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做假
周襄摩挲着腰间的刀柄：“禾公子离京多年，大抵不知道林墨书院曾发生过的事。
“少年时我长得瘦弱，又因肤色太白，多被同窗耻笑。少年人玩心重，总被人捉弄。
“课堂中出现泼墨涂鸦，毁桌撤椅的事都是常态，默默忍受也没什么，可有回他们提及了我母亲，且言语多有侮辱。
“那是我奋起反抗的唯一理由，我将那些看起来比我更壮实的人都揍了个遍，几乎拳拳到肉。”
他掀开车帘向外探看，确定没有人追踪后便继续说了起来：“先生自然被惊动了来，问到是谁先动的手。
“当时他们给我起了个白娘子的外号，只因没什么阳刚之气，那些原本不在其中的人也不希望有像我这样的同窗，否则说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在场之人无一例外地指认了我，我不意外，意外的是先生又问了刚进来的汕秋兄一次，他和所有人的回答都不同，却更有分量。
“当时最闹腾的便是孙津南，因为这事和汕秋兄几乎半年不曾说话，鼻青脸肿的我拖着瘸腿去问他为什么。
“他答——他不屑，不屑的不是同他人为伍欺善怕恶，而是不屑成为一个做假之人。”
禾辛心中对谢汕秋的认识又多了一层：“想必在那之后，周大人在书院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周襄摇了摇头：“不，我坚持下了学，我虽并不厌恶自己的身形是胖是瘦，肤色是深是浅，只是在书院中继续呆下去。
“我怕自己亦会为了旁人的妄加的罪名和谣言自苦，会在长久的话语中失去自我。
“为了改变身型而大肆吃喝，为了摆脱白娘子的外号从而开始刻意晒黑自己的肤色。
“倘若我做了，又何尝不是成为了一个做假之人，我背叛了自己，陷入了证明自己的困境。
“于是便从林墨书院辞学离开了，在书院内同汕秋兄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出了那个地方反倒更能说上几句话来。
“没有差事的时候，与友深夜共饮之事常有，但今日之事却不常有。”
禾辛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打着圈，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这事属实是麻烦周大人了。”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又变得愤然起来：“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强撸女子的事情发生呢？！哎，我也真是，早把人娶回去不就好了？
“现在倒好，人好好的，没了！可让我急坏了。”
禾辛悄悄打量着马车角落里禾雨的脸色，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禾雨实则在思索将才周襄所说的话，在陆知予的印象里，她“嫁给”谢汕秋的那段时间，谢汕秋做事还算磊落。
细数曾经相处过的日子，他唯一骗过自己两次，一次在孙清死前的一个晚上，他借口朝中事务繁忙，要在书房彻夜处理公务。
她去送宵夜时，却没有在书房见到他的身影。
另一个则是在张家嫡子加冠时，与其闹出了些许嫌隙，她宽慰地说着劝和的话，对方不为所动。
几日后清点库房的时候陆知予却发现，谢汕秋私藏的一副字画不见了踪迹。
陆知予没想过谢汕秋在少年时还曾说过那么一段话，原来他也曾不屑做假。
禾雨的眼角瞥向放在桌角平铺着的纸条——一人出，往城西去。
这一次，让你说谎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其实周襄没有发现的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马车有两辆，在驶离谢府门前那条街道的转角处便有另一驾马车走了和他们不同的方向。
而那一辆马车上同样坐着乔装打扮的三人，连同外面的车夫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扮，会时不时停下来敲门问一问有没有见过一位十九左右，六尺二寸的姑娘。
为了掩人耳目，防止谢府的人跟踪，陆知予在进谢府前便做了这些准备，制造出他们仍旧在城中乱转的假象，才能让对方真正放松警惕。
至于陆知予为何偏偏第一个就要找上谢家，这大概要从上一世说起……
“我好高兴，我就要做父亲了！你们听见了吗？我要做父亲了！”
陆知予轻轻抚摸着小腹，含笑看着远处那个将这个消息不耐其烦地说给下人听的男人，那人正是谢汕秋。
而小腹微微隆起的女子正是被陆知筝勒令呆在谢汕秋身边一段时间以降低对方怀疑的陆知予。
当时的陆知予不想逼迫自己看清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想将最后的那段时间当作她最后的回忆牢记一辈子。
所以她显得格外温顺、娴静，精心照顾着院中的花草，希望这些盆栽能够留在这里，守护着她的孩子长大。
谢汕秋见她爱侍花弄草，便将她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是她从没去过的庄园，种了漫山遍野的紫藤。
紫藤开得极好，有专门的人照顾，陆知予好奇去问过，那里的花农世代照看着那片紫藤，才将那独一无二的风景留住。
紫藤山上有两间茅屋，一间是主屋，一间书斋，谢汕秋在这里度过了每一年的夏日。
书斋时常会出入一些人，他们着装不同，有时是农夫的模样，有时是书生，有时是商人。
陆知予没有问他们的来历，因为谢汕秋早就已经向她解释过，这书斋里誊抄了许多书，他们都是来求书看的。
因为都是男子，陆知予几乎不往那书斋去，他们二人在那住了几日后，进出书斋的人也少了许多，她便没有再问。
可在那窗柩上沾的黄泥并不特殊，特殊的是，细微的泥里有几片，紫藤花的碎片。
那花她记得，极美，从那之后，紫藤成了她最爱的花。
哪怕她躲在阴暗的房间里秘密产子，都会在床边摆上一盆紫藤花，将花盆放在温热的水盆里，让它四季都不凋零。
虽然最后那花还是凋谢了，但她忘不了那抹紫色。
如今紫藤花又出现了，虽然出现的地方，时机都不太对，可是她还是亲自来了谢家。
来看一看曾经爱上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做了假。
