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陆
“一男一女。”
雪芒答得坦荡。姬兆离却歪了歪首，“女子好说，收在你身边做个宫人便可，男子……若想入公宫，便只能做寺人了。”
雪芒脸色大变，“不！他不是……”话至一半，她又停住了，她与宿长林之间的事一时半刻是说不清楚的，眼下她与姬兆离还算不上熟稔，万不能让他心疑她的心意，惹恼了他可没好结果……还是干脆不说为妙。
她抿了抿唇，转而道：“这位先生不会入公宫，只要大君准许从善去接他们过来。”
闻言，姬兆离的眉宇松了松，应道：“好，寡人陪你一起。”
雪芒顿了顿，眼睛不自主地躲闪开了他的直视，却也不曾多言。
然而姬兆离又岂会读不出她的面色？
“不方便？”
“不不……”她急忙摇头。
或许是他吐字太少，又或许是此时真的染了几分愠气，这声线冷鸷，不得不令她紧张了几分。
她望了他一眼，又埋首下去微微倾了倾身子见礼，解释道：“只是陋室残破，岂敢令大君亲至？”
雪芒只是未曾想好，宿长林与他在何种情形下见面，才能有助于宿长林……原本此行是为见雪上歌的，没料到他会就此出现，也便完全不曾考虑到这一点。
原本想让雪上歌当个引荐人，再带他们去洛邑找姬兆离，不论宿长林一事带来多大的冲击，有雪上歌在，都能柔抚姬兆离的情绪。但眼下事发突然，她还未准备好。
“从善去得，寡人又有何去不得？不若……还是寡人派人将他们接来吧，他们在何处？”
只是倘若此时不见，等回到上阳，岂非一切都晚了？何况原本勤王的晋侯突然出现在此处，是否证明京畿情形已成定局？！
思及此，她面色忽变，“大君出兵勤王，何以又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处呢？”
姬兆离虽没懂她为何突然转了话锋，但还是老实地回答着：“自然是因为，大王与京畿朝臣都已平安入驻了洛邑。”
“都已…平安……？”
此四字，落在她的耳中是多么讽刺。
宿长林被砍了一刀、又被埋进了死人堆里、不知爬了多久才爬到她们经过的那片林子、甚至还是从坡上滑下来的，几乎九死一生！
可这一切，他究竟是不知……还是根本未放在眼里？
雪芒暗暗咬着牙关，却不曾抬眸看他。
姬兆离自也品得出她话间的质疑，“从善想问何事？”
“从善不敢过问政事。”她的话语未带本分情绪，仿佛当真只是一个知进退、识大体的君妇一般。
她颔首下去，又躬了躬身子，“那便有劳大君，陪从善走一趟了。”
虽然她问不出话来……尽管她此时在他面前也地位未稳，可此时若已经晚了，即便不说，等晋侯回到上阳，京畿也更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那还不如在此时赌一把，看看是否当真如雪上歌所说……他会听她的。
雪芒想得出神，完全不曾注意到姬兆离的情绪几经转换，从方才的试探到眼下对她反应疏离的敏感……
他也有些紧张，因为实在摸不准她的心绪。正如祁方贺所言，她早与他生分多年……更或许，对那一段露水相逢念念不忘的，只他一人罢了……
他不得不想起祁方贺的话，若是她知道宿长林在他的“护送”下还是送了命，她会作何想？
宿长林……在她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他缓缓握住她的双手，不想轻也不敢重，“寡人并非疑心你，也没想逼着你，只是寡人弄丢过你一次……此次好不容易你才回到寡人身边，寡人不想令你出任何差池！”
雪芒的眉梢抖了抖，视线放在了他与她相握的那双手上，颔首应着：“谢大君爱护，从善明白。”
见她的面色依然平和柔顺，姬兆离浅浅松了口气，试探着用手臂揽过她的背，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肩膀。见她身体未有抵触，他才又将她收进怀里，享受着一颗心被塞满的感觉。
从善的身子僵了一瞬，虽然不曾反感，可她还不习惯与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
姬兆离回来的一路上也顺带平祸，碰到有犬戎的军队在鱼肉百姓的，就停下来先打一场。但此时他找回了从善，要他撇下她去平叛，他是万万不安心的。
于是便将裴元和姬成师都派了出去，身旁只留了祁方贺一人照料，在雪芒的引领下，去找了她的同伴。
只是雪芒按照约定的地点过去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这人……可是从善？”
眼前这人全然换了副装扮，远远一望，子络完全分不出这是从善，还是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假冒之人……
“你确信他们在此处？”姬兆离问。
