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浪尖

  这一招当然要比苗娘子等人心中已经成型的借化解寺风波告御状的方案更贴合眼下现状。

  经历过因果寺之乱的人都清楚,当今天子是个属扇贝的,一遇到危险就只顾自己。

  城外这么大风波,宫中肯定能听见动静,眼下连个来探听情况的太监都没有,可见他要么打算继续装死,要么就是在跟秦舅爷商量如何装死,根本没有主动出来稳定人心的意愿。

  这种情况下,指望他出来当裁判根本不现实,还不如让一浪高过一浪的民意直接把他逼出来面对现实。

  反正秦舅爷什么人米粒儿是有数的,他好容易重返朝堂肯定不能让天子权威受到实际挑战。

  等民间声音到了合适的地步,秦舅爷一定会有所行动,到那时才是真正堂上见分晓之时。

  眼下反而是陈家的态度需要探明。

  见苗娘子对此露出不满意的表情,米粒儿心下了然的再次开口说:

  “其实让林斐然死并不难,想来孙正曦也是两手准备,保不住林斐然就断尾求生,否则哪里需要什么龙三爷?”

  “哼,这厮素来狡诈,又有他爷爷父亲荫蔽,所为恶事分明不少于章典,却一直连负面消息都难以传扬!”

  陈景然说着一脸不忿,全不顾焦阳等武将在旁边看笑话。

  看来孙家挤压陈家生存空间的现实已经让他个人的顽固态度有所松动了。

  这是个突破口!

  米粒儿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立刻出击道:

  “国舅爷所言不差,这孙正曦心思狠毒、残忍无比又有孙家一系拥趸相助,就算今日拔出了林斐然这祸患,来日他也定能长成比章典更恶毒下作的无耻小人!”

  章典干过些什么,闯下多大的祸,刚经历因果寺之乱的陈景然肯定比米粒儿还清楚。

  眼下拿章典跟孙正曦作比,正好刺激刺激这位即将被踢出政治权力核心,迎来门庭落败的陈家继承人。

  只是米粒儿话刚说完,就感觉背上中箭似的一个激灵,她这才想起背后那个不说话的家伙,心里一阵紧绷。

  可一想到事情搞成这样分明都是孙家的锅,郦家一直被动防御差点儿连郦天明都拉不回来。

  米粒儿心里底气一提,索性回头看向郦殊,让这一直装哑巴的家伙也代表郦家表个态。

  果然,她一回头,其他人跟着看向郦殊。

  还有什么能比姻亲郦家的表态更有说服力?

  就连焦阳神情里也带着些隐晦的意味深长。

  也不知是焦阳的表情太阴沉,还是米粒儿的目光太灼热,郦殊的沉默比想象中更快打破,表态也比想象中清晰明确。

  “孙正曦一直不安分,即便是对我郦家也心怀鬼胎。将军和国舅面前不容隐瞒,我便将家丑说与君知吧。”

  说着郦殊就脸不红心不跳的讲出了刘维找秦夫人要钱的事情。

  这本是郦卓夫妻间的丑事,却不想这小子深谙谎言诀窍,只说刘维陪郦卓北上,突然回来就为了要钱。

  米粒儿见陈景然、苗娘子和焦将军一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心想:

  陈、苗二人不知内情,肯定只觉得是孙正曦通过刘维找秦夫人要钱,是臭不要脸的敲诈勒索。

  明目张胆找自己姐姐的婆婆讹钱,这种行为在世家看来简直斯文扫地。

  是故陈景然一听这事儿,脸上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

  而焦阳则更了解郦家内情,深知孙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今天一番遭遇,郦家到底为什么要跟孙家撕破脸哪里还用细说?

  是故露出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也说不清是好笑还是生气。

  “如此说来,那孙正曦可真是人面兽心啊!”

  陈景然迫不及待的就给最看不顺眼的人扣上了一个大帽子,他皱眉凛然道:“趁着夫人悲痛神志不清时,哄骗奴仆讹诈钱财,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传了出去,岂不是令将士们寒心!”

  果然秦夫人的精神病人设已经既成事实,陈景然这些人用起设定来简直手到擒来。

  米粒儿心里揶揄秦氏的同时,也在偷偷观察郦殊。

  见他说完也没来看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真希望赶紧把这些人都打发了,自己跟他好生把事情说透。

  偏偏她越这样想,焦阳陈景然等人越不消停。

  大约是郦殊已经代表郦家明确表达了对孙正曦的不满,这份投名状来之不易,两人都希望好好借题发挥。

  陈景然立刻说明天陈太师就要写折子弹劾孙正曦祖孙三人,因为他们仗势欺凌丧中失心的秦夫人,趁火打劫的行为实在道德说不用,一定要大肆宣扬,好好批判。

  而焦阳则说,这就上奏要为郦天明的丧事大操大办。

  本来战败身死是要丧事从简的,可既然陈家要出声攻击孙家欺负郦家疯寡妇的事情,那焦阳代表军方挺郦家,让孙宰相下不来台也就成了合情合理的一步棋。

  米粒儿眼见他们一拍即合的选择把郦家顶在前头当做攻击孙家的长矛,心里再次担忧起郦殊的心态。

  便趁他们激烈讨论时偷偷回头,正好对上郦殊沉静如水的眼睛。

  米粒儿心里有些慌,嘴角却还不忘了勾起。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表情落在郦殊眼什么意思,只紧张的又想转回去。

  就听郦殊低声的说:

  “明日我会亲自上奏此事,届时还请将军与太师为我做个见证!”

  这话一说出来,忙着讨论细节的陈景然、焦阳都闭上了嘴。

  他们一起转向郦殊,陈景然惊讶的张了张嘴,挤出句。

  “理应如此,此事家父定鼎力相助。”

  焦阳则意味深长了许多,最后问:“可如此一来,郦家与孙家……”

  “孙正曦欺我寡母,是可忍孰不可忍。”

  郦殊淡然说出这话,其态度再无转圜余地。

  焦阳闻言意味不明的一声长叹,点头说:“早就该这样了,你确实比你哥哥清醒。”

  说罢上前拍了拍郦殊的肩膀,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儿。

  “你放心,这件事情无论禁军还是厢兵,谁都不可能眼看着那小无赖骑到咱们头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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