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不，不成。”宿长林转过身子，将下裳往上拉了拉。对上隗玉衡的目光认真道：“我们得等骊山事了再回镐京。”
“为何？”
“此行原本就不是只为前太子，我想见晋侯。”
隗玉衡蹙了蹙眉，“将诗作给晋侯夫人？”
宿长林笑着摇了摇头，“说辞罢了。我其实……是不想让前太子此时便与申侯相遇，我怕他们按捺不住，立时起兵。如今他有图册在手，希望他会在申侯领兵到达之前先一步离开。而同时，我还想……看看晋侯的选择。”
再一日，各国诸侯便依次领兵而至了。
最先到的是郑国，然后就是晋国。申国距离也不远，按理说马上也该到了。只是在这强烈的对比之下，姬夜裘难免有些心急如焚。
姬兆离见申侯尚未到达，暗自松了口气，却也心生狐疑。行宫之内的一片祥和，不像是受到威胁的样子。且若是早有预谋，申侯不该到得比谁都快么？
他来时特意避过了自申国到骊山最近的一条路线，但即是他如此颠沛，却仍能早申侯一步到此。
眼看大军越集越多，匍匐在远处的宿长林和隗玉衡，却始终未曾见到申国的旗帜。
“这申侯为何迟迟不到？莫非在此时便已有不臣之心？”隗玉衡不禁推测道。
宿长林则蹙着眉宇摇了摇头，“尚未与王子夜裘会合，申侯应当是比任何人都想要来京畿查探情形才是。何况若真要起兵，申侯应该最早赶到，趁其他侯国未到之前便先杀个措手不及。到得越晚……大王的帮手也会越多。”
由白日等到夜晚，各路兵马在城墙下集结，宛如黑云压城。
而城楼之上，闻不得丝毫动静。
远远地，众人只能隐隐看见大王与王后的身形，以及大王身旁有一个俯首帖耳、侍奉在侧的人，但他们具体在交谈些甚么，没有人听得见。
直到，俯首侧耳之人走到城楼边儿上，传来一阵声音，众人才知道被骗了。
并未有敌军入侵。
一时间，军队之列难免一片愕然之声。
此时，便显得城楼上那一阵清脆的女人笑声异常明显。
姬兆离暗自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三个妖人斩于剑下！
“班师回国！”
晋国军队是第一个调头离去的。
眼看诸侯军队接连散去，可申国军队却始终未曾露面，姬夜裘一时有些乱了方寸。
是夜，趁着军士换防，他再度从行宫内逃了出来。
他一面大口喘息着，一面在这漆黑的夜色中茫然着。即便此刻他手握舆图，却也难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找到方向。
“王子！这里！”
正当姬夜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之时，宿长林在马车上朝他招了招手，隗玉衡在驾车，顺便伸出手将姬夜裘拉了上来。
马车内壁都已经被羊皮包了个严实，车内还放置着一个小型的燎炉，对在寒风中久立之人来说，车内已是温暖如春。
宿长林拿来一件鹿皮做的氅衣给姬夜裘披在身上，“臣斗胆，为王子出两个主意。”
“大司徒快快请讲。”
姬夜裘的感动之情已然溢于言表，宿长林为了给他送舆图不仅千里迢迢混入行宫，还因此受了军棍处罚，如今又在他茫然无措之际伸出援手，可谓雪中送炭。他望着宿长林的一双眼睛里，都忍不住闪着晶莹的光。
隗玉衡见不惯这幅场景，廊庙之事他更是不感兴趣，于是从始至终都垂首将目光定在燎炉内的火势上。
“如今王子已手握土地之图，不怕到不了申国，臣愿将这车马以及车内所有行装赠予王子。”
“啊？”隗玉衡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宿长林，这些东西可都是他花钱买的！就这样一句话，就没了？