雪芒回望了他一眼，蹙眉点了点头，“约好在此处的。不知是否遇到了危险……”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忽而听到祁方贺出了动静——他面朝着一个方向，本能地拔了刀。
子络僵在原处，透着草垛的缝隙望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姬兆离见祁方贺动了刀子，也下意识拉过雪芒的手腕挡在了她身前。
这下，子络彻底看不出那人是不是雪从善了……
“子络～”雪芒躲在姬兆离身后试探着喊了一声。
她此时反倒不怕遇上贼人，祁方贺与姬兆离都是高手，那些毛毛雨还远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万一那动静是子络和宿长林，祁方贺出刀又快，她若不赶紧确认，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子络闻声跑出来，祁方贺出刀迅速，果然抵了上去！只差那么半尺，就真的伤到她了。
一时间，二人僵持，谁也不敢动。
“子络！”雪芒心内紧了紧，立刻跑了过去，拉过她的手臂，“你可还好？可有受伤？”
子络收回了瞪着祁方贺的目光，看向从善，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一切都好！你如何？顺利否？”
她刚问完就又反应了过来，扫视其全身，“看来是顺利的？”
此时，姬兆离不得不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还有一个呢？”
子络这才后知后觉，忙叩首道：“小民拜见大君！”
姬兆离不发一语，只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其起身。
雪芒从地上将她扶起，“他人呢？”雪芒紧盯着子络的眼睛，问得隐晦。
“方才又有一队犬戎士兵来过，我们便躲进了一间废弃的屋舍中，又怕你回来寻不到我们，我才出来守着的。”
子络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那间屋舍门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免都为宿长林捏了把汗，也不知这步棋……走得对还是不对。
“大君，从善有一事禀告，望大君准许，只身与从善进去。”
作者有话说：
雪芒答得坦荡。姬兆离却歪了歪首，“女子好说，收在你身边做个宫人便可，男子……若想入公宫，便只能做寺人了。”
雪芒脸色大变，“不！他不是……”话至一半，她又停住了，她与宿长林之间的事一时半刻是说不清楚的，眼下她与姬兆离还算不上熟稔，万不能让他心疑她的心意，惹恼了他可没好结果……还是干脆不说为妙。
她抿了抿唇，转而道：“这位先生不会入公宫，只要大君准许从善去接他们过来。”
闻言，姬兆离的眉宇松了松，应道：“好，寡人陪你一起。”
雪芒顿了顿，眼睛不自主地躲闪开了他的直视，却也不曾多言。
然而姬兆离又岂会读不出她的面色？
“不方便？”
“不不……”她急忙摇头。
或许是他吐字太少，又或许是此时真的染了几分愠气，这声线冷鸷，不得不令她紧张了几分。
她望了他一眼，又埋首下去微微倾了倾身子见礼，解释道：“只是陋室残破，岂敢令大君亲至？”
雪芒只是未曾想好，宿长林与他在何种情形下见面，才能有助于宿长林……原本此行是为见雪上歌的，没料到他会就此出现，也便完全不曾考虑到这一点。
原本想让雪上歌当个引荐人，再带他们去洛邑找姬兆离，不论宿长林一事带来多大的冲击，有雪上歌在，都能柔抚姬兆离的情绪。但眼下事发突然，她还未准备好。
“从善去得，寡人又有何去不得？不若……还是寡人派人将他们接来吧，他们在何处？”
只是倘若此时不见，等回到上阳，岂非一切都晚了？何况原本勤王的晋侯突然出现在此处，是否证明京畿情形已成定局？！
思及此，她面色忽变，“大君出兵勤王，何以又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处呢？”
姬兆离虽没懂她为何突然转了话锋，但还是老实地回答着：“自然是因为，大王与京畿朝臣都已平安入驻了洛邑。”
“都已…平安……？”
此四字，落在她的耳中是多么讽刺。
宿长林被砍了一刀、又被埋进了死人堆里、不知爬了多久才爬到她们经过的那片林子、甚至还是从坡上滑下来的，几乎九死一生！
可这一切，他究竟是不知……还是根本未放在眼里？
雪芒暗暗咬着牙关，却不曾抬眸看他。
姬兆离自也品得出她话间的质疑，“从善想问何事？”
“从善不敢过问政事。”她的话语未带本分情绪，仿佛当真只是一个知进退、识大体的君妇一般。
她颔首下去，又躬了躬身子，“那便有劳大君，陪从善走一趟了。”