作者有话说：
“少年时我长得瘦弱，又因肤色太白，多被同窗耻笑。少年人玩心重，总被人捉弄。
“课堂中出现泼墨涂鸦，毁桌撤椅的事都是常态，默默忍受也没什么，可有回他们提及了我母亲，且言语多有侮辱。
“那是我奋起反抗的唯一理由，我将那些看起来比我更壮实的人都揍了个遍，几乎拳拳到肉。”
他掀开车帘向外探看，确定没有人追踪后便继续说了起来：“先生自然被惊动了来，问到是谁先动的手。
“当时他们给我起了个白娘子的外号，只因没什么阳刚之气，那些原本不在其中的人也不希望有像我这样的同窗，否则说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在场之人无一例外地指认了我，我不意外，意外的是先生又问了刚进来的汕秋兄一次，他和所有人的回答都不同，却更有分量。
“当时最闹腾的便是孙津南，因为这事和汕秋兄几乎半年不曾说话，鼻青脸肿的我拖着瘸腿去问他为什么。
“他答——他不屑，不屑的不是同他人为伍欺善怕恶，而是不屑成为一个做假之人。”
禾辛心中对谢汕秋的认识又多了一层：“想必在那之后，周大人在书院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周襄摇了摇头：“不，我坚持下了学，我虽并不厌恶自己的身形是胖是瘦，肤色是深是浅，只是在书院中继续呆下去。
“我怕自己亦会为了旁人的妄加的罪名和谣言自苦，会在长久的话语中失去自我。
“为了改变身型而大肆吃喝，为了摆脱白娘子的外号从而开始刻意晒黑自己的肤色。
“倘若我做了，又何尝不是成为了一个做假之人，我背叛了自己，陷入了证明自己的困境。
“于是便从林墨书院辞学离开了，在书院内同汕秋兄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出了那个地方反倒更能说上几句话来。
“没有差事的时候，与友深夜共饮之事常有，但今日之事却不常有。”
禾辛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打着圈，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这事属实是麻烦周大人了。”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又变得愤然起来：“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强撸女子的事情发生呢？！哎，我也真是，早把人娶回去不就好了？
“现在倒好，人好好的，没了！可让我急坏了。”
禾辛悄悄打量着马车角落里禾雨的脸色，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禾雨实则在思索将才周襄所说的话，在陆知予的印象里，她“嫁给”谢汕秋的那段时间，谢汕秋做事还算磊落。
细数曾经相处过的日子，他唯一骗过自己两次，一次在孙清死前的一个晚上，他借口朝中事务繁忙，要在书房彻夜处理公务。
她去送宵夜时，却没有在书房见到他的身影。
另一个则是在张家嫡子加冠时，与其闹出了些许嫌隙，她宽慰地说着劝和的话，对方不为所动。
几日后清点库房的时候陆知予却发现，谢汕秋私藏的一副字画不见了踪迹。
陆知予没想过谢汕秋在少年时还曾说过那么一段话，原来他也曾不屑做假。
禾雨的眼角瞥向放在桌角平铺着的纸条——一人出，往城西去。
这一次，让你说谎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其实周襄没有发现的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马车有两辆，在驶离谢府门前那条街道的转角处便有另一驾马车走了和他们不同的方向。
而那一辆马车上同样坐着乔装打扮的三人，连同外面的车夫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扮，会时不时停下来敲门问一问有没有见过一位十九左右，六尺二寸的姑娘。
为了掩人耳目，防止谢府的人跟踪，陆知予在进谢府前便做了这些准备，制造出他们仍旧在城中乱转的假象，才能让对方真正放松警惕。
至于陆知予为何偏偏第一个就要找上谢家，这大概要从上一世说起……
“我好高兴，我就要做父亲了！你们听见了吗？我要做父亲了！”
陆知予轻轻抚摸着小腹，含笑看着远处那个将这个消息不耐其烦地说给下人听的男人，那人正是谢汕秋。
而小腹微微隆起的女子正是被陆知筝勒令呆在谢汕秋身边一段时间以降低对方怀疑的陆知予。
当时的陆知予不想逼迫自己看清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想将最后的那段时间当作她最后的回忆牢记一辈子。
所以她显得格外温顺、娴静，精心照顾着院中的花草，希望这些盆栽能够留在这里，守护着她的孩子长大。
谢汕秋见她爱侍花弄草，便将她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是她从没去过的庄园，种了漫山遍野的紫藤。
紫藤开得极好，有专门的人照顾，陆知予好奇去问过，那里的花农世代照看着那片紫藤，才将那独一无二的风景留住。
紫藤山上有两间茅屋，一间是主屋，一间书斋，谢汕秋在这里度过了每一年的夏日。
书斋时常会出入一些人，他们着装不同，有时是农夫的模样，有时是书生，有时是商人。
陆知予没有问他们的来历，因为谢汕秋早就已经向她解释过，这书斋里誊抄了许多书，他们都是来求书看的。
因为都是男子，陆知予几乎不往那书斋去，他们二人在那住了几日后，进出书斋的人也少了许多，她便没有再问。
可在那窗柩上沾的黄泥并不特殊，特殊的是，细微的泥里有几片，紫藤花的碎片。
那花她记得，极美，从那之后，紫藤成了她最爱的花。
哪怕她躲在阴暗的房间里秘密产子，都会在床边摆上一盆紫藤花，将花盆放在温热的水盆里，让它四季都不凋零。
虽然最后那花还是凋谢了，但她忘不了那抹紫色。
如今紫藤花又出现了，虽然出现的地方，时机都不太对，可是她还是亲自来了谢家。
来看一看曾经爱上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做了假。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