宿长林无奈被打断，只得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隗玉衡的手腕以作安慰，转而望向姬夜裘继续说着：“只是王子身旁无人守护，臣唯恐闪失。”
宿长林是京畿大司徒，不能擅离职守太久。至于隗玉衡……宿长林知道，他可以因为情谊与自己同行、甚至保护自己，但自己却不能因一己之私指使他去护送别人。他是他的友人，而非下属。
姬夜裘抿唇思索了一瞬，“那第二个主意呢？”
宿长林定定地瞧着他的眼睛，郑重道：“臣愿助王子，藏身于晋国军队。”
“晋国？”姬夜裘难免狐疑，对于晋侯姬兆离，他并不了解。且前几日还因对晋侯亲自上京一事有所忌惮，如今大业未成便对其仰仗，是否当真可行……
“可吾此行是为前往申国投奔外祖，与晋国并不同路。”
“王子有所不知，晋侯新婚的夫人，正是申国国舅巽公之女。便是晋侯造访申国，也是有理可依。”宿长林缓了口气，接着道：“如今大王此举多半已寒了诸侯之心，依臣所见，晋侯深明大义、且目光长远，未必不会在此时选择助王子一臂之力。”
姬夜裘顿了顿，“如此说……大司徒是想要让晋侯知晓吾的身份？”
“不，为王子安危着想，还是不能据实以告。只是臣推测……即便晋侯认出了，想来也不会对王子不利。王子安心便是。”
姬夜裘陷入沉思，一时未答。
宿长林作揖颔首，“臣人微言轻，又无根基，无力为王子谋划更多，但若王子有需臣之处，臣愿倾力而为。”
见况，姬夜裘象征性地扶了扶宿长林的手，“大司徒对吾一片赤忱，吾定当铭记于心。”他垂首，轻轻呼出口气，复而郑重道：“晋侯处，便倚仗大司徒作为了！”
姬兆离返程的脚步不慢，倒不是担忧被留在沣涘等待的雪上歌，而是迫不及待要前往申国，借君妇归宁之名，仔细调查有关从善的一切。
宿长林的马车一路疾驰，赶了一夜一日，才在晋国大军停下修整之时赶上了队伍。
彼时天色已入深夜，行路间难辨路途与方向，大军不得不修整两个时辰再行赶路。
作者有话说：
“为何？”
“此行原本就不是只为前太子，我想见晋侯。”
隗玉衡蹙了蹙眉，“将诗作给晋侯夫人？”
宿长林笑着摇了摇头，“说辞罢了。我其实……是不想让前太子此时便与申侯相遇，我怕他们按捺不住，立时起兵。如今他有图册在手，希望他会在申侯领兵到达之前先一步离开。而同时，我还想……看看晋侯的选择。”
再一日，各国诸侯便依次领兵而至了。
最先到的是郑国，然后就是晋国。申国距离也不远，按理说马上也该到了。只是在这强烈的对比之下，姬夜裘难免有些心急如焚。
姬兆离见申侯尚未到达，暗自松了口气，却也心生狐疑。行宫之内的一片祥和，不像是受到威胁的样子。且若是早有预谋，申侯不该到得比谁都快么？
他来时特意避过了自申国到骊山最近的一条路线，但即是他如此颠沛，却仍能早申侯一步到此。
眼看大军越集越多，匍匐在远处的宿长林和隗玉衡，却始终未曾见到申国的旗帜。
“这申侯为何迟迟不到？莫非在此时便已有不臣之心？”隗玉衡不禁推测道。
宿长林则蹙着眉宇摇了摇头，“尚未与王子夜裘会合，申侯应当是比任何人都想要来京畿查探情形才是。何况若真要起兵，申侯应该最早赶到，趁其他侯国未到之前便先杀个措手不及。到得越晚……大王的帮手也会越多。”
由白日等到夜晚，各路兵马在城墙下集结，宛如黑云压城。
而城楼之上，闻不得丝毫动静。
远远地，众人只能隐隐看见大王与王后的身形，以及大王身旁有一个俯首帖耳、侍奉在侧的人，但他们具体在交谈些甚么，没有人听得见。
直到，俯首侧耳之人走到城楼边儿上，传来一阵声音，众人才知道被骗了。
并未有敌军入侵。
一时间，军队之列难免一片愕然之声。
此时，便显得城楼上那一阵清脆的女人笑声异常明显。
姬兆离暗自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三个妖人斩于剑下！
