是我私藏的好东西，陆大小姐尝尝看？”
陆知予端起茶盏用手在上方轻拂了拂：“香味醇厚。”
浅呷了口，当真觉得清新雅淡：“不错，难怪谢公子要私藏了，不过，谢公子找知予来，只怕不单单是喝茶这么简单吧？”
谢汕秋摇头失笑：“从未想过陆大小姐是这般直白的人，看来刚才在席面上不是我的错觉。
“陆大小姐可知，你那样做已经将徐小姐彻底得罪了？这看起来并不高明。”
陆知予嗅着茶香，没有半点窘迫。
“谢公子以为呢？如果不是想来斥责知予不够圆滑，不懂维系表面关系的话，就不必问下去了。
“做便做了，知予很清楚后果。”
陆知予记得他最讨厌举止粗鲁做事轻佻的女子，她不耐地看着谢汕秋觉得他像是转了性一般。
然后她便听见对方闷闷地笑了出来：“陆大小姐可知，陆大人和家父正在商议我们两家的亲事？”
“陆大人将陆大小姐的事情对我仔仔细细地说过，最重要的是，他说——
“吾女聪慧，每逢性情多变之时必定是她言不由衷之时，你记得看看场中有没有她讨厌的人。”
谢汕秋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来，陆大人还说，只要她讨厌人的不是你。
那这桩婚事一切都还有余地，你便一定是我陆家的大女婿！
谢汕秋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几分压不下的笑意：“这么看来，陆大小姐讨厌的人好像是……我啊。”
作者有话说：
可他们的嘴此时都被泥浆糊住了。
孙津南感觉他脑门上的汗都要滴到脖子里了，他心里咯噔地喊了句。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他觉得还是要说句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于是咽了口口水，呵呵笑了两声。
显然，效果并不怎么好。
谢汕秋坐了几息，展衣起身告辞，礼数周全，不带半分轻视，亦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彷佛刚才从没有听见过那一番惊人心弦的话一般。
其他人也顺势离开，孙商姿呆楞地站起来替徐毓敏送客，她不知为何局面会成现在这样。
孙津南带着担忧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觉得这个原本一腔热血想要为徐毓敏分忧的小姑娘就快要哭出来了。
可作为男子，他不能久待，只能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无声道了句：我在家等你。
女孩们也离开了，她们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不久前见证了未来皇后和旁人争嘴的一幕。
不，不是争，是单方面的诉控，而后那人再轻飘飘的甩袖离去。
她们不知道陆知予哪来的勇气，但她们问了问自己，这勇气，她们自己应该没有。
于是逃也似的遁了，倘若此刻孙商姿还有几分好心情，就会联想到她们离开的样子和乍然开门的庄温柏没什么两样。
可她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心情，孙商姿似在梦里，游离到徐毓敏身边，扶着桌子始终坐不到位置上去。
她伏在徐毓敏的膝盖上，失声哭了起来：“毓敏姐姐，我、我对不起你，商姿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徐毓敏没有说话，她的眼睛看向被陆知予戳得稀巴烂的蔬菜，就那么一直一直盯着。
孙商姿哭地打起嗝来，趴在她身上一抽一抽的，许久后，徐毓敏的声音响起。
打断了孙商姿的哭嗝，她抬起一双湿润的眼，看着徐毓敏平静无波的脸。
“这一生，我真的没做过坏事，除了一个陆知予，我没害过任何人。
“商姿，你会不会觉得我变了？”
孙商姿迷茫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毓敏姐姐是不喜欢她吗？”
没有得到变或不变的回答，徐毓敏的脸色苍白了一瞬。
自问自答起来：“……这应该就是变了吧，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的妻，只能是我。
徐毓敏表情有些癫狂起来：“哪怕变了，她也必须，死。”
陆知予想在街上走走，她去了附近的银昭楼，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想起曾经的自己来。
将所有艳丽的珠钗，成色上佳的玛瑙都包了起来，将陆知筝的光彩照人衬托得极好。
