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联盟

  一时间想了太多,直到无相禅师再次开口询问,米粒儿才一机灵回过神来。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下,点点头,说:“一时间想了很多事情,轻慢了大师,还请见谅。”

  “无妨,施主心细如发,乃大慧之相。”

  老和尚给人戴高帽子的技法真是一套一套的,偏他信誉又高,还真算得上金口玉言,以后米粒儿在佛教徒中的人缘儿都能好不少。

  里外里都是赚,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米粒儿立马调整郦天明的丧事策略,把老和尚安排在最前面,之后才是郦天明的棺材。

  又掏出银票给静怡,让她去筹买粮食,喂饱现场流民。

  静怡却淡笑道:“娘子且看。”

  顺着她的手,米粒儿就看见化解寺方向早已炊烟笼罩。

  之前来围化解寺的难民已经被收编了在现场帮忙,盛满杂粮米汤的碗一只只传入人群,又被舔得亮锃锃地传了回去。

  这样的过程循环往复,不曾停歇,一旁静怡则低声说:“这些钱按理该谁出就谁出,娘子的钱该给谁花给谁花。”

  米粒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去找郦家仆人,按之前商量好的迅速拉来几车甜酒。

  “众位将士辛苦了,此酒就是我家老爷与诸位最后的饯别。”

  米粒儿这么说着,将士这么听着,但其实怎么回事儿,有脑子的谁不明白?

  郦天明走了,郦二郎还在军中,百年郦家大旗依旧。

  喝了酒,填了肚子,军队与流民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送郦天明回府的仪仗也准备齐全,慧悲替他师傅带上毗卢冠,四个和尚抬起步撵,老和尚在上面盘腿诵经,后面是郦天明的灵车,再之后是化解寺的诵经僧人。

  米粒儿行走在这之后,替郦天明披麻戴孝做家属,也不晓得自己算什么家属,但到底是郦家的人。

  在米粒儿身后,是不敢再说郦天明坏话的栾承安和其他流民头领,他们之后还有一条黑压压的尾巴,正是被佛法、真相或者米汤,驯服的流民。

  静怡没有跟上来,只带着尼姑们在远处静静地看。

  等队伍顺利进城,便也不见她们身影了。

  米粒儿却已派人去打听京中的“九江楼氏”,看看这位女中豪杰到底跟脚如何。

  其实如果没有老和尚打头,郦天明的棺椁说不定连进城都做不到。

  米粒儿跟着队伍缓缓进城时,亲眼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跟着队伍挤进城门。

  这些人不就是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吗?

  流民潮一来他们就四散奔逃,竟被关在了门外,可见当时城门方面必定被人打了招呼。

  看来军队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人倒向了阶级敌人,也不知道郦殊、焦阳回头怎么收拾内鬼。

  正想着,前方一阵杂音。

  米粒儿抬头就看见已经换了孝服的郦殊、给郦天明戴孝的焦阳,还有一身黑衣的王国舅。

  在他们之后,米粒儿还看到了其他熟面孔。

  正是刚离开不久的陈家人。

  只是这次陈家人全都正经换了孝服,陈景然和苗娘子还搀扶着一个颤巍巍的胖老头儿,多半就是陈太师。

  看来焦阳拉走郦殊也确实是做了要紧事。

  这不,孙家人还没冒头,反孙联盟已经达成了一致。

  “阿弥陀佛,太师久见了。”

  老和尚停下诵经,感慨万千的说了这句。

  那本就一步三摇的胖老头儿两眼一动不动盯着步撵上的老和尚,脸膛渐渐由紫涨红,刷地流下泪来,大声叹息道:

  “和尚啊,昔日先皇身边的熟面孔就只剩下你我这两个老不死啦!”

  说着他指着苗娘子咬牙道:“还记得当年同你说禅的苗三秋吗?他一大家子只剩了这个丫头,连尸首都找不着啦!”

  说完拍着腿仰天长叹,无相也在短暂愣神后,低头叹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若有缘总是能再见的。”

  “那就是下辈子啦!”

  老太师说着抹掉眼泪,带着陈家一系人挤进围观百姓和郦天明灵车间的缝隙里,说:“我跟郦天明同朝为官几十年,如今他殁了,我也要给他念经,和尚你不介意吧。”

  “此乃大功德。”

  无相只这样笑了一句,就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陈太师也不多言,带着陈家老少挤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公开表演。

  引得米粒儿身旁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呀,这不是国仗吗?哎哟,跟大师一样,多少年没露面了,怎头发都全白了。”

  “不是说郦天明无能战败郦家要倒霉了吗?怎么国仗和大师都来给他念经。”

  “害,我早说了,别听那些书生瞎说,他们自己又不能打,懂个屁啊!”

  “可我听说那是孙学士的论断…”

  “呸,什么孙学士,他功德能跟禅师比,还是辈分能跟国仗比!”

  对于不知内情的吃瓜群众来说,权威就是灯塔。

  之前年轻读书人能做权威,是因为更有分量的老怪物们都在明哲保身,可现在不同了,百姓的态度也不同了。

  渐渐地有人开始提起郦天明昔日做过的一些微小的好事。

  比如出钱修补磨损的石桥;或者不理会儒生的指责,协助军中光棍与城里愿意改嫁的寡妇再婚;再或者喝花酒时顺手救个风尘女子,遣她返乡与家人重聚。

  这些碎片式的信息,渐渐在米粒儿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全新的郦天明。

  他不再是一味只知道享乐的人渣丈夫,作威作福的大老爷,面目模糊的郦殊父亲。

  他其实是个还不错的家伙,或许在家庭问题上依旧是个渣男,但他保有最基本的良知,并传给了郦殊。

  想着米粒儿转头,披麻戴孝的郦殊就在她身侧。

  这小子前所未有的安静,甚至有点害羞。

  就跟每一个被看穿本质的孩子一样,带着点怯怯的意味儿故意扭头。

  米粒儿见状也不跟他讲话,只趁着人多伸出手抓住他的手。

  他躲了一下,又渐渐放松,在嘈杂和热议中低声开口。

  “今后你就是郦家夫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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