“班师回国！”
晋国军队是第一个调头离去的。
眼看诸侯军队接连散去，可申国军队却始终未曾露面，姬夜裘一时有些乱了方寸。
是夜，趁着军士换防，他再度从行宫内逃了出来。
他一面大口喘息着，一面在这漆黑的夜色中茫然着。即便此刻他手握舆图，却也难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找到方向。
“王子！这里！”
正当姬夜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之时，宿长林在马车上朝他招了招手，隗玉衡在驾车，顺便伸出手将姬夜裘拉了上来。
马车内壁都已经被羊皮包了个严实，车内还放置着一个小型的燎炉，对在寒风中久立之人来说，车内已是温暖如春。
宿长林拿来一件鹿皮做的氅衣给姬夜裘披在身上，“臣斗胆，为王子出两个主意。”
“大司徒快快请讲。”
姬夜裘的感动之情已然溢于言表，宿长林为了给他送舆图不仅千里迢迢混入行宫，还因此受了军棍处罚，如今又在他茫然无措之际伸出援手，可谓雪中送炭。他望着宿长林的一双眼睛里，都忍不住闪着晶莹的光。
隗玉衡见不惯这幅场景，廊庙之事他更是不感兴趣，于是从始至终都垂首将目光定在燎炉内的火势上。
“如今王子已手握土地之图，不怕到不了申国，臣愿将这车马以及车内所有行装赠予王子。”
“啊？”隗玉衡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宿长林，这些东西可都是他花钱买的！就这样一句话，就没了？
宿长林无奈被打断，只得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隗玉衡的手腕以作安慰，转而望向姬夜裘继续说着：“只是王子身旁无人守护，臣唯恐闪失。”
宿长林是京畿大司徒，不能擅离职守太久。至于隗玉衡……宿长林知道，他可以因为情谊与自己同行、甚至保护自己，但自己却不能因一己之私指使他去护送别人。他是他的友人，而非下属。
姬夜裘抿唇思索了一瞬，“那第二个主意呢？”
宿长林定定地瞧着他的眼睛，郑重道：“臣愿助王子，藏身于晋国军队。”
“晋国？”姬夜裘难免狐疑，对于晋侯姬兆离，他并不了解。且前几日还因对晋侯亲自上京一事有所忌惮，如今大业未成便对其仰仗，是否当真可行……
“可吾此行是为前往申国投奔外祖，与晋国并不同路。”
“王子有所不知，晋侯新婚的夫人，正是申国国舅巽公之女。便是晋侯造访申国，也是有理可依。”宿长林缓了口气，接着道：“如今大王此举多半已寒了诸侯之心，依臣所见，晋侯深明大义、且目光长远，未必不会在此时选择助王子一臂之力。”
姬夜裘顿了顿，“如此说……大司徒是想要让晋侯知晓吾的身份？”
“不，为王子安危着想，还是不能据实以告。只是臣推测……即便晋侯认出了，想来也不会对王子不利。王子安心便是。”
姬夜裘陷入沉思，一时未答。
宿长林作揖颔首，“臣人微言轻，又无根基，无力为王子谋划更多，但若王子有需臣之处，臣愿倾力而为。”
见况，姬夜裘象征性地扶了扶宿长林的手，“大司徒对吾一片赤忱，吾定当铭记于心。”他垂首，轻轻呼出口气，复而郑重道：“晋侯处，便倚仗大司徒作为了！”
姬兆离返程的脚步不慢，倒不是担忧被留在沣涘等待的雪上歌，而是迫不及待要前往申国，借君妇归宁之名，仔细调查有关从善的一切。
宿长林的马车一路疾驰，赶了一夜一日，才在晋国大军停下修整之时赶上了队伍。
彼时天色已入深夜，行路间难辨路途与方向，大军不得不修整两个时辰再行赶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