也不知她还会不会喜欢这些赤金鲜艳的花样，如果喜欢……
罢了，如果喜欢，也不送了。
有些事也许在长久的岁月里能够选择原谅，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她们还是像这样相安无事便好，不必强求有多亲近，陆知予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既然喜欢，为何不要？
“帮这位小姐包起来，记在我账上。”
陆知予转头一看，白衣玉扇，正是谢汕秋。
“谢公子怎么……”她话说了一半便停了，想起刚才那幕，觉得他们应该再吃不下去了。
于是改口道：“这些是旁人中意的款式，不是我的，自然就不买了。”
谢汕秋挑眉：“噢？既然对方喜欢，买来送礼不是正好？”
“可以，但不必要。”
“就像陆大小姐不喜茼蒿，但会夹到碗里是一个道理？可以夹，但不必要吃？”
陆知予看向浅笑着的谢汕秋，听他又道：“可汕秋却觉得，陆大小姐可以不吃，但没必要将它戳成那副模样。”
“在下，是中意的。”
那句中意他是看着陆知予的眼说的，不像在说中意菜，倒像在说：中意你。
陆知予移开了视线，眼神扑朔地看着托盘里的首饰。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谢公子中意那菜，下次多吃些。”
陆知予转身就要走，不想还是被谢汕秋拦下了。
他用玉扇抵了抵鼻子，问道：“是哪句话让陆大小姐不高兴了么？”
陆知予摇头。
谢汕秋的眉眼泛出笑意：“既然没有不喜，那在下想和陆大小姐单独聊一聊，不知汕秋有没有这个荣幸？”
为了避免回到沁楼再遇到熟人，谢汕秋提议去谢家开的茶斋叙话。
“这茶斋的风格倒别致，布置上有心了。”
陆知予看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心中因谢汕秋纠缠而起的躁郁逐渐平息了下来。
“那是从磨山镇运来的石头，灰中带绿，雕刻成假山一点都不突兀，那山泉也是引的活水。
“为的就是让人觉得这不是都城，而是山野之间。”
陆知予眉风不动，但听见磨山镇的那刻还是讶然了一分，她装作感兴趣的样子。
“磨山镇的石头这么出名么？它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就连谢公子都说好。”
谢汕秋看着眼前的假山，指给她看：“这里是天然形成的岩脉，状似水流，绵延不绝。
“但不断裂，且图案别致，可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石料带绿却不明显，远看像林，近看似灌，蕴藏勃勃生机。
“最妙的是它的硬度，非硝石不能轻易伤之，将它雕成这样，工匠可是花了十分的力气。
“如此，当得一声妙赞。”
陆知予同意地颔首：“的确，知予似乎只在这看见了这么上乘的石料，旁的地方还未看到过，怪不得一进这茶斋就觉得与别处不同。”
谢汕秋摇头：“然也，我这只是一小部分，真正的好石料，还是在张府才对。”
他合掌拍了拍，近来两名伶俐的小二为陆知予上了壶茶：“净说这些了，倒忘了给陆大小姐看茶。
“这是我私藏的好东西，陆大小姐尝尝看？”
陆知予端起茶盏用手在上方轻拂了拂：“香味醇厚。”
浅呷了口，当真觉得清新雅淡：“不错，难怪谢公子要私藏了，不过，谢公子找知予来，只怕不单单是喝茶这么简单吧？”
谢汕秋摇头失笑：“从未想过陆大小姐是这般直白的人，看来刚才在席面上不是我的错觉。
“陆大小姐可知，你那样做已经将徐小姐彻底得罪了？这看起来并不高明。”
陆知予嗅着茶香，没有半点窘迫。
“谢公子以为呢？如果不是想来斥责知予不够圆滑，不懂维系表面关系的话，就不必问下去了。
“做便做了，知予很清楚后果。”
陆知予记得他最讨厌举止粗鲁做事轻佻的女子，她不耐地看着谢汕秋觉得他像是转了性一般。
然后她便听见对方闷闷地笑了出来：“陆大小姐可知，陆大人和家父正在商议我们两家的亲事？”
“陆大人将陆大小姐的事情对我仔仔细细地说过，最重要的是，他说——
“吾女聪慧，每逢性情多变之时必定是她言不由衷之时，你记得看看场中有没有她讨厌的人。”
谢汕秋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来，陆大人还说，只要她讨厌人的不是你。
那这桩婚事一切都还有余地，你便一定是我陆家的大女婿！
谢汕秋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几分压不下的笑意：“这么看来，陆大小姐讨厌的人好像是……我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