虽然她问不出话来……尽管她此时在他面前也地位未稳，可此时若已经晚了，即便不说，等晋侯回到上阳，京畿也更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那还不如在此时赌一把，看看是否当真如雪上歌所说……他会听她的。
雪芒想得出神，完全不曾注意到姬兆离的情绪几经转换，从方才的试探到眼下对她反应疏离的敏感……
他也有些紧张，因为实在摸不准她的心绪。正如祁方贺所言，她早与他生分多年……更或许，对那一段露水相逢念念不忘的，只他一人罢了……
他不得不想起祁方贺的话，若是她知道宿长林在他的“护送”下还是送了命，她会作何想？
宿长林……在她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他缓缓握住她的双手，不想轻也不敢重，“寡人并非疑心你，也没想逼着你，只是寡人弄丢过你一次……此次好不容易你才回到寡人身边，寡人不想令你出任何差池！”
雪芒的眉梢抖了抖，视线放在了他与她相握的那双手上，颔首应着：“谢大君爱护，从善明白。”
见她的面色依然平和柔顺，姬兆离浅浅松了口气，试探着用手臂揽过她的背，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肩膀。见她身体未有抵触，他才又将她收进怀里，享受着一颗心被塞满的感觉。
从善的身子僵了一瞬，虽然不曾反感，可她还不习惯与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
姬兆离回来的一路上也顺带平祸，碰到有犬戎的军队在鱼肉百姓的，就停下来先打一场。但此时他找回了从善，要他撇下她去平叛，他是万万不安心的。
于是便将裴元和姬成师都派了出去，身旁只留了祁方贺一人照料，在雪芒的引领下，去找了她的同伴。
只是雪芒按照约定的地点过去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这人……可是从善？”
眼前这人全然换了副装扮，远远一望，子络完全分不出这是从善，还是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假冒之人……
“你确信他们在此处？”姬兆离问。
雪芒回望了他一眼，蹙眉点了点头，“约好在此处的。不知是否遇到了危险……”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忽而听到祁方贺出了动静——他面朝着一个方向，本能地拔了刀。
子络僵在原处，透着草垛的缝隙望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姬兆离见祁方贺动了刀子，也下意识拉过雪芒的手腕挡在了她身前。
这下，子络彻底看不出那人是不是雪从善了……
“子络～”雪芒躲在姬兆离身后试探着喊了一声。
她此时反倒不怕遇上贼人，祁方贺与姬兆离都是高手，那些毛毛雨还远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万一那动静是子络和宿长林，祁方贺出刀又快，她若不赶紧确认，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子络闻声跑出来，祁方贺出刀迅速，果然抵了上去！只差那么半尺，就真的伤到她了。
一时间，二人僵持，谁也不敢动。
“子络！”雪芒心内紧了紧，立刻跑了过去，拉过她的手臂，“你可还好？可有受伤？”
子络收回了瞪着祁方贺的目光，看向从善，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一切都好！你如何？顺利否？”
她刚问完就又反应了过来，扫视其全身，“看来是顺利的？”
此时，姬兆离不得不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还有一个呢？”
子络这才后知后觉，忙叩首道：“小民拜见大君！”
姬兆离不发一语，只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其起身。
雪芒从地上将她扶起，“他人呢？”雪芒紧盯着子络的眼睛，问得隐晦。
“方才又有一队犬戎士兵来过，我们便躲进了一间废弃的屋舍中，又怕你回来寻不到我们，我才出来守着的。”
子络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那间屋舍门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免都为宿长林捏了把汗，也不知这步棋……走得对还是不对。
“大君，从善有一事禀告，望大君准许，只身与从善进去。”
作者有话说：